第35章 C35
C35
陳江行把東西拎到外婆房間裏去,外公在後院做飯,紅燒黃鳝的味兒已經飄到客廳裏來。
客廳裝修風格老舊,加上日光燈有些年頭,冬天光照不足,室內光線昏暗,屋子看起來有些沉悶。
外婆從冰箱裏拿出茶葉,拎着大紅色老式熱水壺,給黎簡泡了杯茶。
“小黎,凍壞了吧?”外婆把杯子遞給黎簡,“喝點熱的,你阿公在燒飯了,馬上就好了。”
白霧袅袅升起,黎簡捧着茶杯:“外婆,我不餓的,不着急吃飯。”
外婆眼睛眯着,幾道深邃的皺紋堆疊在眼角令她看起來很慈祥:“那你坐一會,要是冷的話,可以去小江行房間裏坐坐,他房間裝了空調。”
黎簡搖頭:“我不冷,坐在這裏就好了。”
冷風從後院竄來一縷,黎簡緊了緊衣領,手握着熱燙的茶杯。
外婆走過去關上通後院的門。
黎簡百無聊賴,打量着老屋的陳設,都是些老物件,連同客廳正中間的八仙桌,印象裏還是很小的時候看見過的桌子。
客廳牆上挂着金龍魚調油的廣告大挂歷,挂歷下面夾着一排老照片,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黎簡被那照片勾起興趣,緩緩走到那堆老照片面前,想看一看是不是有陳江行和他的家人們。
他記得陳江行說過,他爸死了,他媽跟人跑了,是外公外婆拉扯大的。
照片拍攝的年頭過久,邊角泛黃有些掉成白色。
他看着捧着粉色電話的小陳江行,大大的眼睛盯着前面,模樣有幾分可愛和滑稽,黎簡忍不住揚了唇角,沒想到陳江行小時候還喜歡粉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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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簡挨個看過去,陳江行小時候看起來比現在可愛很多,他媽媽看起來也是知書達理的類型,小陳江行被媽媽牽着,旁邊還有條小黑狗。
雖然第一次見陳江行看起來很兇狠,可那次完全是因為猥.亵男的原因,人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陳江行骨子裏還是個好孩子。
小學的陳江行已經有些硬朗棱角,斂了小時候的可愛和肉肉的臉,在現在的黎簡看來,小陳江行的眼神有些過于早熟,似乎能瞥見現在陳江行的一隅。
後來他拍的照片不多,只有兩張,一張是跟媽媽的合照,照片裏小陳江行已經跟媽媽一般高,看起來很瘦,也沒有再牽媽媽的手,另一張是他站在船頭,手裏抱着木桶,正在幹活。
再往後,就沒有照片了。
黎簡的目光落在那張船頭的照片,板寸,白色校服短袖,瘦弱的肩膀和漆黑的眼神,有些記憶在觸碰到那雙眼睛的時候忽然湧出來,他深吸一口氣,畫面争先恐後闖入他的腦袋。
那個被男人打了好幾巴掌的男孩,那個把桶砸向男人的男孩,那個抓着他手跑在街頭的男孩…
他又看了好幾眼,又仔細盯着那個船頭的小孩幾眼。
他想起來了,想起那次被朋友叫去海鮮城吃飯,想起那是他第一次在外面和人發生沖突,他想起那個男孩憂傷絕望的眼神。
當時他本不想多管閑事,當他看見一巴掌又一巴掌落在男孩臉上的時候,他覺得很難過,明明男孩什麽都沒做錯,可卻要承受男人的毆打,周圍的人都在看戲,連同撞翻男孩的那個人,他才站出去幫助他。
明知無用,可是,他還是不想男孩繼續被毆打。
他記得男孩把他拉走,他們在街上聊了會天。
所有關于那天的回憶都變得清晰起來。
“吃飯了,發什麽呆。”陳江行走出來,從後面摸他的頭。
黎簡鼻子很酸,垂着眉:“我去個洗手間。”
他錯開陳江行,不知道往哪裏去,只是下意識想走出小院。
外面的雪有些大,白色的雪花落滿院子,地上鋪了一層白被。
陳江行不明所以,但覺出他不對勁,跑了兩步追上去,攔在他前面。
黎簡沒再跑,他轉過身,不想陳江行看見他的狼狽模樣,可陳江行強制地堵在他面前,不讓他往其他地方躲。
陳江行伸手掰過他的臉:“怎麽哭了?”
