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民國悍匪6◎
十月初八這日, 夜間忽地想起連綿細雨。
祁家寨鱗次栉比的房屋輪廓被朦胧的雨霧軟化棱角,曲折的小巷浮蕩着萱草花的幽香。
淡霧山岚之中的項山,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畫,寧靜又美好, 一場秋雨沖刷它前些日子的緘默血腥。
這場秋雨徹底帶走夏日最後一抹暑氣, 山間天涼, 細雨秋風卷過門簾, 蕭圭玉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祁織順手将自己的秋裝外套給她披上。祁織深邃的眸子望着細雨, 揶揄道:
“倒是天公不作美, 舍不得叫你離開。”
蕭圭玉微擡眸看祁織, 他的側臉輪廓在細雨中顯得朦胧又俊秀,她的話意有所指:“明日會停的。”
明日,是祁織約好帶蕭圭玉去武城的日子。
這九日裏, 兩人朝夕共處, 雖還是共枕而眠,但祁織未曾苛責蕭圭玉, 二人關系看似緩和下來。
“阿玉。”祁織忽地轉身,站在蕭圭玉面前, 他用額頭抵着蕭圭玉額頭,神色親昵又溫柔。
“爺只是暫時把你交給蕭圭澤, 等爺忙完就去蕭家迎你過門。”話完,祁織在她唇上啄了下。
“呸!本小姐才不稀罕你。”蕭圭玉一把将祁織推開, 神色傲嬌冷哼一聲:“臭流氓!”
祁織也不惱, 只笑着将她摟在懷中。
蕭圭玉未掙紮,像是默許祁織的動作。只見她微閉目, 神情隐晦又帶着即将離開山寨的興奮。
天高任鳥闊, 等她回到哥哥身邊, 回到蕭家,誰還會記得曾經有個土匪頭子對她許下諾言?
窗外細雨纏綿,耳畔男人呼吸淺淺。
一想到天亮就能離開這該死房土匪窩,蕭圭玉就興奮得難以入睡,在床上時不時輾轉反側。
祁織被她鬧得不行,驀地睜眼,眸光炯炯看着蕭圭玉,把她圈在自己懷中,哄小孩子似地:“阿玉乖,早些睡吧。”
話完,祁織還咬了下蕭圭玉耳朵。
蕭圭玉身子一僵,兩人雖然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同床共枕數日,也有不少親密舉動。
見男人咬自己,蕭圭玉老實裝睡,可耳尖似乎還殘留祁織的觸感,蕭圭玉心中一瞬間恍惚。
她真的能‘離開土匪窩’嗎?
她真的能忘記強勢闖入自己世界的祁織嗎?
窗外細雨綿綿,直到深夜,蕭圭玉終于沉沉睡去。
她一睡下,祁織便起身,輕手輕腳地離開,随之大步流星走向議事堂。
“少當家,二姨太方才趁着夜雨下山了。”心腹來報道。
“派人盯緊點,她若是想去武城,先攔着。”祁織凝眉,神色銳利又冷酷:“其餘去武城的弟兄都準備好了嗎?”
“哥幾個兒都準備好了,小六和小七已帶隊先去踩點,小四還盯着蕭圭澤的動靜。”
三叔說道蕭圭澤,聲線一低,觑了眼祁織眼色,繼續道:“少當家,蕭家那小子可靠嗎?”
“咱們要是把蕭圭玉交給他之後,那小子反水怎麽辦?”
按照正常來說,這種一手交人一手交錢的買賣,祁家寨通常是拿到錢之後撕票或者把人給劫走。
可按少當家的意思,他居然真的要把蕭圭玉還給蕭家?!
自他老三和寨子拜把子以來,祁家寨何曾做過如此講誠信的事?
三叔心中難以置信,覺得美色誤人,連素來做事穩重的少當家都英雄難過美人關。
“那聽你的,還是聽我的?”祁織似笑非笑睨他一眼,眸中邪氣漸起,他的食指富有節奏韻律地敲擊桌面。
一下,一下,像是小錘子敲在所有土匪心上,又像是懸在衆人頭上的一把尖刀。
“少當家說笑了。”三叔恭維一笑,少當家最近氣勢越發滲人,舉手投足滿是威壓。
“從明日開始,小五和你手下兩個弟兄全程護送蕭圭玉,哪怕她和蕭圭澤彙合,也要确保她萬無一失。”祁織下最後死命令。
“是,少當家。”
小五眸色一驚,沒想到少當家對那女人如此看中,他忽地沒頭沒腦來一句:“少夫人可是有了?”
