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修羅場
Chapter 6 修羅場
魏思嘉站在陽臺上吹風,身後是寬敞明亮的卧室,陽光透過紗簾輕灑進來,落在熟睡中的嬰兒臉上,這是她費了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她給襁褓中的女兒取名魏曉月。
臨産後的一年,随着曉月的樣貌漸漸長開,她的噩夢才剛剛開始。魏思嘉驚恐地發現這個孩子和她父親何其相似,每當曉月哭着喊着找媽媽的時候,她都會拼盡全力推開她,那張臉總讓她想起那個無助的夜晚——
在酒吧破舊的沙發床上,陌生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她恨,可鬼使神差地還是生下了魏曉月,生下了惡魔的孩子。
屋裏的燈驟然亮起,孩子撕心裂肺地哭聲回到了耳邊,魏思嘉冷漠地看了眼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擡腿邁了過去。
“姐,她餓了你沒有看見嗎?”
剛畢業回家的魏靖澤走進來抱起了小外甥女,跟在魏思嘉後面踏進客廳:“你既然已經生下了她,為什麽要這樣冷漠?曉月什麽都不懂,她只是個想要媽媽的孩子。”
“她是不懂,可你們懂。”
魏思嘉轉過身來,眼裏閃爍着瑩瑩淚光:“魏靖澤,事到如今誰都有權利指點我,只有你和爸爸不行。你別忘了,當年媽媽在醫院被歹徒襲擊的時候還在保護你,她為了讓你逃走中了十幾刀,那個時候怎麽不見你義正言辭地站出來?”
魏靖澤臉色僵硬地站着,腦海裏浮現出那幅血腥不堪的畫面,他眼睜睜看着母親倒在血泊裏,倒下的時候還在沖他微笑。
“她死得那麽慘,爸為她讨過公道嗎?”
“我出事的時候給你打了那麽多的電話,你哪怕接到一個,今天都不會有魏曉月坐在這裏哭,”魏思嘉走上前來看了看女兒,又對弟弟說:“你心疼她是嗎,那我呢?”
“魏家的男人一個個的都懦弱。”
魏思嘉輕嘲了兩聲,從他視線裏消失了。微風灌進屋裏,只有陽臺的風鈴叮咚作響。
眼前忽然光芒大盛,魏靖澤從遙遠的畫面中重新跌入黑暗,緩緩睜開了雙眼。一股濃烈的消毒水氣息嗆得他咳嗽起來,後背和前胸都纏上了雪白繃帶,他撐着床慢慢坐起來,看到了伫立在窗前接電話的謝深秋。
“不必了錢總,魏教授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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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秋邁步走回他床邊坐下,一只手探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發現溫度褪下去才稍微松了口氣。挂斷電話以後,和他說話的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後背疼,腦袋疼,胸口也疼,”魏靖澤瞥了眼剛剛黑掉的手機屏幕,“大晚上的誰給你打電話?”
“譽瀾集團的錢守一。”
“他的員工傷你傷得這麽重,今晚想來負荊請罪,我怕你累着就拒絕了。”謝深秋取了枕頭墊在魏靖澤的後腰處,擡頭時又看見他額頭上厚厚的紗布,心裏五味雜陳:“都怪我說話不謹慎,刺激得他動了手。醫生說你軟組織挫傷需要靜養,傷在後背的至少還能拿衣服擋一擋,可是額頭上這道口子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魏靖澤微微一笑:“那你應該慶幸啊。”
“幸好傷得是我的臉,你這臉比命金貴的人要是破了相,是不是得上吊了啊?”
“這叫什麽話。”
謝深秋瞬間黑臉:“你為了護我才沖上去,難道我看你現在這副模樣還能幸災樂禍不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本來他就愧疚得不行,送人來醫院的時候生怕魏靖澤醒不過來了,站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來來回回晃了幾個小時,想到了所有可怕的結果,好不容易等到人醒了還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人命關天的事情,魏靖澤以為他真能無動于衷嗎。
“我開個玩笑,不會真留疤的放心吧。”
魏靖澤擡起他還能稍微動一動的左手,忍着筋骨拉扯的疼痛碰了碰謝深秋的手,他這次傷得雖不輕,但是心裏美滋滋的。安靜的病房裏有暧昧的情愫流動,今天兩人都沒喝酒清醒得很,謝深秋這算是接受他了嗎?
窗外的燈火輝煌斑斓,送餐員很快就将晚餐送進了病房裏,菜品有冬瓜排骨湯,蜜汁叉燒肉,清炒時蔬,鴨血粉絲煲,臘肉煲仔飯,粉蒸排骨,蝦仁腸粉,燕麥粥和兩份精致的小甜點,全部都是謝深秋點的。
病房的便捷折疊桌就那麽一長條,如此豐富的菜品都快擺不下了。魏靖澤看着滿滿一桌菜又開始肉疼,受傷是多大的喜事啊需要宴賓客的排場,他擡頭看着謝深秋:“你不是說你要勤儉節約,樸素生活嗎?”
