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牢
我在陰暗潮濕的地板上醒來，不知身在何處。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沒有窗，只有緊閉的鐵門，除了我和地上一盞破舊燭燈，空空蕩蕩的別無他物。身上還穿着那身舊衣裙，因為躺了太久，貼近地面的地方沾染了濕氣，冰涼一片。我爬起來，靠到門上，門外聽不到任何動靜，似乎這裏除了我沒有別人，寂靜的讓人發慌。
仔細回想發生的事情，我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據葉天說，陸三公子不會武功，這也是他放心讓我獨自入府的原因，可弄暈我的那人，分明用內力點了我的睡穴，而且他幾次出現在我身邊都神不知鬼不覺，當時并未察覺，現在想來絕不是不懂武功之人。究竟是我們搞錯了陸三的情報，還是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陸三？如果他不是陸三，那又是誰？我困在此處，不知此時葉天情況如何，有沒有遇到危險。我在房間內焦急的走來走去，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在這個不知白天黑夜的囚室，時間過得極慢，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從開始的慌張，到煩躁，最後歸于麻木。沒有食物沒有水，我睡了醒，醒了又睡，清醒的時候胡思亂想，惶惶不可終日。
初時因為地面陰寒，只能疊了裙擺厚厚的坐着抵抗濕氣，到後來又餓又乏，似乎已感受不到寒冷，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自己是昏迷還是清醒。難道，就這樣死在這裏？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救我，死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葉天，他有沒有找過我？如果知道我死了，他會不會有一絲絲的難過。我，來到這個世界，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沒有弄明白的事情還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也沒來得及去做，我，不想死......
這時門外傳來鎖鏈摩擦的聲音，咣當一聲，門開了。此時的我已經虛弱的沒有力氣站起來，只眼珠轉了轉，看向門口。一個白色身影走了進來，門再次關上了。一雙腳停在我身前，我費力的扭了下頭，借着昏暗跳動的燭光看清那人的臉，不是陸三是誰？
只聽他嗤笑一聲，滿臉嘲諷：“羅小七，你也有今天？”
我的心頓時墜入寒冰，自始至終，他都知道我是誰，我們從一開始就掉進了圈套。
“你究竟是誰？”我吃力的說，幹啞的嗓子因為許久沒有水的滋潤，發出的聲音像砂礫摩擦般粗糙。
“你連我都忘了，”那人笑笑：“這樣也好，省的麻煩。”他蹲下身，一只手伸過來擡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着他。“看你現在的樣子，誰能想到居然會是當年那個嚣張跋扈的妖女？”許久沒有洗漱，此時我披頭散發的模樣必定狼狽不堪。已顧不上那些，兩只眼睛直勾勾看住他，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呵，不用那麽急，你早晚會知道。”他驀地松了手，我的頭重重落回地上。“你可知今天是什麽日子？”
“不知道。”
“那我告訴你，今天是陸三娘親的忌日。”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
“怎麽會沒有關系？你猜，他娘親是怎麽死的？”
我沒有回答，聽他這口氣這件事似乎與我有關。腦中突然想起那日在房中丫鬟們的閑話，陸三母親是在上山拜佛的時候被殺。慘死……死狀凄慘……莫非……..我腦中竄出一個可能：難道殺死她的不是別人，正是羅小七？！
“不錯，”白衣人淡淡說道：“殺死陸夫人的就是你。”他頓了一頓：“當年陸家二夫人受寵，生了兒子便想奪了正妻的位子，可惜陸夫人娘家她惹不得，最後終于動了殺心，重金雇了九幽谷的殺手—也就是你羅小七—殺人滅口。之所以找你們，不過是想着九幽谷在江湖一向神秘莫測，輕易不會被官府捉到，這便是一樁無頭懸案，可惜她惹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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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拳頭握了握，似是忍耐什麽：“本來你們九幽谷受雇于人，按照江湖規矩，冤有頭債有主，找不到你身上，可是殺人也就罷了，竟然折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找到屍身的時候，陸夫人遍身傷痕，體無完膚。羅小七，你如此惡毒，我現在就算殺了你，你也絲毫不冤。”
