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終章
第84章 終章
張重渡帶領的軍隊在上京城外等了一天兩夜, 将士們依然熱血沸騰,士氣絲毫未減。
天空泛青,張重渡身上的盔甲泛着光, 戰士們手中的長矛刀劍殺意濃重, 就等主帥一聲令下。
等過了卯時,等到辰時,早已超了辛玥信中約定的時辰,還是沒有人送出禪位诏書。
張重渡不再等, 一聲令下, 戰鼓敲響, 纛旗在風中獵獵招展,身後的兵将架上雲梯,開始攻城。
鎮國将軍沒有聽從辛照昌的話, 帶領着守備軍全力抵抗。
肅城的将士們沖在最前面, 多名士兵協作, 架上雲梯,攀爬而上。
顧嘯親自帶領顧家軍,推着高大威猛的攻城車, 一下一下撞擊着城門。
剩下的顧家軍,一隊士兵站成一排, 用投石機發射重物沖擊城牆。一隊士兵射出帶着火的弓箭,制造火勢,摧毀城牆上的防禦,幫助攀爬雲梯的士兵們登城。
守城士兵從城牆上砸下石塊,将攀爬雲梯的小兵砸中, 小兵跌落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身下流出一灘血。
緊接着又有即将爬上城樓的小兵被大刀砍傷,跌落下來。
城牆上的人也不好過,投石機的大石塊将他們砸得頭破血流,火箭射入士兵的軍服,被燒着的人疼痛地在地上打滾。
不多時,有了第一個攀着雲梯登上城牆的肅城小兵,守城出現了缺口,更多的肅城将士登了上去,同守備軍厮殺在一處。
顧嘯騎在馬上指揮着攻城車,随着一聲聲撞擊,城門越來越不牢靠,攻城車卻是從容不迫地隆隆逼進。
很快,兩扇城門中間出現了一條縫隙,顧嘯立刻指揮士兵用重木抵住,城門便再也合不上了。
但城門後的守備軍卻死死頂着城門,他們手中長矛捅向對面的顧家軍,士兵們手中拿着堅硬的盾,但也有不少顧家軍當場被捅死。
顧嘯見狀,利箭射出,每一箭皆從縫隙中射入,城門內的守備軍紛紛倒地,城內卻有更多的士兵頂上來。
而城樓之上,兩方人馬也死傷無數。
張重渡早已料到,此一戰會很慘烈,但看着眼前這一切,還是忍不住覺得悲切。
柯将軍看出了他眼中的不忍,“公子,藏在城內的兵馬此時應該從內進攻了,我們很快就會可以攻進城了。
果然,下一刻顧嘯便看見城門內,有肅城的兵馬從內向外進攻,守門的兵将們終是抵擋不住,城門被攻破!
張重渡高喊一聲:“沖!”
他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柯其仁、顧興安、姜霖、展風展雨緊随其後,萬千将士手拿大刀長矛随着主帥沖進上京城。
鎮國将軍騎在馬上,手握紅纓長槍,在隊伍最前方,直直看向城門口,在張重渡出現的一剎那,用盡所有氣力,向着張重渡扔出了紅纓槍。
就算是久不征戰,但也曾經是疆場上以一敵百的将軍,張重渡毒性還未除盡,不似之前敏捷,即便抵擋得住也必定重傷。
離他最近的柯其仁在鎮國将軍提搶那一瞬,就明白了意圖,他絲毫未曾猶豫,飛身而去,想用劍替張重渡擋下這一槍。
力道過于猛烈,柯其仁手中利劍被震得飛了出去,長槍“嗡——”地一聲斜了斜,插穿了柯其仁的整個右肩。
他痛得摔落在地,展風見此,慌忙上前接住。
張重渡氣血翻湧,正欲策馬提劍而上,柯其仁卻立刻道:“別同他糾纏!公子快攻入皇宮,殺了那狗皇帝!”
顧興安大喊道:“太傅不可耽擱,按計劃行事!”
攻城之前早就商議好,攻入城之後,顧興安帶領顧家軍阻攔守備軍,張重渡帶領肅城兵馬繼續攻入皇宮。
鎮國将軍不等張重渡反應,徑直沖了上來。
姜霖看見這邊的情形,擋在他身前,“別在這裏糾纏,我們走!”
