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被挑釁
第二日一早,便拖着青青給我梳妝打扮。她一雙手極巧,凡是女子的手工,不管是女紅還是梳妝,都能拿得出手。以前我每日随随便便将頭發一盤拿簪子定住,她總是嘆氣,說浪費了我這一頭烏黑長發,也可惜了她盤發的好手藝。
今日終于有機會大展身手,便将我以前買的那些發飾全都擺了出來,一聽我讓她給我簡單梳個未出閣女子的發飾,不由嘴一撅,不開心道:“姑姑,上次咱們偷偷摸摸去太妃宮中也就罷了,這次可是正大光明走進去,怎麽能随随便便應付了事?”
我想了想,也有些道理,可一想到真要仔細梳起來,便要好久,還要在頭上插一堆這個那個,想想都頭沉,說道:“你看上次太妃來都是簡簡單單,身上也沒太多首飾,我這去做客的,怎麽能喧賓奪主?”
她皺着眉想了想,靈機一動:“那咱們不加頭飾,就用姑姑你這根白玉簪,青青給你盤個簡單精致的随雲髻好了。”我點點頭,她便動手忙活起來。
她先用細木梳沾了些水,将我及腰長發梳開,将頭發分為上下兩層,細細編了起來,然後将剩餘長發挽在腦後。想了想,又從衣櫃中找了與我衣裙顏色相近的發帶,點綴在發間,最後将那根白玉簪輕輕插在發髻根部。她舉起鏡子讓我看,我對這個簡單不失精致的發型很滿意,連誇她手巧。
青青轉身去取衣櫥我選好的那套衣裙,而我打開粉盒,薄薄敷一層粉,又将胭脂輕點了些在臉頰,給這蒼白的臉添些紅潤。這次我未用口脂,那顏色太過濃豔,而是就着點過胭脂的手,在唇上蹭了幾下,本有些泛白的唇色便帶了些淡粉。
我眉毛本就濃厚,細細修過又将眉尾補上一點便好。最後,将一對耳環戴上。仔細端詳鏡中女子,仿佛變了一個人,比起原本那張清淡的臉,眉眼間多了些不同的風姿。
換上衣裙,看看時辰已不早,便出門帶着青青向太妃宮走去。想必今日之事已有人通知門外護衛,他們并未阻攔。我帶着青青,不緊不慢的走着,一個多月未出院,外面已是春末夏初,經過禦花園時,
一叢淡紫色鳶尾花正盛開。我停住腳,看着那如蝴蝶般的花瓣,想起曾經放過的那盞鳶尾花燈,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旁邊腳步聲傳來,将我從愣神中驚醒,轉過身看到陸蕭一身護衛官服,帶着兩個侍衛遠遠走來。他開始似乎沒有認出我,直到看到身邊的青青,才難以置信的将眼神重新落回我身上,腳步也停住了。
不知為何,突然不想讓他看到我此時模樣,對青青說了聲走吧,裝作不認識一般,連看也未看他,與他擦身而過。我慢慢的走着,腳還有些輕微的跛,大概是治不好了。一路無言,不知想着什麽,直到青青提醒,才發現不覺中已到太妃宮門口。
玉娘邀我一起用午膳,我故意提前了不少,待宮人将我引入殿中,看見玉娘坐在正位,她身旁坐着另一名年輕女子,正與她說着什麽。見我們進來,停了話轉臉過來看。
我掃了一眼,那女子穿着一身寶藍色交領織雲錦襦裙,一頭長發盤成高髻,以珍珠翡翠點綴,一支純金鳳釵垂下流蘇,閃着耀眼光芒。我料想這便是皇後,卻裝作不知,走到玉娘跟前,恭恭敬敬的請了安。
玉娘有些驚訝:“小七,怎麽這麽早便過來了。”
我笑着說:“在院中呆了許久,有些悶,一早便出來走走,正好順路便過來。”
她伸手拉我走近,仔仔細細上下端詳我一番,笑道:“上次我還說你總不願多花些時間打扮,浪費這花一樣的臉,看這一收拾,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說着,一指身邊那女子,介紹道:“這位便是皇後,先請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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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作驚訝,忙深施一禮,說道:“皇後娘娘贖罪,給娘娘請安。”
只聽她淡淡說道:“免禮。”
我起了身,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注視着我,擡眼看時,皇後卻将眼轉回玉娘身上,笑着問:“母妃,這位是?”