黎簡也不知道,在看見那個小男孩的時候,心裏某根弦突然斷了,眼淚好像是自己跑出來的。
陳江行看他眼睛紅得厲害,有點急了:“不是剛剛還好好的,怎麽啦?”
黎簡盡量克制情緒,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他擡頭,在雪花中看陳江行那雙黑漆漆的眼睛。
-我們才認識兩天。
-那是你,不是我。
-你為什麽喜歡我?
-當真一點不記得?喜歡你善良,正直又勇敢
克制的情緒又在回憶中失控,雪花冰涼,眼淚滾燙。
原來陳江行在見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來,所以他那麽努力靠近他。
-你在京市x大美院讀研的時候回六中做過一次演講
-學校優秀畢業生欄裏一直有你,各科都很拔尖,藍色的校服外套,頭發還不像現在這樣長。
-你現在不愛笑了,你還是笑起來好看。
黎簡忽然明白為什麽陳江行最開始那麽想要抓住他,為什麽陳江行會毫無保留地表達喜歡,他對他從來都不是一時興起。
“別哭啊,我是不是哪裏又錯了?”陳江行記得自己最近表現都很好,沒有做什麽可以惹他生氣的事,“是不是昨晚我太過分了,你別哭,下次不那麽弄你了,不哭了,好不好?我錯了。”
“陳江行。”
“嗯,在的。”
黎簡把手裏的杯子遞給他:“雪花掉杯子裏了,我想喝新的茶。”
陳江行接過他手裏已經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大口:“青峰哎,今年外婆剛跟他的小姐妹去山上采的,她都舍不得拿出來泡。”
黎簡瞧他滑稽的模樣,又笑起來:“陳江行。”
陳江行兩口幹掉一杯茶:“怎麽了?”
黎簡把臉上眼淚擦掉:“沒,我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雪花飄在他的睫毛上,很快化成水花,挂在長睫毛上,看起來特別動人。
這是黎簡第一次對他說“喜歡”二字,陳江行的心口一片溫熱,他曾無數次坐在這個小院裏,幻想那個給予過他善意的少年,幻想他過得怎麽樣,幻想他是不是已經忘記他,當如今他站在這裏告訴他,他也喜歡他的時候,陳江行感覺整個肺腑都在顫抖。
他再也忍不住,低頭親掉那睫毛上的雪水:“我愛你,小黎。”
黎簡微愣。
陳江行直起腰板,剛剛的吻蜻蜓點水一般,他牽着黎簡的手:“吃飯吧,中午外公燒了很多菜,他們真的很喜歡你。”
黎簡沒動:“別牽,外婆外公還不知道我們的關系。”
陳江行端着空茶杯:“我早就跟他們說過了,他們特別喜歡你。”
“你什麽時候說的。”
陳江行和他十指緊扣:“在你第一次說要來我家的時候。”
黎簡被他拉着進門,外公早已給他添上熱騰騰的米飯,外婆給他夾了早上剛買的野生黃鳝。
“小黎,你吃黃鳝的吧?”
“小黎,家常菜,你将就吃,下回過來外公提前去飯店裏訂座位,今年将就一下。”
“你嘗嘗,看看外公燒得好不好吃?”