顧嘯見此,阻攔住鎮國将軍,兩人纏鬥在一起。
張重渡不再遲疑,揮舞手中利劍,左右砍殺着守備軍,他盡量不傷其要害,只讓他們倒地無法起身。
他回頭看向柯将軍,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大喊道:“展風展雨保護好柯将軍。”
張重渡和姜霖帶領着肅城的兵馬,在重重阻擋中殺出一條血路,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顧家軍在他們身後阻攔守備軍,一時間,長劍與彎刀铿锵飛舞,長矛與盾悶聲撞擊,顧興安老當益壯,不多時身邊已倒下四五個人。
上京城內血流成河,厮殺哀嚎聲此起彼伏。
張重渡來到宮門前,一現身,蕭清立時單膝跪地抱拳道:“恭迎太傅!”
姜霖大喊道:“金吾衛聽令!”
“屬下在!”
姜霖看着這些曾經跟着他的兄弟們,熱淚盈眶,“打開宮門。”
蕭清也看着衆人道:“羽林軍聽令!恭迎太傅!”
沒有厮殺打鬥,只有整齊的步伐。
姜霖帶領的金吾衛和蕭清帶領的羽林軍,分別走在左右兩側。
張重渡身下的戰馬,邁着高傲的步伐一步步進入了皇宮。
這條從宮門到紫宸殿的宮道,已經一百多年沒有馬蹄踏過,石磚上久違地響起清脆的噠噠聲。
當整個皇宮盡入張重渡眼中時,他不禁感慨萬分,這個王朝,他的父輩們曾用盡一生的血淚去保衛,而他也曾想要挖去它的腐朽,治療它的潰爛,想讓它重新變得和一百多年前一樣,能成為百姓遮風擋雨的依靠,成為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的肥沃土壤。
可惜他用盡了半生力氣,最終還是放棄了,成為了推翻它的人。
仰頭看着紫宸殿重檐庑殿頂,陽光從東邊映照,一側的黃色明亮,另一側顯得暗沉,好似被割裂一般。
紫宸殿周圍守衛的羽林軍看見蕭清和姜霖,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
姜霖大喊道:“阻攔者格殺勿論!”
兩方對峙的人,身穿同樣的軍服,拿着同樣的長劍,卻要刀劍相向。
強大的壓迫感,致使對面有人先放下了劍,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劍,退到了一邊。
姜霖帶領的隊伍和蕭清帶領的隊伍站立在兩側。
張重渡輕拽缰繩,戰馬往前踱了兩步,來到了長階前。
他跳下馬,目光清冷地看着長階,緩緩走上去。
辛照昌身着冕服,手拿一把長劍,端坐在龍椅上,凜冽的目光看着張重渡走進來,緊接着是姜霖和蕭清,再看着他們身後跟随的金吾衛和羽林軍,就什麽都明白了。
原來是蕭清,他殺了那麽多經手毒酒的小太監,怎麽獨獨忘記了蕭清。
辛照昌提着長劍指向張重渡,起身道:“朕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在雁門關殺了你!”
張重渡平靜地看着辛照昌。
“我本沒有反叛之心,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你願意寫下禪位诏書,跪在我面前乞求我的原諒,我會饒你一命。”
辛照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可笑,要朕跪在你面前?做夢!朕寧肯死!”
