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是師尊（四）
我是師尊（四）
從盈臉上的血色退了個幹淨，喉間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她再控制不住雙腿，幾乎可以說是奪門而出。
待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窗外極遠的地方，卻珂躺着的床上攏起一陣濃濃的白霧又迅速消散，已變回原樣的蒼艾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抱起卻珂，帶着後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處。
根據系統為她提供的吓人法子，她差遣陸煥齊和江佩雪在門派的藏書閣翻了整整兩日的符咒書，才翻出幾個好用的符咒，讓她能用“夢靥咒”放大人心底的負面情緒，并順道将這“改頭換面符”練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卻珂身上的毒是從盈親手下的，她所謂的“照顧”自然只是一個幌子，不僅如此，她還給掌門下了咒語使其一天中有大半時間都在昏睡狀态。
她的忽視給蒼艾提供了些許便利，從盈覺察到自己被人盯着，卻怎麽都不會想到，她是被“掌門”給盯着。“昏睡中的掌門”時不時就會變換一下姿勢，用極奇怪的方式對着她。
變化很微小，光憑眼光一掃難以察覺，但能在她的潛意識中留下異常的印象，并在最後時刻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
“改頭換面符”用起來有很大的破綻，從盈要是鎮定些，說不準就能覺察到異常之處。可惜，她正處在極端恐懼的狀态之下，自然就發現不了。
順利将掌門帶出來後，蒼艾忍不住在心底想着，方才從盈的表情倒是挺精彩，不枉費她每夜變成掌門的樣子蹲在這人床邊、生生把腳都給蹲麻了。
在屬于她們師徒三人的山頭上，焦急如陸、江，來來回回兜着同一個圈子，差點就要踩出一條小路來了。
看到蒼艾的一瞬間，兩人眼中亮起了光。
陸煥齊幾步小跑着過來，從師尊手中接過掌門的他下意識便要将人帶進屋中去，手臂卻忽地被蒼艾給拉住了。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去，蒼艾搖搖頭，輕聲道：“我們得帶着掌門大人到門派之外去避一陣。”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她的前好徒弟會在下個月回來，可她的出現大概率會對劇情造成些影響，這個日期說不定将要提前一小段。現在的她們對上關明修，不說是毫無勝算吧，至少也是個必敗無疑。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得虧她這倆徒弟都不是會對着她問東問西的性子，短暫驚詫過便很自然地接受了她這想法。
蒼艾已提前規劃好了離開的路線，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按理來說應該不會碰到人才是，可偏偏發生了一點命中注定般的小意外。
遠遠瞧見有個人站在小道中央，蒼艾眉頭一皺，開始在腦中cue系統：“開工了開工了，幫我看看站在路中間的那位是什麽人，是十方門的人嗎？”
系統似乎已然習慣了她的行事風格，沒有多說半個字，直截了當地給出了答案：“是十方門長老冉嘉茂。”
蒼艾腳下一頓，轉頭看向兩個徒弟：“你們留在此處不要走動，冉嘉茂在前方路口處，我先去将他給引開，過會兒你們再跟上來。”
言畢，她擡腳就走，步子跨出去時隐隐聽到身後傳來個“別”字，她也沒留神，幾步便來到冉嘉茂身後。
她這張臉還是有些好處的，全十方門上下都清楚她死得凄慘，棺材都在地底下埋了三年了，現在的她往那些人跟前一站、冰涼的手往對方脖子上一搭，眨眼間就能将人吓得魂飛天外。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站在冉嘉茂跟前、讓他瞧清楚她模樣的一瞬，他就猛地變了臉色。
冉嘉茂的嘴唇抖了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極輕的：“蒼艾，你竟然真的……回來了？”
他與原主這些被撿回來的可憐小孩兒不同，是聽說了十方門的名頭後主動求上門來拜師的。按照順序，他在原主之後，所以稱原主是“師姐”。今日也不知是恐懼使然還是怎麽的，竟開始直呼其名。
蒼艾溫和一笑：“多年不見，師弟風采如昨。我實在太過想念師弟，便回來見見你，想着說不定還能把你帶到我那兒……”
