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這個點, 外面很難叫車。
杜黎沒帶司機,嬈嬈讓蕭承開杜黎的車回家。這裏離酒店只有二十分鐘路程,她和杜黎走路回家。
杜黎在外人面前一向紳士,對這個提議倒也沒反駁。
嬈嬈對馬場周圍環境比較熟, 她帶着杜黎從馬場後門出去,抄小道回酒店。
越遠離馬場, 道路上光線越暗, 到最後他們只能借用手機照明。
雖然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但這條泥濘又黢黑的小道并不好走。杜黎走到半道停住腳步。
感覺到身後的人停了下來, 嬈嬈轉身,将手機高舉過頭頂,照向他問:“杜先生, 你怎麽了?”
杜黎垂首,盯着自己腳尖。
嬈嬈順着他的目光, 将手機光照在他腳尖上。
男人的腳尖沒入泥坑,黑皮鞋宛如被裹了一層巧克力脆皮。她擺了擺手,示意道:“你往後退一步,從旁邊繞過來。”
杜黎皺眉盯着腳尖, 艱難地将腳抽回,如何都不敢再邁出第二步。
嬈嬈深知男人潔癖,這種時候他應該是缺乏一種類似于安全感的東西。她毫不吝啬地把伸手過去, 聲線溫柔,宛如在哄一只小馬駒。
“別怕,我拉着你, 來,過來。”
杜黎将手搭在女孩的掌心。她的手綿軟溫熱,一腔溫柔從他的指尖竄遍周身。
男人的心髒立刻就像被什麽東西擰了一下,似疼非疼,似癢非癢。
他平靜的外表下,是沸騰的熱血,是如小鹿亂撞般不安的心跳。是他一個男人從未有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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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像青春時期看見漂亮女孩的突然悸動,卻又比那種感覺更深刻。
甜如蜜糖,即使□□也甘之如饴。
姑娘握住他的手,攥緊,用力将他往前一拉。
嬈嬈拉着他走在前面,擡手一指着前面的公園說:“穿過那片公園就到了,鞋子髒了沒關系,回去換雙新的,別怕。”
她哄小孩的語氣讓杜黎哭笑不得。
杜黎盯着女孩的後腦勺,一路沉默不言。
她用哄小孩的語氣哄它,會讓他心生寧靜,讓他無比放松和解壓。就像疲勞的午後坐在安靜一隅聽音樂、飲咖啡、發呆一樣令人放松。
在這個黑夜裏,她是他唯一能看見的光。
他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沒有盡頭,他就能一直被女孩這樣牽着往前走。
在嬈嬈心裏,杜黎是一個絕對的弱者,是需要呵護和幫助的對象。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杜大佬其實挺像阿帕奇,外表看着兇悍,卻總是需要撫摸和給予一個愛的抱抱。
你給了他(它)足夠的愛,他(它)才能強大。
阿帕奇趴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聽見開門的動靜,立刻沖去門口去迎接主人。
它渾身的毛被剃光,可見白色皮肉,像只喪屍狗,醜得令人不能直視,看着十分詭異。嬈嬈嫌棄撇開臉,将它推給杜黎。
被嫌棄的阿帕奇愣在原地,一臉失落。它轉過身,拿毛爪子拍了拍杜黎的膝蓋,仰頭用一雙可憐的眼睛望他——求撫摸求抱抱。
杜黎将阿帕奇抱起來,追到嬈嬈房間,皺眉跟她說:“狗子是很敏感的動物,你的嫌棄,讓它傷心了。”
嬈嬈從衣櫃裏取了睡衣,扭回身看向抱着無毛馬犬的杜黎,反問:“它身上的細菌可不少,您老人家這都敢抱?”
杜黎抱着大狗,岔開話題,問她:“明天的比賽你有幾分把握?”
“沒把握。”嬈嬈抱着睡衣面對他,赤着一雙腳,“杜先生,我要洗漱了。”
杜黎被趕,抱狗回了卧室。
他将禿毛狗扔去床上,繼而扭過頭看向阻隔他和嬈嬈的那面牆發呆。
阿帕奇主動朝他湊過來,擡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他。杜黎被狗子的小眼神看得心癢,在床沿坐下,伸手過去捏了捏它的嘴筒子。
阿帕奇在他手心舔了舔。
杜黎啧一聲,将手抽回。這只手被嬈嬈牽過,他舍不得擦,也舍不得洗。
他胸腔裏明顯壓着情緒,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他最近仿佛陷入一個怪圈,無論如何也走不出。上班時心煩意亂,總心不在焉,跟杜太太在一起時,躁動的心才能徹底安定。
阿帕奇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情緒,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用一種迷茫的眼神看着他。
杜黎嘆息:“你是一只狗,又怎麽會明白人類的情緒?”
