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月月
075月月
“阿琰，你吃一個我的鮮蝦馄饨試試，試試就好了，也不知道你吃蝦好不好，我還沒吃過呢，你放心吃！”她勺了一個馄饨到赫連琰月碗中。
“謝謝。”赫連琰月一愣，随後嗓子帶着點顫音道。
“要再讓我聽到這個詞，我可就不跟你耍朋友了！”顏曦染佯裝生氣，又一把從他碗裏撈了個鮮肉馄饨，“我也試試這個口味的！”
赫連琰月就這樣坐在那裏看了她好一會兒。
以前有盲婆婆會關心他，也會給他夾菜，後來楊順給他布菜，都有人陪伴。
但是像她這樣随性的，從來沒有，他看到的那一縷光，光芒更甚了。
從小到大，他渴望的親情将他傷得支離破碎，盲婆婆和阿良的不離不棄，是他此生最動容的過往。
後來師傅收養他，也過上了一段永生不會忘記的日子。
再後來，夢碎了，他以為這輩子也就那樣，湊合着過。
沒有親情，沒有愛情，沒有友情，清冷的一個人撐着。
可是，顏曦染的出現，讓他感受到了友情的快樂，他很慶幸自己在複仇之後沒有輕生。
“阿琰，你再不吃，馄饨涼了之後，看起來很惡心的！”顏曦染催促道。
“你不是說了年紀大要養生了嗎？稍微沒那麽燙再吃。”赫連琰月說着，拿起勺子勺了一個放在嘴邊吹了吹，方才吃下，“嗯，還真不錯。”
若是當年與盲婆婆在宮外能吃上一碗，便是這個味道吧。
“是吧！雖然比不得宮裏的精致，但風味和那些禦點各有千秋，也是一絕，尤其是老百姓一點一點勞動的成果，都值得一試！”顏曦染猛地喝了一口湯，倒也沒有太粗了。
“小心燙！”赫連琰月見狀，替她緊張起來。
“你跟君淩都把我當小孩，其實我會注意分寸！”顏曦染吐槽道，而後看了看附近，點了點頭，“阿琰，你這裏的集市不錯啊，都有蓋涼棚，是你讓做的吧？那些小販們就不用被曬着了！回頭我也搞一搞！”
“坐在那個位置，受百姓的錢糧，自然就要為百姓謀福祉。”赫連琰月并沒有因她的話自豪，像是應分一般。
“說真的，雖然今天不想談這些正事，但還是不得不說，淮湘有你，是他們的福氣！”為民的君主永遠是好君主。
赫連琰月頓了頓，沒有多言，一直在聽她說，然後與她一般，将馄饨吃幹淨，連湯也喝完。
吃完馄饨，已經過了午時，四月初的太陽雖不至于毒辣，但是也曬得人發燙，顏曦染沒什麽興致在大街上逛蕩。
跟赫連琰月商量了下，決定在附近的第一樓午休一下再出去，不然趕回皇宮，都過了午休時間了。
此前，在離開馄饨檔後，顏曦染上馬車時忽然停下來，還讓馬車裏的赫連琰月閉目養神等她，她去買點東西。
赫連琰月與她接觸不久，卻也已經很熟，知道顏曦染肯定是有什麽要拿來哄他開心，便也照做。
他喜歡這種被人珍視的感覺，還是他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朋友。
顏曦染很快便回到了馬車上，見常源只是驚訝卻沒有阻止的表現來看，她知道赫連琰月吃這個東西沒問題。
“給！嘗嘗看！”顏曦染把小手一伸。
她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蘆，常源手中還被她塞了幾串。
赫連琰月睜開眼，只見那笑得露出小虎牙的明豔女子，還有那串紅得晶瑩透亮的糖葫蘆，異常美好。
“多大的人了，還吃糖葫蘆？”他伸手接過，嘴上說着心口不一的話。
顏曦染一口咬了一個，一邊的腮幫子鼓了起來。
“你沒有吃過糖葫蘆，小時候是吃不着，現在是過了年紀怕別人笑話你吧？不過巧了，我也沒有吃過糖葫蘆，我想找個小夥伴陪我吃！賞不賞這個臉？”