此話一出,祁織感覺衆人齊刷刷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熾熱。
似乎他一點頭,衆人的歡呼聲就能掀了議事堂。
“想什麽呢,少夫人跟了少當家才幾日。”一臉絡腮胡的三叔低吼一聲,又沖衆位弟兄擠眉弄眼。
聞言,衆人哄笑一聲,原本嚴肅的議事堂氛圍活泛起來。
祁織淡笑不語,無人知曉他和蕭圭玉并未走到那一步。
他是土匪,不是流氓。
祁織部署完人手戰略,天色也跟着亮堂起來。就如蕭圭玉所說,下了一夜的秋雨,雨停了。
蕭圭玉醒時,下意識感受往日從背後擁着自己的男人。發現祁織不再,蕭圭玉的意識逐漸回籠,一想到今日要去武城,她連忙起身洗漱。
小軒窗,正梳妝。
祁織推門而入,見蕭圭玉已換上她那身華美西洋禮裙,她正對着銅鏡描眉。
祁織将早膳放下,看着那道倩影眸光微閃。
見他來,蕭圭玉描眉的手一頓,不慎歪了眉筆。蕭圭玉慌張找補,連祁織何時站在她身後都未曾發現。
“說起來,我還未替你畫過眉。”
祁織一把奪過眉筆,将眉筆在手中轉了個圈,随後擡起蕭圭玉下颌,輕吐二字:“別動。”
見他要為自己畫眉,蕭圭玉眼睑一顫,嬌嗔祁織一眼,眉眼間帶着自己不曾發覺的親昵撒嬌之意。
“你可別畫歪了。”話完,蕭圭玉乖巧做好等他描眉。
“不會。”祁織擡眸一笑,全神貫注在她的眉間。
祁織為蕭圭玉畫眉的手很穩,
比他拿刀砍祁二頭顱時還要穩。
不消片刻,一雙彎彎柳葉眉出現在蕭圭玉臉上,蕭圭玉左看右看,最後對祁織回眸一笑:“謝謝。”
見她笑靥如花,祁織心尖一動,忽地鉗住蕭圭玉吻上去。兩人相擁,蕭圭玉精心塗抹的口脂被祁織盡數卷入腹中。
頃刻之後,蕭圭玉紅唇微張,眼眸迷離地半癱軟在祁織懷中。
隔着兩層面料傳來彼此心跳,祁織吸氣,壓下心中悸動,聲音沙啞道:“阿玉,我們該動身了。”
“嗯。”蕭圭玉音若蚊蚋,又急急補妝。
自從被擄上山,這還是蕭圭玉第一次精心裝扮。
祁織右手拂上她的秀發,語氣缱绻:“阿玉就算不化妝,也是世間少有絕色。”
“那不一樣。”蕭圭玉将口脂抿勻,眉飛色舞道:
“我要去見哥哥。”她要以最好的狀态去見哥哥,免得他擔心。
聞言,祁織忽地心頭一梗,右手不規矩地從蕭圭玉秀發攀附到她臉上,有意無意地摩挲。
蕭圭玉怕男人又胡來,趕緊起身,柳葉眉彎彎,眸間燦若星河注視着他:“祁織,咱們走吧。”
聽到她說‘咱們’,祁織眸光微動,自然而然牽起蕭圭玉的手。
兩人氣氛融洽得仿若一同出門走親戚的夫妻,連背影都透着和諧。
新雨晴,祁織扶蕭圭玉上馬鞍,祁織擁她入懷,從她身後架起缰繩。
三叔拿來布條,示意祁織将蕭圭玉眼睛蒙住。
“不必。”祁織微颔首,率先駕馬而去。
蕭圭玉見狀,視線在這群土匪中巡視一周,發現少了好幾個祁織手下心腹。蕭圭玉微抿唇,裝作不知。
“到了武城後,我先送你去見蕭圭澤,你随蕭家人上京。”祁織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随蕭家人上京?
“那我哥呢?”那你呢?
後半句話是蕭圭玉在心底的默問。
“另有安排。”祁織言簡意赅,并未正面回答。
“戰事已從武城蔓延,經此一別,不知何日相見,日後天高海闊任鳥飛,你多保重。”祁織與她說着道別之言。
周遭戰亂,一路所見,老弱病殘婦女兒童皆是犧牲品。祁織不願将蕭圭玉卷入亂世,已和蕭圭澤約好送她上京。
祁織話完,二人之間陷入緘默。
直到蕭圭玉看見項山出現在眼前,直到祁織縱馬走了另一條小徑,風中才出來蕭圭玉的低語:“你也是。”
蕭圭玉說不上此刻心中對祁織是恨還是厭惡,或者說又因為他的溫柔叮咛而動搖。
你擄我上山,又放我歸家。
只願日後你我二人,橋歸橋,路歸路。
她是出生富貴的蕭家大小姐,而祁織只是山上一介草莽。上山十日,終是一場夢。
蕭圭玉思緒紛亂,這個男人在她心底的位置,到底是有些不一樣。
“籲——”不知過了多久,祁織終于到了武城外。
城門外,蕭圭澤以帶人在此等候祁織。
祁織遠遠瞧見蕭圭澤。他與蕭圭玉極其相似的面容上迸發出驚喜。
“阿玉!”蕭圭澤的音調即驚喜又被他刻意壓制音量,顯得低沉。
在見到阿玉之前,蕭圭澤腦中有許多不好的設想。
怕妹妹受淩虐身上有傷,擔心妹妹在土匪窩裏吃不好睡不好。直到蕭圭玉姿容俏麗地出現在他面前時,蕭圭澤才松口氣。
幸好阿玉沒事。
幸好祁織信守承諾沒傷害阿玉。
看到蕭圭澤的瞬間,蕭圭玉忽地聲音一哽:“哥。”
祁織扶她下馬,蕭圭玉迅速奔向兄長。
太久沒見到家人,蕭圭玉心中多日來的惶恐盡數落地,這些日子的委屈驀地湧上心頭,一個瞬間,她便眼眶微紅。
蕭圭玉一個落淚,蕭圭澤瞬間心疼地直皺眉頭。也不顧衆人在場,他伸手抱住自己的孿生妹妹,想像往常那樣好好安慰一番。
蕭圭玉和蕭圭澤兩張極為肖似的臉湊在一起,看得祁織暗自稱奇。
随後,祁織看見蕭圭玉對她哥哥撒嬌哼唧半響。蕭圭澤想了又想,只憋出兩個字:
“胖了。”
作者有話說:
蕭圭澤:我妹在山上十天,居然還胖了?
祁織:深藏功與名【微笑.jpg】
馬上月底了,小可愛不要的營養液不要亂扔,快投給雅雅,隔壁作者都饞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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