“我們家小江行燒菜也很好吃,以後讓小江行燒給你吃。”
……
黎簡捧着已經被夾滿菜的飯碗,鼻子更酸,他憋了好一會才勉強表現得非常淡定:“外婆,外公,你們不要客氣,我都吃得慣的。”
陳江行把他碗裏的他不愛吃的茄子夾到自己碗裏:“外婆,外公,你們吃,別給小黎夾了,他要吃自己會夾菜。”
這是黎簡這幾天吃得最撐的一次,肚皮都快撐破,但也是吃得最心酸的一次,每次擡頭都能無意看見那張站在船頭悲傷又茫然的小陳江行。
他想,他不是有點喜歡陳江行,他應該很喜歡陳江行,只是他還不明白,有點喜歡和非常喜歡的區別。
-
陳江行考上了黎簡的母校,在京市上學,平時除了上課還得往返寧城跟秦師傅學習技術,忙得前胸貼後背。
黎簡年初跟黎沉章一起出差,一走個把月,再見面時,躺了兩天才能下床,每回都說要收斂,但跟陳江行見着面,由不得他說那些,陳江行就是頭原始小野獸,油鹽不進,每次都是結束才說他錯了,下回不這樣,周而複始。
陳江行大三那年,跟老秦一起搞的無人駕駛貨船正式投入實際應用,老蔣和李師傅是第一批學會操作無人貨船的船員,老蔣被人工智能的發展驚呆了,一邊感慨着社會發展以後都不需要船員了,一邊跟着陳江行學習新技術,張牆轉了行做了程序員,發展也還不錯,工資很高,天天抱怨加班,但不肯辭職。
星辰大海項目四年後推出的無人駕駛貨船在國內外都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既節能環保又代表着新興科技的發展,得到了國家扶持和幫助,很多新能源汽車公司也紛紛開始往大海發展,陸地交通過度飽和,海洋世界還是未知,大家都想着搶占一席之地。
陳江行也在新的一屆福布斯中國under30青年之列,黎沉章特意在集團開了表彰大會,并把一部分的人工智能項目都交由他負責,一時間聲名大噪,在業內成了熾手可熱的青年才俊。
黎簡的藝術品項目這幾年也做得風生水起,算不上集團最賺錢的項目,但口碑卻是空前絕好,國內最好的藝術家基本都和黎氏集團簽約,人是項目的核心,其他藝術家也都紛紛和黎氏集團簽獨家約,相當于行業壟斷,發展穩健向上,黎簡在集團也獲得相應不少支持者,只是他無心在集團其他項目上,落得個佛系口碑倒也不錯,沒有野心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無人駕駛貨船投入使用後的第二年春,陳江行剛出完差回來,好幾天不見黎簡,想他想得厲害,人還沒到就已經催着黎簡下樓。
又給黎簡發消息,讓他穿件外套。
林葳把蓮瓣蘭放到花房就看到黎簡風風火火跑出去。
“寶寶,你這麽急幹嘛去?”林葳從花房探出個腦袋。
黎簡扣着外套扣子:“小陳來了,我去看下。”
“小陳來了?你跟小陳說他寄的蓮瓣蘭到了,剛到,一盆都沒蔫兒。”
“知道了。”
他走出去,陳江行那輛黑色路虎已經開到小區岔口。
陳江行靠在副駕門上,陽光落下,深灰的襯衫襯得整個人有些貴氣,黎簡小跑過去,頭上的發髻松散,看起來像剛睡醒。
陳江行伸手把人撈進懷裏,捧着他後腦勺,光天化日就親起來,跟狗見了骨頭似的,啃了好一會才肯松開,解開他頭上發繩,熟練地給他把頭發紮成個可愛的小啾啾,又理了理他耳際的碎發。
“我媽說你買的花到了。”
陳江行手指拂過他紅潤的唇,一副被□□過後的模樣,他看自己的傑作特有感覺,這會脹得厲害,不過他比以前能忍了,而且這會還有更重要的事。
“上車,帶你去個地方。”
黎簡坐進去,陳江行給他系好安全帶,俯身又在他唇上啄了兩下。
陳江行看他耳朵粉粉的,忍不住打趣:“叔叔,你怎麽年紀越大越容易害羞。”
黎簡最近感覺自己有點老了,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比以前難控制,也比以前多愁善感,有時候陳江行出差,半夜他會想他,像剛剛談戀愛的小年輕。
黎簡淡淡說:“可能因為真的年紀大了吧。”
陳江行愣了下,伸手掰過他的肩膀:“大什麽啊,你一點都不大,用林姨的話講,你永遠都是我的寶寶。”
黎簡:“陳江行,你別沒大沒小,我快四十了。”
陳江行親他嘴巴:“我也三十了,這有什麽關系,年齡不過是人這副皮囊在這個世上的時間記錄,我愛你,寶寶,你多大,我都愛你。”
黎簡伸手抵着他的嘴:“你有點油。”
陳江行含着他的手指:“小黎,你現在已經嫌我油了是嗎?”