“未嘗不可。”赫連琰月笑道，咬了一口，細細嚼着，像是在品味一樣。
酸中帶甜，原來這就是冰糖葫蘆的味道。
那日他只無心提了一句，她便記在了心裏，如何讓人不感動。
“味道怎麽樣？”她眸子笑得彎彎的，迫不及待的問。
“好極了。”一語雙關，不僅是糖葫蘆的味道，也是和她一起品嘗的快樂。
“那我以後來淮湘找你耍，就不用帶旁的了，糖葫蘆問候，嘻嘻！”顏曦染悶頭又是一口。
其實她也沒有多喜歡吃冰糖葫蘆，但是赫連琰月一個人吃的效果，肯定比不上加她一個，只要是她認可了的，義氣便不用多說。
“那你得跟我一起吃，不然我就把你和你的糖葫蘆都攆走。”赫連琰月知道她在說笑，也跟了一句。
“你敢這麽做咱就友盡了！”顏曦染假裝不滿地揮了揮糖葫蘆。
“那不行，我就你這麽一個朋友。”沒想過去結識其他的，有她便夠。
“其實吧，我覺得你這麽好的一個人，可以再多結識一些朋友，你會收獲更多的快樂！”
雖然她的朋友也不多，可是真正玩得好，正常來說不就是幾個嗎？多的那些大部分是利益關系罷了。
有些或許是真的非常要好過，但是很多都會成為過客，能一直走到最後的，也就那幾個。
她也會努力跟赫連琰月成為那樣的好朋友，因為他把她當成了救贖，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要成為他永恒的朋友。
許是她太感性了吧。
“無論将來有多少人，你始終是我唯一的至交。”他不置可否。
路能走多遠還是未知數，師傅當年算出，他活不過明年的暮春，二十四便是終點。
這話，他沒跟她說。
所以，他早就看淡了生死，茍延殘喘地活着，只是不想輸給命。
如今，是頭一次這麽想活下去。
他會盡力的，婁藍草就是希望，神醫說了，那藥能保他古稀。
“噓！這話心裏知道就好了，別說出來！君淩知道的話，說不定就要找你幹架了！”她緊張兮兮地撩開窗簾左顧右盼，沒發現什麽特別時才松了口氣。
那醋壇，呃，這麽能醋，該是釀出所有醋、醋無他不成的……醋精！
對，是那醋精會幹的事！
“你很怕他。”赫連琰月不給面子地輕笑出聲。
不是問，是陳述。
“沒辦法，我比他菜，要是能打得過他，我早農奴翻身做主人來了！所以阿琰，你那個什麽牛批的幻術，支我幾招怎麽樣？”顏曦染攤手，随後眼珠子一轉，狡黠地看着他。
赫連琰月精通幻術，無人能及。
“練習幻術極為傷身，你的身子還在被你的國師大人調養着，更加不能學，所以要麽是我将自己的力量傳給你，要麽就是不教你，只有這兩點，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傳給你。”赫連琰月沉吟片刻才說道。
她想要的，他願意給。
“算了算了，我還是覺得術業有專攻好，幻術太溫柔了，我還是想走暴力路線！幻術還得是由你這種翩翩貴公子來用好了！當我沒說！”顏曦染連忙擺手。
她可不是那種為了增強實力而踩着朋友上的人，尤其這個朋友還是真心對她好。
顏曦染覺得幻術這個話題過于沉重，于是迅速切了話題，聊些輕松的，到了第一樓，便各自午休。
午休完，申時剛好過了，斜陽依舊高挂，但這樣的日光暖暖的，正好逛逛。
聽赫連琰月說，他名聲不好，也沒有正規地在百姓面前出現過，沒人認得他，就這樣和顏曦染逛了起來。
“百姓沒見見過你最真實的一面，我遲早要幫你正名！”太氣了，她接受不了。
“無妨，反正他們也不能把皇帝怎麽樣。”他無所謂道。
“這話說得令人無法反駁，想不到咱們月月還有這樣的一面！”它帶着點玩鬧的語氣。
“月月？是不是過于可愛了？”赫連琰月一頓。