話音落,他絲毫沒有猶豫地拿起長劍自刎,鮮血冒了出來,涓流不止。
辛照昌直直躺倒在地上,眼睛看向殿門口,似乎看見辛玥走了進來,穿的還是黃梁寺相約爬羅漢長廊時的那身淡黃色羅裙,他記得那日,她的衣裙同長廊周圍的金黃楓葉融為一體,遠遠看着,也像是一片落葉,惹人疼惜又讓他想靠近。
辛照昌從懷裏掏出了個巴掌大小的木偶,這是他連夜雕刻的。
此生,他一直都是雕刻冰,這是他第一次用木頭雕刻,他以為自己和辛玥會有很多時間,沒曾想,這次雕刻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偏頭看向木偶,淚從眼角滑落,輕輕撫摸着木偶的面龐,“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愛我……”
眼前越來越朦胧,他看見辛玥對着他笑,就像是他為她過生辰那一日,他在攬月閣挂滿了兔子燈籠,她對他笑時一樣,只可惜,他再也等不到她為他過生辰了……
辛照昌閉上眼的一刻,齊順跌跌撞撞從後寝跑出來。
辛照昌此生鮮少有在乎的人,除了辛玥,恐怕就只有齊順和鎮國将軍了。
畢竟,只有這兩個人是真心實意對待過他的。
讓鎮國将軍不要抵抗,也是為了保他一命。
今晨沐浴更衣後,他讓齊順陪他飲了一杯酒,酒中有迷藥,齊順昏睡了過去,等齊順醒來跑到前殿,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齊順片刻未曾猶豫,拿起辛照昌手中的長劍貫穿身體,倒在了辛照昌身邊。
張重渡眉頭緊鎖,站在原地并不上前,過了許久才道:“都拖下去,好生葬了。”
看着那個龍椅,張重渡沒有歡喜,反而覺得異常沉重。
走上這個位置,終究還是沾染了太多的鮮血,死去了太多無辜的人。
更有強烈責任感包裹着他的心,眼中不斷湧上百姓們淳樸的面龐。
他眉目深鎖,神情肅穆,既然是他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決不能辜負忠于他的朝臣,也不能辜負擁戴他的百姓。
張重渡并不急于走上龍椅,而是轉身道:“子溪,你派人将辛照昌駕崩的消息傳到軍前,蕭統領,還請即刻開始整頓皇宮。”
說完他轉身往攬月閣行去。
姜霖對身旁的羽林軍交代兩句,忙跟了上去。
他是害怕,辛照昌會在死之前做什麽過激的事,畢竟辛照昌曾讓整個後宮的嫔妃和紫宸殿的宮人都給先帝陪葬。
難保他不會讓辛玥給他陪葬,這也是張重渡一直害怕的事,雖然張重渡不說,但姜霖都看得出來。
張重渡步履匆匆往攬月閣行去,宮道上沒有一個宮人,就連落葉也極少。
辛玥從一大早就站在攬月閣前,一直看着紫宸殿的方向。
心中既堅定又緊張,還摻雜着說不清的哀傷。
整整從卯時站到了午時,才看到一個身着盔甲的男子向她這邊走來。
待到男子面容逐漸清晰,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大步向着男子跑了過去。
張重渡将劍收進劍鞘,伸開雙臂迎着辛玥快步走過去。
堅硬冰冷的盔甲接住了嬌柔的身體。
風吹起辛玥的裙擺,暖陽照着張重渡頭盔上的紅纓,四周的一切都變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彼此的氣息和心跳。
“公主……”
張重渡緊緊擁着懷中的女子,眼眶濕潤,“臣,好想你。”
辛玥她擡頭看他,目光停留在他的甲胄上,眼中淚光閃爍,笑着道:“我還沒見過太傅穿盔甲的模樣,真好看。”
她擡手去觸碰張重渡臉上的血跡,擔憂地問道:“太傅可受傷了?”
昨夜辛照昌分明對她說,守備軍會撤退,羽林軍也不會拼命,張重渡臉上的血又是為何?
張重渡也擡手摸了一下臉,想來是柯将軍為他擋長槍時,血濺到他臉上了。
“我沒受傷,這是柯将軍的血。”
辛玥道:“傷亡如何?”
