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景沅将書重新翻閱。可能在書店時沒有仔細閱讀的原因,他才注意到書中人物名字雖然跟現實人物同音,但字是不太一樣的。
重要配角也只是同姓。
可以說經歷相同,但名字略有不同。
現在是晚上七點,紀晏也該下班了。景沅沒打算今晚把書讀完,所以先放在保險櫃裏。
書中構造的劇情世界為何會出現這本書,估計只有讀過才能知道。
打開櫃子,裏面是一排排供景沅即食的補品。紀晏知道他有含人參片的習慣,又怕他吃的方法不科學,将補品買回來後才讓人加工,做成随時可以吃的小零食。
景沅嘴巴饞,一天能炫好幾袋。
吃完,他下樓去等紀晏,大概八點的時候,紀晏開車回家。
這是兩人最近幾天難得共同用餐的機會,景沅主動給紀晏填了一碗大米飯,琢磨着怎麽跟紀晏說自己私自進行催眠的事。
過程确實很痛苦,但沒那麽難以承受。
“謝謝。”紀晏雖然沒胃口,但還是接過景沅遞來的米飯,“你也多吃點。”
景沅點點頭,幾秒鐘炫了兩個雞翅。
他今天消耗太多,得趕緊補補。
見景沅吃得歡,紀晏疲憊的心情舒緩許多。他摘下腕表,解開袖口,擡起雙手開始幫景沅剝蝦。
他吃不下,讓景沅多吃幾口他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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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幾天,景沅因為他的事忙前忙後,受了不少委屈。他打算等這件事結束,徹底放個假,帶着景沅全球旅行,回國後将結婚的事推上進程。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紀晏手騰不開,沉聲喚了句:“沅沅,幫我個忙。”
景沅叼着雞翅,小跑着靠過去,幫他接通電話。
“沅沅,按免提。”
“好喔。”
一道急促地聲音随之而來。
“紀總,我剛剛接到醫院同事的通知。他說今天景少爺來我們這裏做了催眠治療。您知道這件事嗎?”
紀晏驀地一怔,随即擡起漆黑的視線看向景沅。
景沅當即一哆嗦,吓得像只小鹌鹑。
紀晏靜靜注視着他,繼續開口:“沒。”
電話那邊道:“同事說,景少爺将近催眠三小時。我現在把病歷給您。”
紀晏沉默着,半晌回道:“嗯。”
電話挂斷後,餐廳裏陷入幾分詭異的寧靜。
景沅自知理虧,垂着濃密的眼睫,輕輕蹲在紀晏座位旁,用手捂住腦袋。
沒等紀晏說話,他哼哼兩聲,泛紅的眼圈馬上就要掉金豆子。
紀晏将剝好的蝦放下,緩緩目視前方。他沒看景沅,将手指擦幹淨後,将眼鏡摘下。
又是一陣沉默。
景沅腿都蹲麻了,悄悄擡頭打量紀晏。他還以為紀晏會很生氣,或者“揍”他一頓。但紀晏偏偏什麽都沒有做,讓他心裏有些打鼓。
終于,紀晏動了動薄唇,随後垂下眼簾。
對方似乎在隐忍着什麽,深邃的視線漫起一層化不開的難過。
紀晏的唇色又白了些,擡起手朝景沅伸去。
景沅仰頭望着他,将手放在紀晏掌心。
紀晏将他拉起來,轉身摟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的腰上。
景沅頓時不知所措。
紀晏這樣,還不如兇他兩句。
他趕忙摟住紀晏的脊背,躬着身将下巴靠在紀晏的頭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紀晏聲音沙啞:“有沒有不舒服。”
景沅乖乖搖頭:“沒有,很順利。”
這句話,紀晏自然不信。
治療過程三小時,怎麽可能很順利?
他擡起手臂,将景沅摟得更緊一些。
“讓你受苦了。”
“抱歉。”
紀晏的人生中,除了最親的親人,似乎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他這樣付出。
他以為這是正常現象,也從來沒奢望景沅願意突破心理障礙幫他尋找真相。
他并不是覺得這種行為是自私的,而是認為景沅就不應該為了他這麽做。
“還好哦,一點都不難受。”
景沅舔了舔帶着醬汁的唇角,眼睛落在那啃了一半的雞翅上:“就是有點餓。”
聽到這句話,紀晏松開景沅。
他笑了下:“行,先吃飯。”
景沅轉了轉明亮的烏眸,很好奇紀晏為什麽不着急問他究竟想起了什麽。
回到座位後,他一邊啃着雞翅,一邊将他新發現的線索告訴紀晏。
本來他想等景白微查到線索後再跟紀晏說,但既然紀晏已經知道了,還是別隐瞞比較好,畢竟加上紀晏的能力,記錄器興許能盡快找到。
聽罷,紀晏将信息整合,交給助理。
“我讓他們先去查,你哥哥那邊替我謝謝他。”
景沅咧起唇:“不用謝。他當初揍了你,你也沒怎麽着。”
想起那件烏龍,紀晏心情好了一些:“不怪他。”
景沅鼓着腮幫子:“嗯?怪我嗎?”