“哈哈，那是親昵的稱呼，阿琰和月月都好聽！不過你放心，除了我倆單獨一起，其他時候我不喊你月月，省得你害羞！”她展現出極大的義氣。
“我沒在害羞。”他正色道。
“真的？”她斜着眼看他追問。
“……”赫連琰月別過臉，輕微有一點不自然。
之前了沒被人調戲過。
“哈哈哈哈！月月，你太可愛了！你聽好了，回去之後，我要助你把皇貴妃追到手，我就愛磕帥哥美女！”顏曦染不忍再打趣他，轉頭準備開吃，“啊！那是臭豆腐！臭豆腐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
看起來還正宗，而且這個朝代吃的那可都是些純天然的。
說着便沖過去買了些，還遞給赫連琰月。
“臭臭的怎麽吃？”赫連琰月皺了皺眉，顯然是不大敢下口。
“你就嘗一口吧，我也是怕你不喜歡，所以就買了一點點，但是一定要嘗試，這是美食文化！”雖然她也沒有太喜歡，但是标志性的食物，她還是會嘗一嘗的。
“不好形容，但頗具特色。”他思索了一番，但還是嘗了一口。
“不愧是文化人，比我會用詞！看看時間，我們也該回去了，今天的晚膳可是我給你特別準備的，你接下來就不要吃東西了，留着胃知道嗎！”她見他吃得勉強，也就沒有繼續給他。
“好，你要好好做，畢竟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期待晚膳。”他淺笑道。
“保證好吃到讓你想偷……哎呀卧槽！什麽情況？！”師字還來不及說，馬車就來了個急剎，差點沒把顏曦染甩出去，好在她練功之後反應快了些，能及時捉住一旁的東西固定。
這駕車技術，還是得看夙夜啊！
呃，不對，夙夜有一次也不好，就是讓她紮到……咳，的那次，她可還記着呢！
不知身在何處的夙夜：你禮貌嗎？
“怎麽回事？”赫連琰月皺着好看的眉毛問道。
“皇上，方才有一個小男孩突然沖了出來，險些撞上我們的馬。”外面駕車的随行回道。
“可有受傷？”他第一時間便問。
“腿上有輕微摔傷，那孩子玩蹴鞠不小心跑過來撿球的，所以他母親知道不關我們的事，只抱起孩子離開。”
赫連琰月示意常源拿出一錠金子遞出去。
“拿去給她。”
“是！”
“謝謝這位爺！但這金子我們不能收，是孩子自己突然跑了過去唐突了！”外面那婦人當即禮貌地說道。
“無礙，這金子就拿去給孩子治傷吧，莫要留下傷患。”赫連琰月的情緒很平靜。
“謝謝這位爺！謝謝！”那婦人連忙道謝。
“皇上，羽兒就說坊間的流言離譜，您仁慈寬厚，百姓都十分愛戴您！”顏曦染故意冒用了宮徵羽的名號，再挑起一邊簾子，故意讓外面的百姓看到赫連琰月的臉，而又看不到她的。
顏曦染的聲音是可以放大的，讓不少老百姓都聽到，馬上就有人說話。
“天啊！竟然是皇上！”
“那不是暴君嗎？快讓開啊，不然……”
“什麽暴君？你見過暴君會這樣給金子的？”
“對了，我認得這輛馬車！之前就是主人不露臉，接濟過不少人！”
“你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了！”
“皇上仁心，也不知道那些流言是怎麽回事！”
“我去過西越，那裏的百姓過得那叫一個苦，哪比得上我們，我們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原來我們一直誤會皇上了！”
“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方才說話的那名女子，應該是皇上最寵愛的皇貴妃娘娘吧？跟着皇上一起！”