因我身份尴尬,并非宮女,也不是冊封的嫔妃,玉娘一時不知如何介紹。我記得秦煜曾交代過如何應付這等問題,便笑着接過話,恭敬說道:“禀娘娘,小女乃是太妃娘娘在故鄉的侄女,姓戚,因家中排行第七,便取名小七。國君怕娘娘在宮中寂寞,将我接進宮來陪娘娘說話解悶。”玉娘聽了,順着我的話點頭稱是。
我見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懷疑,知她不會信,也懶得解釋,反正不管她怎麽想,只要秦煜不發話,是沒有人能奈我何的,編個謊話應付她,也不過是給她面子。我坐到離玉娘稍近一些的位置,故意與她說起閑話。
玉娘心思單純,與我說着些瑣事,并非未發現一旁皇後臉色越來越難看。我不動聲色的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道,看來我高估了皇後,這麽簡單就讓她破了功,大招還沒放呢。不過,想想我活了兩世,加起來也有三四十歲,前世更見多了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她在我面前,也不過是小女孩而已。
我一面心中嘀咕,一面與玉娘說着閑話,見皇後終是坐不住,起身便要告辭。玉娘卻将攔住她,說道:“已快到午膳,煜兒一會兒處理完政事也要過來,今天難得我這宮中這麽熱鬧,皇後還是別走了,在我這一起用午膳吧。”
皇後聽了玉娘的話,臉色稍變了變,卻立刻綻出笑容,說道:“恭敬不如從命,那便聽母妃的。”
我正端着一杯茶喝,聽了這話暗自一笑,簡直是天助我也,玉娘這話本是無心,在皇後聽來卻別有用心。她怕是想到我常常來此,而秦煜每日下朝便會來請安,必會以為玉娘有意将秦煜與我撮合。想必,經過今日之事,皇後必會如臨大敵,不知會如何防着我呢。
不久,有宮人來報,國君已到門口。只見一道明黃色身影走入殿中,皇後與我起身施禮。秦煜淡淡說聲免禮,走過來坐在玉娘旁邊正位。
皇後跟我又各自回了位子坐下,此刻秦煜才發現是我,略一驚訝,卻沒有說什麽。玉娘見了,轉臉取笑我道:“你看,連煜兒都認不出你來了。”我笑了笑,在秦煜臉上掃了一眼,端起茶杯繼續喝茶。
這一切皆被皇後看在眼中,那面色又添了幾分不郁。玉娘與秦煜商量着後宮的幾件需要定奪的事情,而我跟皇後,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宮人來報午膳已備好。
落座時,我們四人各占圓桌一邊,秦煜與皇後本應各坐玉娘兩側,因我是客,玉娘便讓我坐到她身邊,與秦煜正做個對面。他自進殿就沒跟我說過一句話,大約是礙于皇後在場,一張臉淡淡的,帶着些刻意的疏遠。
我也沒放在心上,反正我也不是沖他而來。玉娘不斷地加菜放入我碗中,尤其是那盤紅燒豆腐。
“上次便發現你最愛吃這道,特意囑咐人做給你的。”我笑着道了謝不經意眼光與對面秦煜碰上,他似是一愣,不自然的別開眼,我也低下頭專心對付那塊豆腐。餘光掃到皇後本要伸出的筷子一頓,慢慢的收了回去。
用過午膳,秦煜與皇後便一同告辭。我起身施了一禮恭送國君皇後,感覺秦煜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暫停留,才轉身離開。我在太妃宮又呆了些時候,玉娘送了些胭脂水粉給我,讓我以後多加打扮,不要整日素面朝天,我笑着應了,便離開了大殿。
出了門,将那盒脂粉交給等在外面的青青,慢悠悠的沿着來路往回走。到了禦花園,遠遠地看着一道明黃色身影站在路旁一棵樹下,擡着頭不知想着什麽。
我知是秦煜在這裏等我,讓青青先回去,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問道:“國君屈尊在此等我,所為何事?”
他低頭看着我,那雙眼中有一絲懷疑,我坦然的面對他,片刻後,他問道:“七七,你想做什麽?”
我輕笑一聲,反問道:“國君以為我要做什麽?”
他輕蹙眉頭,警告道:“不管怎樣,都不要牽連到母親,她與你并無恩怨。”
我定定看住他,緩緩說道:“我要做的,還真與玉娘有關。”看他臉色一變,接着說:“只不過,我絕不會害她,而是要救她。”
他不解的看着我,不知我是何意。我問道:“上次下毒的幕後之人你可找到?”他搖了搖頭,說道:“禦膳房本就人多手雜,各個宮膳食皆會派人去取,要查談何容易。”
我淡淡說道:“想必你也心知肚明,那下毒之人絕不可能是太後,心中可有懷疑之人?”見他搖搖頭,顯然毫無頭緒。
秦煜雖然心機頗深,攻于謀略,但自小便在宮外長大,對着深宮中的女人心思不甚了解。我對他說:“我心中有了些眉目,現在并不能告訴你。不久之後,自會給你答案。”
他疑惑的看着我,不知我要做什麽。我繼續說:“但是,你要滿足我一個條件:我要能随意進出禦醫房藥庫的權限。”他想了想終是應下了。
達到目的,我轉身便要走,突然一支手臂被他從身後輕輕抓住,我轉身看着他,只見他将我袖口撩開,顯出包着紗布的手腕。他手指摸索着那處,輕輕問道:“還疼嗎?”
我抽回手,淡淡說道:“這點疼,比起曾受過的那些罪,又算得了什麽?”說罷轉身就走,獨留他呆呆的站在原處,風中似乎傳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