紀晏伸出手,輕輕幫他擦拭着嘴角的殘渣:“不怪你,怪我。”
景沅捧着飯碗微微揚眉:“就怪你。”
……
吃完飯,景沅難得享受跟紀晏的獨處。
紀晏靠在沙發前,安靜地翻閱資料。景沅則抱着手機,迷上了幼稚的小游戲。
外面輕輕下起小雪,按理說這個季節氣溫逐漸升高,應該不會再有雪。
景沅望着窗外,不知不覺走了神。
紀晏上次在芬蘭時說過,他們的婚禮将在春天舉行,應該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他其實想問問紀晏他們的婚禮是什麽風格,但又覺得眼下的時機不是太好,而他又有些難為情,索性當起甩手掌櫃等着紀晏直接帶他去結婚就好了。
他像只蠕動的毛毛蟲,一點一點爬上紀晏的膝蓋,腦袋一枕,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乖乖盯着紀晏。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會跟紀晏在一起。也沒想過,自己的男朋友會是紀晏這種類型。反派就反派吧,別游走在犯罪的邊緣就好,不然他還得費勁巴拉地去撈人。
而且他覺得,紀晏之所以是反派,或許也是被父母的事逼的。這事攤在任何人身上,精神狀态都不太可能正常。
紀晏趁着翻東西的空閑,捏了捏景沅的耳朵,景沅故意兇他,不讓他捏。
紀晏淡淡勾唇,偏不讓景沅的得逞。無論景沅怎麽在他腿上折騰,也要再捏一下。
……
轉眼間,一周過去。
汽車場那邊傳來消息,景明報廢的汽車已經找到,因為無人購買,一直擱置在郊外廢棄的工廠。
至于行車記錄器,不知道還在不在。
如果在,能複原的概率估計也很小。
不過,紀晏在得知消息後,仍然決定親自過去一趟。景沅反正也是閑着,像個小跟屁蟲,随紀晏一起過去。
郊外的距離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景沅裹着厚厚的羽絨服,戴着毛線帽,邊打瞌睡邊靠着紀晏肩膀。
“那個花匠查到什麽了嗎?”
紀晏:“查到一些。他去寧家前,是個賭徒。二十多年前欠下的十萬塊錢,是寧曌幫他還的。”
景沅摸了摸下巴:“很有可能是寧曌幫他還了錢,他才決定幫寧家賣命。”
紀晏的表情不太樂觀:“除此之外,沒再查到其他有用的線索。”
景沅:“別灰心,我們繼續查。”
“嗯。”
紀晏思索兩秒,給手下發了一條消息。
「可以行動了,別讓寧曌察覺到異常。」
不管有沒有證據,他都會讓寧家受到應有的懲罰。
……
來到郊外,這裏的環境非常糟糕。工業廢物全部堆在這裏,幾乎無人管理。
紀晏知道景沅氣管敏感,将他攔住:“你回車裏等我吧,免得生病。”
嗅着難聞的氣味,景沅一改豌豆王子的性格,纏着紀晏:“我想去。”
紀晏拿他沒辦法,從車裏取出一副口罩,幫他戴上:“工廠裏面空氣不好。”
景沅眨眨眼,戴好口罩随紀晏往裏走。
引路的工人是景白微安排的,繞過一輛輛廢棄的車,帶他們來到一輛藍色的桑塔納前。
當看到這輛熟悉的車,景沅心髒立刻抑制不住地快速跳起來。
過去的記憶再次浮現在眼前,他皺着眉,來到塵土飛揚的車裏,四處尋覓。
“師傅,您知道集成DVD行駛記錄器一般安裝在哪裏嗎?”景沅在後視鏡找了一圈兒,也沒有看到。
師傅回:“一般安裝在後視鏡。”
紀晏輕輕拍了拍景沅,換他進去尋找。後視鏡那裏的電線完整無損,行車記錄儀估計是被人為摘下去。
當年景沅的綁架案也是刑事案件,如果行駛記錄器沒有,多半是被警方将證據留存。
“被警方帶走也沒關系,估計會保存得更好。”盡管紀晏很失望,主動安慰景沅。
景沅又閉上眼睛,認真回憶。
這時,他收到景明的電話。
“小沅,聽你哥哥說你在找那輛深藍色桑塔納?”