阿帕奇坐起身,拿爪子在他膝蓋處刨了一下,然後跳下床,往嬈嬈房間跑去。
嬈嬈正準備鎖門洗澡,門板便被阿帕奇拿爪子刨出刺耳的“吱吱”聲。
她将門拉開,阿帕奇迅速從門縫擠進去,徑直跳到她的床上,乖巧趴好。
嬈嬈沒那麽寵愛狗子,她絕不允許馬犬上床。她指着它警告:“下來!”
狗子吓得身子一顫,翻了身,肚皮朝上。它腦袋一歪舌頭一吐,開始抽搐,喉嚨裏還發出“哼哼唧唧”的慘叫,宛如癫痫。
嬈嬈吓一跳,扔掉手中睡衣,大喊“杜黎”。
杜先生聞聲趕來,也被阿帕奇的抽搐症狀吓得面色煞白。他去床邊坐下,小心翼翼将狗子捧起來。他的手剛碰上狗子,它立刻止住抽搐和痛苦的叫聲。然而他一松手,它又開始抽搐和慘叫。
嬈嬈被搞得一臉疑惑,問:“它這是怎麽了?”
杜黎搖頭,表示不清楚。
他嘗試将狗子抱走,然而狗子的身體剛離開床,又開始慘叫和抽搐。
杜黎和嬈嬈對視一眼,仿佛有點明白了。
這只戲精狗賴上了她的床和杜黎,擱這兒跟他們撒嬌呢。
嬈嬈将衣服重新拾起來,說:“那今晚你和阿帕奇睡我這兒吧,我去你房間洗澡。”
“嗯。”
嬈嬈前腳還沒跨出門口,身後又傳來“慘絕狗寰”的叫聲。她将前腿收回,轉回身,狗子立刻又止住叫聲。
她嘗試後退一步,跨出房間,狗子立刻又開始“嗷嗷”叫,宛如一只被強行斷奶的小母狼。
嬈嬈跨回房間,狗崽子又立刻止住叫聲。
兩人好像都有點明白了。這只狗子,不僅想讓杜黎陪着它睡覺,是想讓杜黎和嬈嬈共同陪它睡覺。
杜黎撫摸着阿帕奇的狗頭,跟嬈嬈說:“我接它回來那天,它一個勁兒往我懷裏拱,黏在我懷裏後如何不肯再離開,大概以為是我們抛棄了它。這幾天你早出晚歸,它見你的時間也少,它應該是缺乏了一種安全感,它現在希望我們留在這裏一起陪它。”
嬈嬈挑眉盯着狗子。
杜黎又提醒說:“阿帕奇心髒不好,我們不能仍它這麽折騰,否則,這小家夥活不過今晚。”
“作死。”嬈嬈走到床邊,雙腿跪在床墊上,将手伸過去,用手指戳了戳它的眉心:“跟我玩兒撒嬌?想讓我們陪你一起睡覺?你長得醜,想得倒挺美。”
阿帕奇用一雙毛爪子捧住嬈嬈戳過來的那根手指,委委屈屈地用舌頭舔了舔她的指腹。
嬈嬈被舔得心裏一陣發癢,打了個哆嗦,繳械投降:“得得得,我陪你睡,我和你杜爸爸陪你睡,好嗎?”