“對，肯定是，皇上深情！而且我好像聽到了她自稱羽兒，宮裏好像只有皇貴妃娘娘的名字有這個字！”
外面的百姓你一言我一句的，顏曦染的目的已經達到，赫連琰月的名聲在這一刻開始洗白。
明明是好人，幹嘛要被唱衰？她替他不值，沒想到這麽一個機會忽然送上門，不用白不用。
“這些百姓還是挺不錯的，能重新正确認識你！”她晃蕩着腿，“行了行了，你也不要太感動，不然我會不好意思！”
赫連琰月也就真的沒有說話，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感謝她。
就這樣，兩人靜靜坐馬車回到了皇宮，顏曦染一溜煙地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跑，還吩咐赫連琰月休息半個時辰之後再過來。
赫連琰月來到的時候，顏曦染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她在花園裏擺好了燒烤的用品，還有不少時令鮮果。
見到那一抹荼白的身影，在爐子邊上的顏曦染朝他揮了揮手。
“阿琰，好準時啊！我剛剛把幾個雞翅放上面烤了，你估計隔遠就聞到味道了吧？”
“聞到了，很香，宮裏都沒有這種，這是什麽？”赫連琰月走近，對這些一片陌生。
即便是行軍打仗時烤熟食物，也與之有很大區別。
直覺告訴他，顏曦染的這些個食物會再一次刷新他的認知。
“這個叫做燒烤！是我的最愛哦！當時顏啓……咳，去年父皇舉辦壽宴的時候你沒有來，好像是派了個大臣過來吧，那會兒我也有燒烤，雖然只烤了肉串，不過你沒來是走寶了，也還好我今天給你補上！”顏曦染激動地介紹着。
而後，她站起來快速走到放着食物的小桌旁，捧起一碟白色的丸子到赫連琰月面前。
“我跟你說，這個是我昨天花了好多時間做的墨魚丸，燒烤一絕！”顏曦染比了個大拇指。
她介紹完之後又把碟子放下來，指了指占比最多的雞翅。
“還有這個雞翅，燒烤裏面的王者，最美味的擔當！除了原始的味道，我還特地多弄了青花椒口味和黑椒口味！還有這個必烤的茄子、牛肉、小排、生蚝……”
顏曦染如數家珍般列出她備好的菜品，最後端了一碗“茶”給赫連琰月。
“燒烤上火，不管吃多少，都要幹了這一碗涼茶！”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病弱……”赫連琰月有些挫敗。
他除了不能碰酒，其他的也不是那麽嚴格，像這種的話，少量或者再多一點也沒問題，他自己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哪裏覺得他弱不禁風。
“總得注意着點兒！啊對了，這裏有一些你平日裏常吃的點心，你不能吃太多燒烤，不飽的話得吃這個！啊！我真是個可愛的小貼心！”顏曦染望天感慨，一點都不掩飾地誇起自己。
“阿染，能重新認識你，真好！就是我燒烤吃多了生病了，也值。”赫連琰月敞開心扉地笑，真的如同皎月般聖潔。
“放開你的人設，今晚就做最放松的自己，這裏沒外人！”顏曦染拿起好多串串放在了架子上。
赫連琰月想跟過去一起烤的，但顏曦染不讓，說是煙會嗆着他對他身體不好，赫連琰月不管她，坐在了上風頭，顏曦染這才沒多說什麽。
夠兩個人并肩坐，一邊吃一邊烤，顏曦染還時不時搶赫連琰月烤好的，不過她也會回饋一些，這樣子是最有意思的。
赫連琰月看着她不雅的吃相，有些羨慕她的歡脫。
其實不用她說，和她相處的時光，都是他最輕松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