“對啊,”謝深秋掃了眼桌上的菜,拆了包裝盒裏自帶的餐具,自覺地承擔起照顧病人吃飯的重任:“這幾道菜已經很家常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吃點好的壓壓驚,撫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和你受傷的身體不過分吧。”
一勺熱湯送到了嘴邊,魏靖澤很受用地享受着最高級別的喂飯服務,硬生生忍住了批評他的沖動。必須得教謝深秋學做飯了,人美心善倒是不假,可惜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也得虧他自力更生艱苦創業了,不然日日這樣大手筆地揮霍金錢,感情必然也不會長久。
而魏靖澤不知道的是,謝深秋背後的謝家是個多麽富裕豐盈的存在,他家的餘糧碰上饑荒年拿出來赈災都綽綽有餘。
謝深秋自認為已經是所有家庭成員裏最懂節約資源不浪費的人了。可惜他自以為的接地氣,在普通人眼裏依然是雲端上曲高和寡的存在。
飯吃了一會兒,兩人都差不多飽了。魏靖澤看他忙着收拾桌上的飯漬,忽然想起譽瀾員工怒視謝深秋那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忍不住問道:“老李後來怎麽樣了?”
謝深秋手上動作一頓:“被警察拘留了。”
“我們二輪的心理測評要加快進度,譽瀾內部能出這樣的亂子,說明底下人早就被壓迫到了心理紅線,就等一個導火線引爆炸彈。今天的事就是最好的警告,已經篩選出來那批重度心理問題的人員,需要盡快進入咨詢程序了。”
魏靖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們搞不定的可以推給我,比如老李這種偏執的人,我帶回醫院去簡單做個評估。”
“他打了你,你還要幫他治病?”
“又不用咱們出錢。”
魏靖澤臉上笑嘻嘻的,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對他們來說是公司福利,你這裏賺錢吃肥肉,給我也創造個薅羊毛的機會不過分吧。”
況且就算不去醫院治病,魏靖澤也不敢草率地放虎歸山,他傾身過去伸開雙臂輕輕摟住了謝深秋,下巴颏埋在對方的肩頸窩裏悶悶出聲:“老李記住你了,等他拘留出來我是一定要給他治的,進精神疾控中心住院治療,等心理狀态恢複好了再放回去。”
不然留這麽大的隐患在謝深秋身邊,他真的是不放心,以後睡覺都睡不踏實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響過,謝深秋起身走過去拉開了房門。門外站着個大學生模樣的白淨男孩,手裏拎着兩袋水果眼巴巴地向裏探頭探腦張望:“魏教授在裏面嗎?”
“他在,你是?”
年輕男人眼睛亮了亮,無視了謝深秋的問題徑直踏進了病房,在看到床上半個身子纏滿紗布的魏靖澤時瞬間紅了眼眶,猛地撲到床邊攥緊他的手:“魏,聽說你被人打了,怎麽會弄成這副樣子,林老板告訴我的時候我連水都顧不上喝就跑來看你了。”
“我沒什麽事,”魏靖澤尴尬地抽回手,擡眸往謝深秋站立的門口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冷淡:“你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眼前這個白淨的男孩陸青是繪色酒吧的人,沒遇到謝深秋之前,魏靖澤是那裏的常客,老板林寒是他朋友,每次喝酒聊天他都會點陸青作陪,一來二去兩人就熟絡起來,陸青仰慕他的才華,更是對他動了真感情。
“靖澤,這位是你朋友?”
謝深秋走上前率先伸手:“你好,我叫謝深秋,是魏教授的同事。”
陸青睨了他一眼,不情不願握了握手,大言不慚地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了,過了探望時間醫院該趕人了,你的心意魏教授收到了,我們還有些私事要談,你請回吧。”
“……私事?”
謝深秋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了半天,迷茫的神色剎那間清晰起來。業內早就有八卦傳魏靖澤是個花花公子,只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短并沒有出事,他才放心的。
這會兒站在這裏,謝深秋才明白眼前這位和魏靖澤的關系,一時心頭火氣怒視着床上的人攥緊了拳頭:“魏靖澤,你玩得可真是高明。今天若不是我撞見了,你準備騙我騙到什麽時候?!”
“你誤會了,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魏靖澤急着下床,連帶着枕頭都掉在了地上,他也不知道陸青怎麽會突然跑過來,他們明明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別走,你聽我跟你好好說,他就是來看看我——”
謝深秋甩開他的手,忍住胸前一口惡氣對他道:“不用解釋了,你還是把你後花園的花花草草除幹淨再來和我談情說愛吧。”
“砰——”
摔門聲驟然響起,魏靖澤光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回頭一臉怨氣盯着床邊的陸青:“誰讓你不打招呼跑過來的,你這辦的都是什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