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05
C05
黎簡和江承皓沒什麽話可說。
江承皓:“我聽姜銘說你去江城了?”
黎簡抓着手機,背過身不去看那個正盯着他的男人。
七月過了梅雨季,溫度上升很快,整個城市籠罩着一層悶熱潮濕的熱網。
陽光随着江波,晃出金燦燦的一大片。
“嗯。”黎簡很久擠出一個字。
“姜銘說你昨天自己去的酒吧。”
黎簡抿唇:“你想說什麽?”
空氣安靜幾秒。
房門外跑進來個軍綠色T恤的中年人。
“小陳,建工那邊的貨,今早他們責任人過來,你快去簽個字。”
陳江行收回落在黎簡身上的眼神,點頭:“曉得了,老蔣。”
“這位是?”老蔣注意到窗邊站着的瘦削美人。
印象裏陳江行從來沒有帶過女人回來,更沒有帶到船上過。
老蔣看着黎簡,第一反應就是漂亮,剛睡醒頭發淩亂,後腦勺紮了個簡單的塌馬尾,身上是陳江行的白T,很寬松,像電視機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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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行看見老蔣眼神膩在黎簡身上,伸手搭在他肩上,目光卻是和黎簡撞個正着。
黎簡局促舔了下嘴唇,他不知道陳江行會怎麽介紹他。
一個炮友?
還是其他。
他們之間除了“炮友”這種關系也沒有其他關系。
黎簡沒想到有一天“約炮”會和他沾邊,昨天真是發瘋,還是清醒着發瘋。
陳江行看他沉默,挑眉,上眼皮稍微往下壓了一點點,黎簡竟讀出那眼神中的意思。
仿佛他在問,你說我們是什麽關系。
黎簡頭皮發緊,向來不惜得說謊的人,編了個謊:“我是他同學。”
聲音溫溫的,很淡,全然沒有剛剛回電話時的冷漠。
老蔣伸手:“我是江行的二表叔,你好。”
陳江行掃了眼黎簡準備伸手,立馬抓回老蔣準備握黎簡的手:“老蔣,簽字去,不是說建工的人來了,怎麽這麽墨跡。”
老蔣沒注意自己沒握成手就被陳江行拉出房門。
陳江行關門時,下巴朝油條牛奶的位置揚了揚:“記得吃早飯。”
黎簡“嗯”了聲。
等陳江行關上門,黎簡才舒了口氣。
第一次說謊,心跳突突的,外面的發動機依舊轟隆隆工作着。
江承皓很有耐心地等他和別人聊完天才重新開口:“你和誰在一起?”
黎簡走到放早飯的地方,簡陋的電視櫃,木質的臺面掉了不少漆皮,裸.露出來的木片帶着些毛刺,藍色的老包裝袋的伊利牛奶還有泛着油光的如大棒一般的油條。
簡陋又生活氣。
江承皓聽見外頭轟隆隆的聲音,又問:“你跟誰在一起,我讓姜銘去接你。”
黎簡回過神:“炮友。”
電話那頭又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江承皓:“你不要置氣。”
“我沒什麽可以置氣的,确實是炮友。”
“黎簡,你…”江承皓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黎簡:“沒別的事不要打電話來了。”
“再怎麽,你也不能這麽作踐你自己。”
黎簡戳開藍色牛奶包裝盒:“挂了。”
說完,他挂掉電話,順手把江承皓拉入黑名單。
江承皓确實沒想過黎簡會這麽絕情,他知道黎簡的性子,知道他不擅長說一些惡毒的話,甚至連鬧脾氣都不太有,黎簡太冷靜,正是因為冷靜才時常讓他感到挫敗。
單單“炮友”兩個字,就足夠讓他難過,它比任何髒話都更具殺傷力。
他的東西,他曾經擁有過很多年的東西,轉瞬就成了別人的。
他曾經想,即使分手,他和黎簡也不至于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畢竟都是體面人,而且江家和黎家有一些業務往來,不至于最後落的朋友也做不了。
江承皓又撥過去,機械的女聲提醒他對方正忙。
他抓着手機,眉頭緊鎖,下一秒手機砸在牆上,屏幕碎裂。
黎簡吃了早飯,看了眼身上穿着的衣服,領口很松,不知道穿了多久,下擺及他臀下,真是哪哪都大,他還不知道那個大塊頭的家夥叫什麽。
小陳,江行的二表叔。
陳江行?
哪個江?哪個行?