黎簡不想理他:“開車了,你這麽堵着,後面有車要摁喇叭了。”
陳江行松開他的手指,發動車子:“黎叔當年就那麽摁喇叭的,可沒給我吓死。”
黎簡笑起來:“當時你見着我爸,跟見了鬼似的,站得筆直,特搞笑。”
陳江行撇唇:“那還不是怕給老丈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風從車窗吹進來,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路過大門的時候,看見站得筆直的保安,日複一日,保安早就換了一批。
“我還記得那個保安大哥,非不讓我進,也不知道那大哥現在去哪兒了。”陳江行感慨。
黎簡說:“你很不講道理,那是人家的工作,你非為難人家。”
陳江行撇唇:“你就知道欺負我,幫着保安大哥欺負我。”
黎簡不理他,撥動車載音樂。
京市的春天,桃花開了一路,粉色的小花點綴着馬路,春意盎然,令人犯困。
車開了一個小時才開到港口,之前貨船下海的時候,陳江行帶黎簡來過幾次港口,不過是寧城港口,京市港口還是頭一回來,可能又有什麽新項目吧。
直到陳江行拿着他的護照遞給安檢人員,把他帶到一艘墨綠色的貨船面前,黎簡才發現不對勁。
天色漸晚,夕陽映着海面,橘色的陽光波光粼粼,墨綠色的巨型郵輪左側名稱位置赫然寫着“黎簡號”三個大字。
整個郵輪足有一個購物中心大小,立在港口如同龐然大物,橘色的光照着墨綠色的船身,移動海上城堡。
陳江行拉着黎簡的手,經由侍者引到船上,一共十二層,黎簡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帶進頂樓大平層。
“你這是送了艘郵輪給我?”
陳江行笑起來,牽着他進客廳,将他安排在沙發上,親了親他:“等我一下。”
黎簡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難不成在船上搞什麽surprise?陳江行确實很愛搞這些驚喜,但送艘船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落地窗外的火燒雲和藍天被框成一副巨大的畫作,他想起那時候在那艘小貨船上,陳江行簡陋的房間裏小破窗映出的夕陽也同今天一般。
那已經是六年前的事,黎簡卻還是喜歡那艘小船,喜歡那艘船上的晚霞,喜歡江面的海鷗。
陳江行拿着個黑色大禮盒過來,單膝跪在黎簡面前,他打開金色的扣子,裏面是一沓沓房本和銀行卡:“小黎,這是我全部家當,江城的房子拆了,一套留給外婆外公,其他都在這裏,過年的時候在京市也買了一套,在中環,卡裏是這幾年全部的錢,現在都交給你。”
黎簡看着那盒子裏陳江行全部的家當,又看着捧着盒子的他,他從來不懷疑陳江行的心,只是他沒必要這麽證明自己,即便他不證明,他也知道陳江行愛他,而且,他并不缺這些。
“你收起來吧,我不要你這些。”
陳江行沒站起來:“我問過律師,有些手續需要你簽名,這個你可以晚點簽,給你這些不是因為要證明什麽,這是我對你的态度,小黎,你跟我說過,你投資我,盈虧自負,我不能讓你負,以前我不敢跟你求婚,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現在依舊這樣覺得,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他從盒子裏掏出一枚戒指:“小黎,嫁給我吧。”
一枚很簡單的環形戒指,沒有多餘的裝飾,戒指內圈刻着LJ&CJX。
黎簡沒由來的鼻子發酸,他看着面前早已長成成熟男人的陳江行,紅了眼眶。
其實這幾年他也想過結婚這事,但陳江行一直沒提,他也就沒提,他們的關系很親,不結婚也沒關系,可是真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會覺得感動。
“小黎,你願意嗎?”陳江行仰着頭,還是當初那個匍匐在他跟前小狗的模樣。
“陳江行。”黎簡看着他,把手伸給他,“我愛你。”
陳江行握着他的手,把那枚戒指套進他的手上,低頭親吻那雙手,親吻每根手指,他的眼睛很紅,從見到黎簡那一刻就想親他,尤其是黎簡說“我愛你”,他知道黎簡一定很愛很愛他。
他跪在地上,仰頭親吻黎簡的唇:“我也愛你,一直愛你。”
黎簡的手捧着他的臉,加深這個吻:“我知道。”
他微微松開陳江行的臉,看着他被欲.望侵蝕的眼睛,“陳江行,我知道你愛我,知道你愛我很久了,我都知道,所以我也會愛你。”
他親了親陳江行的眼睛,“會愛你很久很久。”
“像你愛我一樣愛你。”
黎簡很少說情話,陳江行抓着他的肩膀,黎簡重心不穩,被從沙發上拽到地毯上,他壓着陳江行,他們在夕陽裏在晚霞中盡情地親吻。
等結束已經是晚上,床單皺巴巴揉成一團丢在地上,黎簡縮在被子裏,身上穿的衣服早已被扯壞,幸好陳江行在衣櫃裏備着他的衣服。
半夜起床的時候,黎簡發現郵輪已經開到大海深處,一輪明月在海平面上拉長,泛出晶瑩剔透的光。
黎簡伸出個腦袋:“我們去哪兒?”