張重渡道:“鎮國将軍應是抱了必死的決心,雙方都死傷慘重。”
辛玥疑惑,昨日辛照昌分明對她說守備軍不會拼死守城,如此看來,鎮國将軍卻正是要拼死守城。
歷來,改朝換代都是一場腥風血雨的争鬥,她以為此次能少些傷亡,沒想到還是無法例外。
她擡頭看向紫宸殿的方向欲言又止。
張重渡看出了她的想法,将她輕輕攬在懷中。
“辛照昌自刎了,齊順也殉主了。”
辛玥低頭不語,眼淚一顆顆流下來,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可當這一刻來臨,她還是悲傷不已。
“希望來世,能如他所願,有疼愛他的父母,有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有真心愛他的女子。”
姜霖上前道:“昭為,既然公主無恙,我們該去議政殿了。”
辛玥離開張重渡的懷抱,往後退一步,“此時百廢待舉,太傅先去處理,我會待在攬月閣,等着太傅。”
張重渡的目光不舍從辛玥臉龐移開,他細細看了她許久,輕吻她的額頭,“從今往後,我們都不再分離。”
辛玥看着張重渡,有種恍如隔世的釋然,也有種塵埃落定的安穩,更有相伴一生的憧憬。
“我與太傅,此生永不分離。”
她看一眼焦急的姜霖,笑道:“太傅快去吧,我們來日方長。”
張重渡道:“臣去去就來,公主等着臣。”
說完轉身離去。
辛玥站在原地目送張重渡離去,王嬷嬷和小灼來到她的身側。
王嬷嬷一臉欣慰,“真是太好了,老奴終于等到公主有了好的歸宿。”
小灼喜極而泣,“公主再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辛玥心中有歡喜,也有難過,她深呼一口氣,看着明媚的天空,自語道:“只願自此撥雲見日,再無陰霾。”
*
姜霖派出的小兵一路騎馬奔至城門。
此時的上京城內,猙獰的面孔,帶血的刀劍,濃重的血腥味,昭示着戰争的殘酷,低沉的嚎叫,倒下的士兵,是生命的逝去。
展風展雨護着柯其仁躲在暗處,顧興安抵擋着不斷砍向他的刀劍長矛,顧嘯渾身是血,同鎮國将軍纏鬥在一起。
小兵大喊道:“大晟皇帝已死!大晟皇帝已死……”
鎮國将軍霎時呆住,手中的劍握也握不穩,他料到會敗,但他總想着張重渡或許能留辛照昌一命。
誰知死訊來得如此之快。
顧嘯趁鎮國将軍怔愣之際,刺出一劍,鎮國将軍好像忘了閃躲,利劍刺穿他的心口,再拔出時,鮮血劃出一道長長的紅線。
鎮國将軍倒在地上,很快沒了氣息,只有一雙眼睛還睜着。
小兵一遍一遍喊着,守備軍的戰士們,瞬間失去了鬥志。
顧嘯為鎮國将軍合上雙眼,站到高處大喊道:“大晟皇帝已死!鎮國将軍已死!放下手中兵器者,可饒一命!”
守備軍的将士們茫然地看向四周,戰場上自己的兄弟大多都倒下了,幾位将軍也倒下了,他們不再抵抗,紛紛放下手中兵器。
顧嘯吩咐顧家軍處理戰場,讓展風展雨帶着柯其仁,自己扶着顧興安上馬,再帶上一隊親信,往皇宮的方向行去。
*
辛玥在攬月閣中一直等到三更天張重渡還沒有來,飯菜是熱了又熱。
等到四更天時,來了個羽林軍,辛玥看着極為眼熟,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來人是李虎,他告訴辛玥張重渡還在議政殿,之後還有諸多事宜需要他定奪,今夜恐怕是來不了了。
李虎走了之後辛玥才記起來,此人正是中秋夜宴上最後來擡走張重渡的羽林軍。
辛玥不禁笑了,當初她不過讓江禾煦送了一趟玉佩圖樣,江禾煦就成了張重渡彈劾三皇子的重要人證。顧嘯被張重渡救下一命後,也甘願幫助張重渡舉兵造反。而原本看守張重渡的羽林軍,最後也臣服于他。
她的太傅,還真是天生的領袖。
辛玥讓小灼撤了飯菜,便歇下了。
自兵臨城下,她已兩夜未安睡,今夜她睡得格外沉,晨起時看到身旁有人躺過的痕跡,意識到是張重渡來過了,應是事務繁忙,天不亮就又走了。
辛玥心疼張重渡,熬了參湯想端去紫宸殿,還沒走出攬月閣,溫東明就來了。
溫東明一看見辛玥就跪下行禮,“奴才還未及感謝公主救命之恩。”
辛玥上前扶起溫東明,“你我之間,今後無需多禮。”她問到:“可是太傅讓你來的?是不是他今日又不能來攬月閣了?”
溫東明道:“公子今日要召見文武百官,還要同梁尚書他們商議确定國號,定下登基大典的日子,許多官員需重新任命,金吾衛也需要整頓,還有受傷的兵士需要安置,這些是要緊的。還有一些旁的瑣事,就更多了,每時每刻都有人等在紫宸殿外向公子禀告事宜。”
辛玥嘆口氣,“真是百廢待興啊。”她聽着都覺得累。
“江禾煦和二皇姐還好嗎?秀竹呢?展風展雨可有受傷?大家都好嗎?”