阿帕奇在床上打了個滾。
嬈嬈去杜黎房間抱了他的被褥扔給他。阿帕奇睡中間,當三八分界線,而她和杜黎各睡兩邊。
夜深燈滅,嬈嬈訓練一天已經極度疲累,一挨枕頭便睡熟了。
窗外明月皎皎,月光稀薄,杜黎側過臉,勉強能看見狗頭和女孩的腦袋。
他們的距離不近不遠,卻讓他非常安心。
杜黎察覺到自己的心境變化,一種占有欲望在他心底滋生蔓延,令他深覺可怕。
最初。他希望杜太太可以勤奮練習,希望她不負公司栽培,拿到好成績,以此證明他的眼光的确沒錯。可現在,他希望杜太太可以少點練習,多點時間陪他。
他希望杜太太,可以同他一起食早餐,午餐,晚餐。如果可以,他願意打破二十六年的鐵規,陪她一起食夜宵。
他厭惡肮髒,也不喜歡在黑夜的泥濘小道上行走。可如果杜太太能牽住他的手,他也心甘情願,仿佛最肮髒的路會變得敞亮。
杜黎從不認為婚姻是一件多麽神聖的事。他甚至認為,婚姻在他的世界裏可有可無,所以他寥寥草草選了一位老爺子心儀的孫媳。
他悄悄地将手探進嬈嬈的被窩,手指輕輕壓住她的手指,感受到她的體溫。
此刻他才明白,婚姻于一個男人的意義。
與喜歡的在一起,哪怕是摔進沼澤,只要能抱住對方,也能平靜地去面對死亡吧。
杜黎活了二十六年,終于想結婚了。
風凱速度賽馬在東雲省A市的國際馬場舉辦。
外地騎手已經于昨晚全部抵達A市,參賽馬匹同時抵達。早上七點,所有參賽馬匹被關進馬廄進行體檢,統一進行喂料。
賽道呈橢圓形,在終點那一面,設立五個階梯觀衆席,可容納三千觀衆。
舞臺和大熒幕設立在與終點平行的圓形圈內,觀衆席的觀衆們可以通過大熒幕清楚的看見馬廄、終點、備賽區內的場景。這次比賽聲勢浩大,頒獎嘉賓不僅有省馬術協會會長,還有北京馬術協會會長。
風凱想将內地速度賽馬做大,甚至有超越香港的雄心。所以這次下了重本,不僅獎金可觀,開幕式和頒獎都請了明星助陣。
比賽是下午一點開始,早上八點鐘,全場座無虛席。
馬賽在國內一直屬于偏冷門的項目,雖然觀衆席票位不愁賣,但八點鐘就坐滿了人,未免太誇張。
中午幾名選手坐在食堂裏吃飯,通過食堂二樓的窗口,恰好可以看見遠處的觀衆席黑壓壓一片,場面壯觀。
為了能讓杜太太下午全身心投入比賽,杜黎特地找廚師指導,做了營養餐親自給她送來。
蕭清清也特地從學校請了假,捧着一束鮮花來給嬈嬈加油。
嬈嬈往嘴裏送了一口湯,問對面坐着的男人:“這次比賽風凱不會請了水軍觀衆吧?開幕式下午一點開始,早上八點就坐滿了人,這可是飯點兒,那些人不吃飯不挪地兒嗎?”
坐在嬈嬈斜對面的蕭清清小姑娘插嘴說:“師父,您不知道吧?還有幾千名觀衆被攔在馬場外呢。”
“這是為什麽?今天來的明星很大牌嗎?”她問。
蕭清清點頭:“那當然。我聽哥哥說,本來這次請的是當紅一線小花唐蓓,可唐蓓和我哥哥鬧分手,臨時毀約了。後來FOX主動要求來當嘉賓,戴面具,不露臉。這是他宣布進軍娛樂圈後,第一次參與活動,所以粉絲們都瘋了,沒買到票的觀衆都在外面等着呢。”
小姑娘掏出手機,打開FOX的照片給他們看:“喏。他本人其實長這樣,我都見過啦~挺帥的,可惜不是我的菜。我喜歡暗中很man的男人,像我師母這樣!”
她扭過臉,一臉乖巧看向杜黎。
杜黎看見照片,眉微皺,手裏卻依然沒有停下給媳婦兒盛湯。
蕭清清掩着嘴,又小聲說:“不過他還挺奇怪的。他說,如果是他喜歡的騎手拿到了冠軍,他就摘掉面具給她頒獎。我哥問他喜歡誰?他說……是他一個同學。師父師母,你們覺得,這個男人是同性戀嗎?我覺得他特別像!”
聞言,杜黎手一抖。
嬈嬈的臉色也不對勁兒。
杜黎看向咬着嘴皮,忽然沉默的嬈嬈。真特麽有沖動把碗裏的湯潑去那個gay裏gay氣的男人臉上!
——讓你特麽惦記老子媳婦兒!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送100個紅包,随機。
請你們告訴狗兒,你們還愛他!!嬈嬈不愛他沒關系,你們愛他!
阿帕奇操碎了心。
杜狗兒:爸爸沒白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