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鳥巢駕到
蔣玉蘭登時便被海棠這番話噎得不行。
只因她在蔣家素來接受的教養便不是牙尖嘴利,就連她那位族姑母國公夫人蔣氏也是一樣;姑侄倆的性全是輕言軟語,每件事不拐上八個彎兒絕對不清。
而那蔣氏最近雖是頻頻破功,動不動便喜怒形于色,誰叫她遇上了容程父女這對煞星?
那麽蔣玉蘭莫是與錦繡對上,她就連海棠這樣的直戳戳也對付不來呢,更別論海棠是個丫鬟,哪有做姐的自降身段、與個丫鬟打嘴架的道理。
她便顫巍巍的伸出手來,輕輕将那野雞翎的撣往遠處一推,眼裏也不禁含了淚;仿佛這般便能令海棠心軟,這就将她引進同軒館的正房。
可海棠既是得了華貞與錦繡的雙重叮囑,又怎會叫蔣玉蘭這麽輕易得逞?
等那撣被蔣玉蘭一把推開了,她便又慌忙伸出手來,屈指朝着蔣玉蘭的劉海彈去,一邊彈一邊還唠叨道,瞧瞧表姐頭上這雪落的,頭發已經結成冰溜了。
“難道表姐的母親沒教過您,女孩兒家不能總濕着頭發,這頭發濕久了非但叫人腰酸腿疼,嫁了人後還影響嗣呢?”
“既是這雪早就下了起來,表姐這一路走來怎麽不戴個昭君套,再不然也将大毛衣裳的風帽戴起來啊?”
蔣玉蘭難免被海棠彈得連連眨起眼來,也免得那落下來的雪珠迷了眼,心頭也被海棠這番話惹得惱火非常。
她哪裏還有母親!
若是她母親還活着,她哪裏用得着從七八歲起便寄居于蔣氏嫡支,又随便被蔣氏一族當成棋,想往哪裏擺便往哪裏擺!
只是哪怕海棠再促狹,話裏話外還跟蔣玉蘭提起了将來的嗣,聽起來已是明打明的戲弄了,蔣玉蘭又怎會不明白,這話也很有一番道理?
想當初她十一歲入宮待選時便聽過宮中姑姑教導,女孩兒家萬萬不能總頂着一頭濕發呢。
她那滿腔的惱火也便立時熄滅了下來,若非海棠本就是華貞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她非得去求一求蔣氏将這海棠給了她。
……卻也正是海棠如此這般将蔣玉蘭絆在了外頭,錦繡左等右等也等不進人來,她也便有了時間,極是簡明扼要的将她偷聽到的那些話講給了華貞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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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肖姑姑都猜測蔣氏那副秘藥必是用在香囊裏的,母親以為呢?”
華貞卻是聞言非但不驚,還撫掌笑起來:“怪不得三爺一直懷疑孫姐姐的死因,卻一直也沒查出什麽蹊跷來,敢情卻是這麽回事兒?這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呢。”
原來容程當年雖是有心只等宋麗娘回心轉意,卻架不住兩個親哥哥已經戰死好幾年,兩個房頭也都未留下親兒,若是他再不正經成個家,他們三兄弟便真都絕了後。
那麽哪怕他再如何心不甘情不願,等他二十五歲之時娶了原配孫氏後,也便在嗣之事上很是努了一番力,孫氏亦是個争氣的,才剛過門不滿四個月便懷上了身孕。
誰知卻也不等孫氏順順當當将這個孩生下來,便在容程離開京城出公差的時候産了,産後又死活止不住大出血,母倆竟在同一日去了閻王殿。
容程自是要查,還要往死了查。
可等他查遍了孫氏身邊服侍的仆婦,查遍了孫氏的起居住行,卻也沒查出一點點纰漏,幾乎令他一時絕望的以為……孫氏母的一屍兩命本來就是命了,是老天要叫他親娘這一支絕了後。
此時華貞再聽得錦繡提起銀香囊,是懷疑佩戴香囊的人也不非得貼身服侍有孕的婦人,只需隔三差五往孕婦跟前走一趟便能令人滑胎,她可不是不但不怕,還覺得茅塞頓開?
只可惜這時海棠也無法再将蔣玉蘭繼續攔在外頭了,華貞便在外頭的腳步聲進了廳堂後就閉了口,房裏的衆人也在這時同時擡頭朝着蔣玉蘭看去。
也就是這一看之下,錦繡便差點笑出聲來。
只因海棠趁着給蔣玉蘭頭發撣雪的工夫,已是将這人的發髻彈得烏七八糟,簡直就像個亂蓬蓬的鳥巢了。
她便連忙忍住笑,又趕忙叮囑海棠還不快帶蔣表姑去整理整理頭發,再用熱水洗洗臉擦擦頭,“若能再給蔣表姑端個炭盆來烤一烤最好了。”
“只是我母親如今身不大爽利,受不了那些炭氣,還請蔣表姑将就将就,跟着海棠姐姐去東次間裏烤頭發吧。”
既是連華貞都覺得蔣氏必會将那副秘藥放進蔣玉蘭的香囊裏,哪怕錦繡再知道這蔣氏姑侄還未準備好,也架不住她心頭膈應不是麽?
她也便連這西次間都不想叫蔣玉蘭進來了,出言便将人支了出去。
而蔣玉蘭既是先聽了海棠好久的唠叨,也知道女孩兒家絕不能總頂着濕頭發,她此時又能什麽?
難不成她還真敢裝成無事人般,将自己當成是鐵打的,再頂着一腦袋的濕頭發陪着華貞上半時辰的話?
她便在給華貞施禮問了安後,就連聲叮囑身邊的丫頭将禮單送上,再輕聲與華貞道了聲惱,已是忙不疊的跟着海棠走了。
等她的身影徹底離了西次間的槅扇門邊,腳步聲也漸漸往東次間去了,華貞也打發人将蔣玉蘭的丫頭帶去耳房烤火喝茶了,這才拿着帕掩住口無聲的笑起來,就連肖姑姑也是眉眼帶笑、再不想掩飾。
錦繡将二人的笑全都看在眼裏,之前的緊張與急切也漸漸松緩下來。
她是偷聽到了蔣氏姑侄的密謀不假,又很為那劑秘藥擔憂,這才非但巴巴的與肖姑姑商量了對策,又巴巴的來叮囑華貞多加提防,連帶着蔣玉蘭的到訪也令她如臨大敵。
可華貞與肖姑姑都這麽雲淡風輕了,一個比一個顯得頗有大将風度,她也不能太焦躁不是,心急怎麽吃得了熱豆腐?
要知道她娘早就教導過她,她既有機智,也有勇敢,卻偏偏少了幾分淡定從容呢……
若是在過去她只與她娘生活在大同,她也不知道她要從容做什麽用,總之日就是那樣的日,想怎麽過都随她的心。
可眼下既然不同了,她可不是也得将這份從容學起來,也免得急切間容易摔跟頭?
誰知華貞就在這當口又了幾句話,這話落在錦繡耳朵裏,瞬時又打碎了她努力做出的沉靜與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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