話還未說完，方才還站在眼前的人已消失得幹幹淨淨，把蒼艾都給看愣了。
她知道她是個合格的女鬼，但這效果多少還是有些誇張了，瞧瞧把人給急的，連瞬移符都甩了出來，怎麽看都透着股做賊心虛的意思。
冉嘉茂一走，陸煥齊和江佩雪就從方才站着的地方匆匆趕了回來。
蒼艾見大徒弟臉上刻滿“驚訝”二字，便問了一句：“剛才聽你說了個‘別’，有什麽問題不成？”
陸煥齊顯得有些糾結，大概是在組織将要說出口的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睜着一雙滿是疑惑與迷茫情緒的眼睛輕聲道：“弟子之前曾聽說，冉師叔對師尊您……頗有好感，為了能讓您回來，甚至不惜用上一些禁術，您……？”
疑惑與迷茫并沒有消失，而是轉移到了蒼艾的臉上。
“你等等，等我仔細想一下。”
她閉上雙眼，将看過的劇情在腦中又過了一次，可算覺察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畢竟，她之前只是将這些內容草草看過一遍，記不清楚次要角色也很正常。
在原主仍活在人世之時，冉嘉茂從未表現出對師姐的感情，可原主去世後，這感情很突兀地出現了，原因是他忽然想起當年在自己險些入魔時拉了他一把的，正是師姐。
如陸煥齊所言，冉嘉茂曾多次在掌門卻珂面前表示，只要能尋回師姐，他不介意用上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法。
他确實這般做了，最終也因為使用秘法發生了某種意外，就此不幸殒命。
可蒼艾怎麽看，都覺得這件事透着股詭異的味道。剛才冉嘉茂看到她時的反應可不像是見到了心心念念的愛人，倒像是遇上了殺親仇人一般。這模樣，已很能說明問題。
眼下不是糾結他去向的時候，蒼艾暫時将他的事兒放到一邊，轉而對着陸煥齊道：“先不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快些走，我們先帶掌門下山。我總覺得，掌門大概是要醒了。”
她的預感再一次應驗了。
他們幾個到鎮甸上的客棧安頓下來後，蒼艾剛遣了兩個徒弟去隔壁的鋪子裏買些吃食，一轉身，就對上了卻珂睜開的雙眸。
卻珂似乎還沒有從原本的恍惚狀态中回過神，直到蒼艾走到她近旁蹲下，她才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小艾……沒想到會是你來接我走。”
蒼艾：？
得，她又被當成女鬼了。倒是挺符合她現在身份的。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卻珂的手，笑了笑：“我确實是來接您的，但只是要帶您離開那危險之地，并不是要将您帶走。”
卻珂先是疑惑不解，然後猛地意識到什麽，緊緊攥住蒼艾的手臂不肯放。反複确認能摸到徒弟的脈搏後，她面上覆上喜色：“小艾，難道你……”
蒼艾立刻搶斷了她：“我死了。”
卻珂：？
蒼艾：“別看我現在活蹦亂跳的，一年之內必死無疑。”
卻珂：？
蒼艾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解釋眼下這特殊的狀況：“我是因為有心願未了，才尋得一個機會重返人間。可惜這點命數是借來的，用不了太久，最多也撐不過一年。不過我是覺得，能回來看看便挺好，這不是還能将您帶出十方門麽？”
卻珂眉頭微蹙，有心想說些什麽，最終卻化為一聲輕嘆。她仍舊緊緊握住徒弟的手，笑笑：“說的是，能重新見到你便是好事。所以當年究竟是誰害了你，煥齊一直堅持說是明修，我想這其中定然有什麽誤……”
“沒有誤會，就是他。”
聽蒼艾語氣如此平靜，卻珂反而确定了：“真的是他，你……”
“沒事的師尊，“蒼艾搖搖頭，“只是你我都比較倒黴，沒有撿到根正苗紅的好孩子罷了。”
卻珂愣了愣，像是沒想到蒼艾會連着她的份也算進去。然她很快便反應過來了：“你指的是從盈？”
“是，但也包括其他一些人在內。原來，掌門大人您對發生的一切是清楚的。”
蒼艾看過劇情，從盈是罪魁禍首不錯，可卻珂最終會那般死去，亦有其他人的責任在其中。
得知掌門的身體已無複原機會後，教中衆人為從盈、關明修二人所蠱惑，迅速倒向他們一方，将卻珂如同一件沒用的工具一般棄置一旁。
他們想要掌控十方門的計劃一直在穩步推行中，威逼利誘雙管齊下，達到目的所花費的時間，甚至不需要一個月。
若只是冷待也就罷了，卻珂死前，有過一段短暫的清醒。
按照劇情記載，似乎是門派中什麽人逃跑引來了一片混亂，給她留足了時間走到其他弟子修煉之處。那時她已被從盈“照顧”得形同枯槁，明眼人一瞧就能發現問題。而那些弟子……報信的報信，綁人的綁人，不過一炷香，就将她送回到了從盈的眼皮子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