景沅:“嗯。我想看看裏面有沒有行車記錄器。”
景明語氣奇怪:“你找那個幹什麽?行車記錄器估計早就被警方取走了。”
聽到意料之內的答案,景沅嘆口氣:“爸,我知道了。”
景明仍然好奇:“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景沅:“沒,就想查查當年車禍的事。”
景明“哦”了一聲:“當年那件事處理起來很簡單,人證物證都很清晰,你是覺得不對勁嗎?”
景沅瞄了眼紀晏:“沒,因為我最近想起車禍的事,所以想查查。”
這次,景明沒再追問,語氣帶着些不确定:“不過我當初買了兩個行車記錄器,一個裝在前面,一個裝在後面。你——”
景明還沒說完,紀晏已經從後座找到另一個行車記錄器,景沅語氣愉悅:“爸,你真厲害!”
景明被誇得一臉懵,莫名其妙地笑了兩聲:“你這孩子。”
回去的路上,紀晏聯系好專業的維修團隊,準備将這件老古董重新打開。
兩人心情明顯不錯,尤其是景沅,翹着唇扒着車窗,想看看郊區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這裏有一座很著名的湖,周圍都是農家院,估計會有鮮美的魚肉。
“晏晏,我們在這裏吃可以嗎?”景沅指着一家花裏胡哨的農家院。
紀晏:“可以。”
半小時後,兩人坐在農家院的炕上,中間的桌子上擺滿了美食。
紀晏胃口好了許多,給景沅挑魚刺時,自己也吃了一些。
這家農家院的特色美食叫一鍋鮮,排骨和魚肉上鋪着一層浸滿湯汁的面卷兒,景沅一口氣吃了很多,嘴邊油汪汪的。
“如果行車記錄儀中有那個花匠,你打算怎麽辦?直接報警嗎?”
紀晏搖頭:“不。”
景沅皺眉:“嗯?”
紀晏:“如果寧曌是他的恩人,又手握他的把柄,就算他承認殺害我父母,也不會告訴警察他是被寧曌指使的。”
景沅:“那你要?”
紀晏笑了,眉目間帶着幾分狠戾:“寧家大廈将傾時,再将東西公之于衆。”
“喔。”景沅捧着碗,目光躲閃。
紀晏這個表情,還挺像反派。
“多吃點。”紀晏斂起剛才的情緒,繼續對景沅溫柔以待。
景沅默默瞅着紀晏,這變臉速度堪稱一絕。
……
兩天後,行車記錄器裏的視頻成功打開。果然,在發生車禍一小時後,鏡頭捕捉到一個穿着雨靴的男人。
雨靴裏,別着一把尖銳的刺刀。
令景沅慶幸的是,兇手可能覺得附近不會有人,掉以輕心了。經過馬路時,還好奇地朝車禍發生地望了一眼。
那個年代,一般只有大巴車或者公交車才配有行車記錄儀,誰能想到這輛摔得稀巴爛的桑塔納車上,一前一後配有兩個行車記錄儀呢?
紀晏派人将證據完整保留,心中挂念的事,也終于少了一樁。
晚上,他告訴景沅,下周寧氏周年慶,邀請了他參加,如果景沅想去玩兒,可以一同前往。
景沅很奇怪,按照紀晏的性格,絕對不會在這節骨眼參加寧氏的年會。估計紀晏有自己的計劃。
于是,他痛快答應。
這一周內,紀晏明顯更忙了。景沅開始還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兩人幸福的小日子即将開始,現在看明顯是他想多了。
幾乎每天淩晨,院子裏才會響起汽車引擎聲。這個時間,景沅睡得迷迷糊糊,想起來和紀晏打聲招呼,都毫無力氣。
陳天随着紀晏也忙忙叨叨,一天看不見人影,景沅除了去雲水澗就是去缦合,自己無聊的很。
終于,到了寧氏周年慶這天。
還沒到下午,紀晏提前回家,并帶給景沅一套為他量身定做的西裝。
景沅發現,這件深V領西裝做得很精致,領口處的提花刺繡工藝精湛,仔細看的話,他跟紀晏西裝上的提花刺繡方向相反,應該是特別定制的情侶款。
這是他第一次穿純黑西裝。
穿上西裝的他明顯比紀晏小幾個size,跟在紀晏身邊更襯得身材纖瘦。
“我們穿的是情侶裝嗎?”