黎簡猜不出來,反正也無所謂他叫什麽,他要下船,昨晚上的失态和發瘋全當沒發生過。
他推開房門,客廳裏的穿堂風吹起T恤下擺,整個胸腔填滿夏天溫熱的風。
八角桌上放着瓜果盤、香煙盒、打火機,大黃從外面搖着尾巴竄進來,狗尾巴蹭在黎簡的小腿上,又癢又熱。
他往甲板走去,熱烈的陽光照得他眯起眼,船已經沉下去,江水離船板只剩幾十公分,陽光灑在滾滾翻動的江水上。
黎簡看見幾個打着赤膊的男人正拉着綠色的船網,從船頭走到船尾,網兜把黃沙蓋住,綠色與黃色在陽光下完美交疊。
他一眼找到了陳江行,那人個子很高,目測一米八.九,身上的肌肉線條在陽光下格外分明,寬肩窄腰,流線型的肌肉紮進水洗牛仔褲裏,隐約可見挺翹的臀。
這是他見過最完美的模特,充滿野性與力量。
每一塊肌肉都恰到好處,弧度并不鼓起得誇張,它們沒有浸染蛋白粉,它們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黎簡的腦子裏将舊船與沙石勾勒,如果有一支筆,他要把陳江行複刻。
靈感乍現,呼之欲出的野性與生活。
身後是隐約可見的摩天高樓,老舊船艙與光着上半身被汗水浸濕的船夫。
他拿着手機,背後的高樓和滿船沙石是陳江行的背景板也是陳江行的生活。
拍完,黎簡看着照片,放大又縮小,靜态的圖,只看得見小小的人。
船、樓、人,在構圖中形成微妙的平衡,反射着浸着汗液的塊狀背脊,經過傳感器和電信號再轉成圖片後少了原生肉眼的野性。
男人們拉完網兜,又去拉纖繩,忙得不可開交。
陳江行抽出脖子上挂的毛巾,粗粗在臉上抹了一把,随手拎起邊上的礦泉水,仰頭大口灌進一瓶,喝得太猛,水流順着瓶口流進亮堂堂的胸口。
恺木棕在陽光下變淺,比古銅色淺。
陳江行捏着空礦泉水,随意朝黎簡掃了眼,眼神交彙,停了幾秒。
他的心不可遏制地跳起來,太陽熱烈,看到黎簡後更熱。
昨夜種種,歷歷在目。
他捏扁空瓶,大步走過來。
帶着很強的氣勢,讓黎簡忘了剛剛想說什麽。
待他走近。
黎簡溫聲:“你,你能當我模特嗎?”
說完才想起來,自己走出船艙想說的是,我要下船。
陳江行眉毛上揚,把捏扁的礦泉水瓶随意扔進船頭的空塑料桶裏。
“什麽意思?”
黎簡:“你的身材比例很好,肌肉線條也不錯,我想讓你做我的人體模特,工資按照普通美院的人體模特結算,你看呢?”
距離很近,他聞見陳江行身上淡淡的汗味,帶着江水的腥濕與男性荷爾蒙。
額頭的汗液順着眉毛淌進眼裏,陳江行辣得眯了下眼,側過臉,蹭了蹭脖子上挂的毛巾,然後低頭看黎簡,嘴角微挑,帶着一絲少年氣和痞意:“你要花錢買我的身體給你做模特?”
通俗又直白的話讓黎簡耳根泛紅,他想可能陳江行誤會了。
他說的人體模特不一定是裸.體模特也可以是非裸.體,他要的是陳江行身上屬于大自然雕刻的氣質。
“可以這樣理解。”黎簡回。
陳江行嗤了聲:“你要是想花錢買我的身體也不是不行,只是…”
黎簡覺得這話變了味,他明明說的是做人體模特,但又感覺是自己想太多,可能人體模特對于陳江行這種職業來說确實沒聽過,所以話語之間總用“身體”來代替。
“只是什麽?”
陳江行俯身:“只是我不收錢。”
黎簡愣了,他呆呆看着那種棱角分明近在咫尺的臉,恍惚間想起昨天埋在他腿間的臉,高翹的鼻子時不時戳到他的小腹,他想起自己哭泣讓他停,讓他別了,結果陳江行根本沒有理他。
這張臉真的會做出很過分的事。
黎簡大夢初醒,他怎麽可能對昨天那樣對他的炮友提出讓他做人體模特,他真是瘋了。
大概是被今早的江風迷了眼,就算這人身材容貌再出彩他也不能和這人再有任何接觸。
“我要下船。”
黎簡慌亂擡頭,恰好撞進陳江行如深潭幽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