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秦嵘這一覺睡的很踏實,早上醒的時候天蒙蒙亮,一把把窗簾拉開後清晨清新的空氣順着窗戶吹進來。
大床上屬于宋巡的這一邊被子掀開,早已沒了溫度。他正在浴室打電話,聲音壓的很低,零零散散地飄出幾句。
“是的老師……三天……”
“不用擔心,我可以處理。”
他和老師大體說明情況後挂斷電話,手機上來了一個新來電,沒有名字,宋巡接了,他疑惑地喊了一句:“您好。”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聲,“小巡,是我,”
幾乎在王成的聲音剛飄出來的瞬間,宋巡神色冷下來,就想挂斷電話。
王成似乎預判了他的動作:“小巡,先別忙挂,我想和你說一下钰君的事。”
良久,少年冷冰冰的話傳來:“說什麽?”
王成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我已經知道了钰君的病情,你想給她轉院是嗎,小巡?”
“我認識幾位專家,小巡。”他擡起自己昂貴的腕表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在景城醫院旁邊的咖啡館,我等你。”
他挂斷了電話,輕聲哼唱起不知名的小調,心情愉悅。
秘書敲了敲門進來,他恭敬道:“王總,夫人剛才給我打電話,她讓您今晚回家一趟。”
王成愉悅的臉色變了,他不屑地冷哼一下,“跟夫人說,我在景城忙生意,回不去。”
“夫人她态度堅決……”秘書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要您今天晚上必須回去,她想和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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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瘋女人,有什麽好談的。”王成不耐煩地道,他擺了擺手。“就這麽跟夫人說,我在外面忙生意,要是再糾纏就別理會她了,真是個瘋子。”
他在景城忙大事,哪有空理會她。
————
咖啡館環境清幽,下午兩點生意不多,風鈴響動,門口進來兩位身量頗高的少年。
讓人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坐在一起,一個點了單後向店員借了個充電器,随意找了個位置。另一個點了單在盆栽後面隐蔽的角落坐下。
在這兩個少年到了不久,門口又來了兩位客人。
一個是拿着公文包的青年,還有一個是上了年紀穿着西裝的男人。他打量了一圈後,找到剛才少年的位置,坐了過去。
拿着公文包的秘書随意坐在窗邊,等待着老板的指令。
“小巡。”王成露出一個微笑,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兒子,“這些年沒有見面,看來你媽媽把你養的很好。”
王成在來景城之前已經調查過自己的這個兒子,比他和宋钰君當年都優秀,除去一些他不喜歡的習慣之外,可以說是一個合格的王家繼承人。
“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王成先生。”相比較他的熱情,宋巡顯得冷漠很多——如同他手裏的這杯冰美式一樣,剛說話就讓王成感覺到又冷又苦。
細細琢磨品味——還是苦,根本沒有別的味道,苦到了心坎裏。
他被這樣的冷漠刺痛,“再怎麽樣,小巡,我還是你爸爸。”
王成忍不住采用懷柔政策,溫聲道,“之前的事可能钰君已經告訴你了,爸爸當年确實做錯了,但是這些年我也思考過,如果當年不這麽做,我現在還是一個一事無成的窮小子。”
“而現在,我有錢,有地位,爸爸沒有其他兒子,這些将來都是留給你的。小巡,你也是男人,你能理解爸爸的對不對?”
冰塊撞擊發生清脆的聲響,宋巡把手裏的咖啡放下,“不,我不理解,并且我永遠不會這麽做。”
他露出了微微的嘲諷:“如果你是來說這些的,我現在可以離開了,王成先生。”
懷柔不成,王成只能硬了心腸,他輕輕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這樣的,我可以幫你把钰君轉移到首都醫院,甚至可以請來專家幫她看病,但是有幾個條件。”
他充滿優越感地從錢包裏掏出了一張卡推過去,“這是我給你辦的副卡,小巡,就當爸爸這些年的補償。”
……
談話進行到中途兩人不歡而散,王成耷拉着臉大步往前走,秘書見狀連忙跟上,咖啡館的門被甩的震天響。
秦嵘捏着杯子坐到了宋巡的對面,順帶着讓服務員把王成這一杯咖啡給清理了,看着礙眼。
宋巡的臉色難看程度和剛才出去的王成不分伯仲,已經提前預料到這場談話最終結果的秦嵘沒有什麽意外,他探出手揉了揉宋巡的頭發。
“我不知道王成提出了什麽條件,宋巡,但是我知道那對你來說一定是艱難的,甚至阿姨知道了也不會同意。”他的指節穿梭過他柔軟的發絲,“遵從你內心的想法。”
宋巡“嗯”了一下,淡淡道,“我把王成氣跑了,估計他不會回來了。”
窗戶外面就是綠化,隔着綠化遠方是醫院,宋巡看向醫院所在的方向,緩緩道:“血緣是如此神奇的一個東西,它硬生生讓王成回頭忏悔,即使這忏悔并不是真心的。
王成對我說:‘我只是想要一個親生的孩子,有錯嗎?’