我靜靜聽着，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起第一次見葉天他說那句“寧入閻羅殿，不見七姑娘”時的眼神，與眼前白衣人此刻的神情如此相似。葉天他以前，一定十分厭惡羅小七吧？
“那你為何不殺我？”我淡淡說，前因後果都已知道，反而沒什麽好害怕的。
“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他冷笑一聲，“陸夫人是我的姨母，自小待我如親生母親一般。你奪走別人至親，也應該嘗一下失去最親近的人是何等滋味！”
“是嗎？”我仔細想了下，反問他：“我最親近的人是誰？”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我是認真的，輕笑一聲：“不要以為你失了記憶，便不能把你怎樣。我要你好好活着，看着身邊人一個個因你而死。”
我閉上眼，無力再聽他說什麽，如果這些是羅小七欠下的債，那麽用了她身體的我，替她受過也沒什麽抱怨的。但冥冥中，總覺得羅小七并不像他們所說那般大惡不赦，即使這人所說是真的，那裏面似乎也有什麽隐情。
我睜開眼，看着他問道：“此次的任務本就是你們設的一個圈套吧？目的不只是我，還有九幽谷對不對？”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我，似乎對我的冷靜有些意外：“不錯，像你們這種作惡多端的邪教，早就應該鏟除，只不過九幽谷隐藏太深，一時沒有機會而已。”
“所以，谷裏現在一定有你們的眼線吧？”雖是問他，我心中對這個答案已十分肯定。九幽谷至少存在江湖十幾年，秦國國君多次想征讨都無功而返，可見保密功夫做得十分到位，我曾聽慕容老頭提過，入谷之人的底細都被詳細調查過，而且斷絕與谷外任何聯系。每次任務都是經過單線傳遞進谷，突破任何一個據點，消息即斷，不會打探到其他據點丁點信息。而這次中圈套，唯一可能是有人在谷中将消息洩露出去，且此人必定潛伏了一段時日，否則不可能将事情了解的如此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說道：“看不出你倒不笨。”
“你們把葉天怎麽了？”
“有功夫擔心別人，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想想這麽不吃不喝你還能活多久。”
看來葉天多半沒事，否則他一定會說出來逼我就範。我将臉貼在冰冷地面，清醒了一下遲鈍的頭腦，想了想，問道：“你們是國君的人？”
“為何這麽問？”
“因為，這府上所有人都是三年前進入府中的，在此以前，沒有人見過陸三，就算陸三再不受待見，也不至于一個老仆都不帶來。我們打探到陸三的情況甚少，似乎這城中見過他的人也不多，甚至他身邊的丫鬟，都每年換一次，你這個假的在府中這麽久都沒有被發現，只能說明真正的陸三公子，根本就不在郦都。”
我緩了緩幹啞的嗓子，繼續說道：“即便如此，這別院的人五年來都沒有懷疑，陸老爺再不關心這個兒子，也不可能被人冒充了兒子這麽久都不知道，只有一個可能，他知曉內情，故意裝作不知，跟你們演了這出戲。”
他點點頭：“有道理，你的确比我想的要聰明一些，繼續說。”
“能讓都城數一數二的富商如此聽話，我想來想去，除了朝廷找不到別的可能。聽說國君五年前曾經想鏟除九幽谷，最後無功而返，想必，那時你們就開始設下這個局。”把所有線索結合在一起，我終于拼出來這個答案，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白衣人沒出聲，似是在想什麽。過了許久，才說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很多，可惜，就算現在知道，也改變不了結果，九幽谷被鏟除是早晚的事情。不過，”他略一停頓：“要是你能找出七星連珠的下落，我倒是向國君求情饒你不死。”
“七星連珠是什麽？”我在腦海中回憶一遍，不記得曾聽過這個名字。
“相傳前朝皇族藏了一批寶藏，開啓寶藏的地圖便藏在七星連珠中，沒人見過它長什麽模樣。前朝國君滅國前攜了七星連珠出逃，留待東山再起時招兵買馬，可惜他命不好，沒等找到機會取出寶藏便被斬了首，身上并沒發現與寶藏有關的線索。後來，我們得到消息，他在臨死前，把七星連珠交給了一位公主。我們查了許久她的行蹤，直到五年前，有消息說公主的行蹤，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九幽谷。”
他說的言之鑿鑿，可我不記得谷中有一位這樣的女子，搖搖頭說：“谷中并沒這麽個人，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他十分肯定地說：“消息絕不可能有錯，這件事是九幽谷的絕密，你不知道也不是不可能。羅小七，只要你找到七星連珠，助我找到寶藏，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這件事真真假假，說不定只是這人故弄玄虛，就算是真，我也斷不會與他合作，只是目前想要活命，還不能跟他撕破臉。我想了想，說道：“我都不知道你是何人，如何信你？”
“我叫秦煜。”他彈了彈衣袖沾上的灰塵，告誡我：“仔細想清楚再回複我。”說完轉身開門離去，鎖鏈聲後又是一片死寂。跟他說話耗費了我太多力氣，不多久我又陷入昏睡。失去意識前，我想起，這裏的國姓似乎便是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