“嗯。”
景沅稀罕地摸了胸針,又戳了戳紀晏的:“感覺好像你的鑽石比較多。”
兩人的純黑色西裝設計簡約,為了更顯貴氣和優雅,設計師特別為他們搭配兩款象征愛情和幸福的鈴蘭花胸針。
紀晏笑了下:“我的胸針比你的大。”
景沅嘟囔:“為什麽啊?”
一旁的陳天道:“按照比例來的。”
景沅很不滿意這個答案,上車後仍然眼巴巴瞅着紀晏的胸針,像只眼饞的小貓。
紀晏低頭,輕輕摘下:“我們交換。”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景沅突然矜持起來,“我就是喜歡大鑽石,不是想交換。”
陳天轉頭看向他們。
紀晏沒聽景沅的解釋,幫景沅摘下胸針,換成自己的那枚。
景沅壓着唇角,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麽高興:“不用換,太麻煩了。”
陳天故意逗景沅:“紀總,景少爺都說不用換了,他戴着有點大。”
景沅一聽,連忙捂住好不容易得來的胸針,嘟嘟囔囔:“大嗎?沒覺得啊。”
紀晏給陳天一個警告的眼神,将景沅的胸針別在自己胸前:“好看嗎?”
景沅:“好看!”
陳天剛剛被“訓”,不敢露出多餘的表情,只能灰溜溜轉回身,繼續監督司機開車。
這時,紀晏的手機屏幕亮起。
[紀總,已經準備好了。]
[等我通知後,再行動。]
當黑色轎車停在寧氏門前時,景沅注意到很多記者。
“紀晏,今天不是寧氏年會嗎?為什麽會有記者?”
紀晏:“可能是寧曌安排了專訪。”
景沅笑了下:“我還以為是采訪我們的。”
紀晏側目:“你想被采訪嗎?”
景沅:“想啊。這樣我就可以趁機宣傳雲水澗,賺錢了。”
紀晏默默勾唇,實在不太理解景沅為何對錢這麽沒有安全感。
當然,也可能純粹是愛錢,吞金獸不是白叫的。
他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整理袖口,随後邁出汽車,朝記者們望去。
僅僅過了兩秒,在門口聚集的記者發現紀晏後,迅速蜂擁而至,将這輛黑色的邁巴赫僅僅圍住。
“紀總,今天您也來參加寧氏的年會嗎?”
“紀總,聽說紀氏正在籌備漂浮酒店的事,您能說一說項目未來的暢想嗎?”
“紀總,商貿大廈預計幾年後可以完工?您是否有在麗水園開發商品房的打算?”
景沅縮在角落,望着外面記者們熱情的模樣,喃喃道:“紀晏這麽有名嗎?”
陳天陰陽怪氣:“當然,我們紀總從不接受雜志采訪,出任董事長後也很神秘。”
景沅吐槽:“叔叔。”
陳天:“嗯?”
景沅:“您好驕傲啊。”
陳天:“……”景沅是會陰陽怪氣的。
車外,紀晏難得沒有讓保镖替他回絕記者們,站在車前平靜地盯着寧氏大樓的logo。
“關于大家的問題,未來我會接受專訪,将這些問題一一解答。今天年會的主角是寧總,希望大家不要喧賓奪主。我跟我的未婚夫只是來送祝福。”
“啊?未婚夫?”
“紀總,您要結婚了?”
“紀總,什麽時候辦喜事啊?”
紀晏目光移向邁巴赫內:“我有未婚夫已經很久了,請大家讓一讓,他身體不好,我擔心他被擠到。”
紀晏的話很奏效,記者們立刻将通道讓出來,無數的高清攝影機對準後門。
景沅坐在裏面,緊張地問陳天:“我該怎麽辦?”
陳天:“下去跟記者們打聲招呼。您不是想接受采訪嗎?”
景沅趕緊低頭,學着紀晏剛剛的樣子整理西裝,不等他整理完,紀晏繞後打開車門,遞給他一只手臂。
“沅沅,我們走。”
景沅将雲水澗的名片掏出來,斂着微潤的眼睛,扣住紀晏的手腕,像個矜貴的小王子一般,慢吞吞下車。
“大家好,我是中山路北102號雲水澗的老板,我叫景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