我回答他:‘你沒錯。’”
宋巡看着這個他血緣上的父親,卻發現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相同點。
王成只是以為金錢可以換取親情,補償可以彌補十幾年的缺失。他錯在用功利的目光衡量着一切,自私自利,無所不用其極。
十幾年前,他抛棄自己的良知、自尊,換取了權勢與地位。
十幾年後,他妄想用這些再換回之前的所有,掩蓋痕跡,企圖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在王成臉色變化之時,宋巡的眉目冷漠,他嘲諷道:“王成,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可以既要又要。想讓我改名換姓,上你家家譜,這輩子都不可能,我的宋是宋钰君的宋,絕不可能改姓王。”
小孩子都懂得兩件事取其一,可像他這樣的大人,卻懷揣着什麽都想要的美夢。
“不講了,宋小巡。”秦嵘把自己面前的咖啡推過去,換過宋巡面前的冰美式。“喝口焦糖瑪奇朵,心情好一點。”
熱咖啡進入口腔帶來一股濃郁的焦糖味道,驅散冰美式的冷意,宋巡眉目間的疲憊被驅散,他的心情不像之前那樣焦灼。
秦嵘懶洋洋地站起身,他單手插兜,“走吧,去醫院看看阿姨。”
宋钰君在病房裏已經有了意識,醫生不讓探視,宋巡就在病房外面看,他停留了很長時間,吊瓶的液體往下滴滴答答地流入血管,仿佛宋钰君的生命一樣。
宋钰君的主治醫生過來把他喊到辦公室商量治療的問題,給了一些轉院的建議,下午太陽西下宋巡才回過神。
原來這一天過得可以這麽快又這麽慢。
秦嵘早在宋巡和主治醫生商量時就下了樓,醫院的旁邊一向不缺少攤位,很多病人家屬都會選擇在附近吃飯。他随意找了家店,招牌上寫着正宗煎餅果子。
“老板,兩個煎餅果子。”他看了一下價格表,“要豪華版的。”
兩個煎餅果子到手,秦嵘又買了兩碗粥,一齊拎到了醫院。
宋巡坐在椅子上,他手裏握着一次性紙杯,正冒着熱氣。昨夜只睡了幾個小時,現在他的腦子昏沉,嘴唇發幹,把熱水喝了還是有點難受。
秦嵘把飯遞給他,“吃點,墊墊肚子。”
宋巡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往旁邊挪了個位置,讓秦嵘坐下。
水杯放在一旁,宋巡的臉有點紅,秦嵘一開始以為是醫院的暖氣開的太足了。
等宋巡慢騰騰地吃了一會飯,一個煎餅他吃了一半就吃不下,眼睛閉上,靠在秦嵘的身上,說他有點困,想睡一會。又小聲說他就睡一會,讓秦嵘過十分鐘喊他。
宋巡的手安靜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秦嵘不小心碰到,他皺了皺眉,手有點涼,這個天氣男生火力旺,按理說不能冷成這樣。
他探出手摸了摸宋巡的額頭。
很熱。
溫度和平常不一樣。
秦嵘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是一件黑色沖鋒衣,往上一拉拉鏈就把宋巡裹到裏面,像一個大粽子。他言簡意赅道:“跟我去看醫生,你發燒了。”
“不用。”宋巡把臉埋到衣服裏,悶聲道,“讓我睡一會,等睡醒吃個藥就好了。”
衣服殘留着秦嵘的溫度,讓他感受到舒适,體溫回暖。宋巡閉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含糊說:“可能昨天晚上受涼了,沒什麽大事。”
秦嵘伸出手扶住他下巴,讓他不要陷入沉睡,臉頰旁邊的皮膚也很熱,呼吸間都是熱氣。他道:“我們現在就在醫院,起身,跟我去門診。”
宋巡被他說的沒辦法,他跟着秦嵘一起往前走,在發燒門診量了體溫,醫生開了點藥就讓他們離開。
秦嵘問:“真的不用打針?”
“不用。”醫生道,“三十八度三,溫度不高,吃點藥就好了。”
“可以多穿一點捂捂汗,晚上不要受涼,三月份天氣經常變化,注意一下保暖。”
“可是他的臉很熱……”秦嵘道。
醫生把筆一放,“我是醫生還是你是醫生?”
“你是。”
宋巡生病的時候很聽話,除去一開始不願意看醫生,到了門診之後卻很配合,秦嵘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他吃了退燒藥後坐在椅子上,臉頰暈着紅暈,不多時打了一個哈欠,頭一點一點的,最後直接靠在了秦嵘的肩膀上,半歪着身子,閉着眼睛,過于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圈陰影。
秦嵘把手機收起來,看了宋巡半晌,他伸出手,小心地碰了一下宋巡的臉頰,然後把沖鋒衣的帽子小心地從他背後帶出來,蓋在他的頭上,擋住過于明亮的燈光。
雖然生病的宋小巡很乖,但還是不要感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