陳江行把他拉到自己懷裏:“美國。”
……
“什麽?”
“這艘船經太平洋,開20天到美國東海岸紐約港。”
“你別開玩笑了。”
陳江行的手穿過他的發:“沒開玩笑,我們要去領證。”
又補充,“結婚證。”
黎簡坐起來,因為下面太酸麻又跌回去,撞在陳江行身上:“你瘋了?我爸下周還讓我去新加坡出趟差呢。”
“叔叔會體諒的。”
“你呢?你出去這麽久,秦叔要忙死了。”
“秦叔也會體諒的。”
“你別胡鬧啊,二十天不是開玩笑,事情都沒處理完啊。”
陳江行低頭親他:“叔叔,你就放心吧,公司沒你我一樣轉,你還是想想接下來20天我們做點什麽好。”
……
黎簡跟他說不通,閉着眼不想跟他說話,結果就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第二天早上七點多,睜開眼發現陳江行在陽臺打電話,走進聽見是英文,電腦還開在客廳的茶幾上,估摸着是船上辦公。
他從衣櫥裏換上絲質衣服,還沒穿上,陳江行歪着頭夾着手機走來,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兩片創口貼,熟練地把創口貼貼在黎簡胸口那兩處,然後才重新接電話。
黎簡看了眼胸口“x”的創口貼,不知道想起什麽,笑起來,下樓的時候,在八樓宴會廳看見吃牛排的老蔣和李師傅。
他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
結果看見八層甲板上曬太陽浴的他爸黎沉章,還有穿着白色旗袍正抱着小博美的林女士,以及在沖浪區沖浪的張牆和司機老張。
十二層的表演廳裏看見在聽戲劇的外公外婆。
這艘船上的人長得也很面熟,不止是家人,好像連公司前臺都來了,尤其是當他去負一樓的賭.場時,看見開發部好幾個同事和堵得正上頭的姜銘和他的小貝貝。
他頓悟了,這次出行,就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他往樓上去,陳江行還在打電話,見他回來,挂掉電話。
“怎麽了?寶寶。”陳江行把手機放到茶幾上。
黎簡不想理他:“陳江行,你現在膽子肥了。”
陳江行抱他:“怎麽啦,怎麽又不開心了。”
黎簡推他:“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跟你有一腿了,你讓我以後怎麽在公司上班。”
陳江行笑起來:“那不挺好的,這樣才沒人跟你搶老公。”
……
“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陳江行把他壓進床裏:“小黎,我要是要臉怎麽可能追上你。”
黎簡被他禁锢雙手,有點慌:“你別了,爸媽外公外婆我爺爺奶奶都在船上啊。”
陳江行親上去:“在就在嘛,反正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
窗外豔陽四射,簾子緩緩拉上,最後一絲光線被關住,屋裏陷入黑暗,只聽得見微弱的罵聲和似哭非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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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很多年,當黎氏集團的人再回想起那次為期20天的出海團建,都能記得成日黑着臉的小黎總和他們跟在後面舔着臉的陳總。
有人說陳總的位置是靠舔來的,有人說陳總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至于陳江行,哪樣他都無所謂,哪樣都對,沒有他舔小黎,他的生活将困在那艘貨船。
當個舔狗也沒什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