溫東明道:“江太醫在救治傷兵,柯将軍受傷了,秀竹姑娘在照顧,展風和展雨幫着姜統領整頓金吾衛。”
辛玥不由道:“姜霖官複原職了?那蕭清呢?”
溫東明笑道:“按公子的意思,姜統領只是帶着展風展雨熟悉金吾衛事務,公子将守備軍和肅城的軍隊都交給了姜統領,應是想讓姜統領掌握上京的兵馬大權,今後啊,金吾衛就交給展風展雨了,姜統領就是大将軍了。蕭統領已暫代兵部尚書一職,梁尚書還是禮部尚書,齊禦膳如今是都察院左都禦史了。”
辛玥越聽嘴角越翹,“真好啊,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應有的結局。”
溫東明又道:“對了,還有顧家父子,公子已許諾了他們,西南讓其自治,也允許顧家後人入上京為官了。”
辛玥贊嘆道:“西南自治,這真是極大的信任。”
她轉身将食盒提給溫東明,“我就不去打擾太傅了,免得他分心,這盅參湯是我親自熬的,你拿給太傅喝了吧。”
溫東明接過食盒,“公子說,他一有空,就來見公主。”
辛玥笑道:“你告訴太傅,先處理政務要緊,我們來日方長。”
之後幾日,溫東明日日給辛玥帶來消息,辛玥知道這是張重渡讓溫東明特意來的,為的就是不讓她擔心。
溫東明還帶來了尚服局和尚功局的人。
登基大典之後,張重渡便會下立後诏書,帝後大婚在即,婚服要早早提上日程才是。
宮人們不由感慨,皇帝換了,皇帝心裏的人卻沒換,也不知上輩子要做多少好事,今生才能有這樣的好命。
辛玥也日日為張重渡做些小食糕點和藥膳,她手藝不精,只能盡量做好。
兩人如此十多日,始終不得相見。
這日辛玥剛躺上床,熄了燭火,就聽外面傳來宮人行禮的聲音。
還未及起身,門“吱呀——”一聲開了。
辛玥心頭一動,背過身子佯裝睡着,感覺到身後一沉,熟悉的松木香氣襲來,張重渡的手臂輕輕搭在她的腰上。
她故意往後蹭了蹭,拽過張重渡的手臂咬了一口。
片刻之後,張重渡支起身子将辛玥圈在身下,聲音有些粗啞,“公主如此,臣可是無法讓公主安睡的。”
辛玥紅着臉看他,“太傅要如何不讓我安睡?”
張重渡傾身吻上來,帶着沉重的氣息和滾燙的熱浪。
不再是輕柔舒緩,他吻得猛烈洶湧。辛玥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完全剝奪了,整個身體好似漂浮在水上,蕩漾着無從着落,而張重渡是唯一托着她的人。
辛玥雙頰泛着潮紅,張重渡呼吸粗重,他的嘴唇挨着辛玥的臉頰,喘息着道:“公主,臣真的好愛你……”
一夜纏綿,張重渡叫了三次水方才罷休。
辛玥累得昏睡了過去,直到翌日辰時才清醒。
她睜眼看見張重渡不在身邊,撅了噘嘴,剛要喚小灼,就見張重渡掀開了帷幔,“公主醒了。”
辛玥嬌嗔看他一眼,“我還以為你走了。”
張重渡道:“累了許多日,要緊的事務都已處理妥當,臣今日想在公主這裏躲躲清閑。”他坐在床榻上為辛玥披上外衣,“公主先沐浴,臣讓他們去準備早膳。”
辛玥聽着張重渡的稱呼,低頭沉默半晌道:“下月就是登基大典,太傅不可再自稱臣了,也不可再稱呼我為公主。”
張重渡溫柔地看着辛玥,認真道:“在公主面前,臣不是皇帝。臣此生,都是公主的臣。”
辛玥眼眸濕潤,緊緊摟住張重渡的脖子,“不管你是誰,我是誰,我只要我們永不分離。”
張重渡擁着辛玥,就好像是擁有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點着頭不說話,心被填滿,幸福得無法言語。
初冬天已涼,牖窗半開,清風徐徐吹來,豔陽跟随而入。
拂去陳年舊痛,照來新日喜樂。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光景如今,人依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