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五好鄰居
Chapter 2 五好鄰居
“謝深秋。”
這一次他主動伸手示好,若不是這個熱心腸的男人臨時救急,他不知道還要在這看不到邊的長隊隊尾排多久。大棒和甜棗往往相伴而生,有規則的地方也有人情,比起他臺北那個冷冰冰的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買這麽多,囤貨嗎?”
謝深秋愣了愣:“就是自己吃,我不想跑太多次超市。”
魏靖澤往他堆成山一樣的購物車裏掃了一眼,全部都是時蔬和熟食。九月的廣州天還熱得很,新鮮蔬菜水果如果不能及時處理,放兩天也就壞得差不多了。
何況購物車裏這堆蔬菜的品相實在不怎麽樣,他忍不住說道:“買這麽多菜保鮮工作要做好,不然都會壞掉的。你不願意排長隊就避開通勤時間,上午逛超市的話不僅能蹭到打折優惠,還有最好的蔬菜水果任你挑。”
這就是免費的超市攻略呀,果然經驗豐富的人智慧不可小觑。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搭着話,原本長長的隊伍眨眼之間少了一大半,謝深秋推着車來到收銀臺前,這比他預想的時間快很多。濃重的煙火氣拖慢了他日常的生活節奏,卻也成功将他拉入“生活”的中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才是正道。
“這麽多東西太沉了,我送你回家吧。”
謝深秋擺擺手:“謝謝,已經麻煩你一路了,我自己能拿回去。”
“你住哪兒啊?”
“東河麗景,天橋對面幾步路很快就到了。”
魏靖澤微微一笑,拎起了他放在地上的兩大袋食材:“巧了,我也住那兒。”
這片小樓雖比不得他家的莊園別墅,但在寸土寸金的廣州也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優質戶型,門前奶油色的石子路岔開好幾道小路蜿蜒延伸到公共花園深處,魏靖澤跟着他來到了東單元樓下,繞過他直接按響了單元門智能面板上302的按鍵:“曉月,我回來了,開門。”
智能門“滴——”地應聲而開,謝深秋眼底的戒備散了大半,他恍然大悟:這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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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袋沉甸甸的食材被這位活菩薩鄰居拎到了他家客廳裏,魏靖澤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要走時,一杯水遞到了他面前:“謝謝你今天替我解圍,方便的話一起吃個晚飯吧。”
還沒等他回話,謝深秋已經撥通了他常去的那家高級餐廳的服務電話,剛說了句“你好”就被魏靖澤眼疾手快地按掉了通話。
他擡起眼眸,疑惑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舉手之勞而已,搞這麽隆重幹什麽。”
“你想在家吃嗎?”
魏靖澤眨巴着眼睛不停點頭。
謝深秋看着滿地的食材,微微蹙起了眉頭,無奈笑着跟他坦白:“可以是可以,我今天本來也想嘗試做飯的,但畢竟是第一次下廚,你可要有點心理準備。”
“拖家帶口白蹭你一頓飯呢,我不挑食。”
而當魏靖澤再次推開廚房的門,他才意識到自己高估了多少謝深秋的居家生活能力。大顆的芹菜連根帶莖全部躺進了垃圾桶,豬肉切得大小不一,像是炒過一遍了透着焦黑。
制造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站在竈臺前舉着手裏的平板研究菜譜,聽到他進門謝深秋回過頭去淺淺一笑,天真道:“來得真巧,我正好有個問題要問你,什麽叫勾芡?”
魏靖澤看着已經被禍害過一遍的廚房,走過去指着垃圾桶道:“這是芹菜啊,你把這麽長的根莖都扔掉,我們吃什麽?”
“葉子啊。”
謝深秋理直氣壯地敲了敲菜板:“菜根裏有蟲眼,不能吃了。”
砧板上還排列着幾塊生肉,血水順着木質紋路流到了操作臺上。魏靖澤俯身湊近那幾片肉聞了聞,濃重的腥血氣味争先恐後竄進鼻腔裏:“肉不新鮮了,你買的多少錢一斤?”
突如其來的問題把謝深秋問懵了。
他只記得和老板說了一句買肉,全程就再沒講過半個字,多少錢一斤這種問題應該屬于賣肉老板的服務範圍內的工作,就像賣房銷售會主動推銷介紹一樣,對方既然沒說,他也就沒問。
謝深秋掃視了整間廚房裏所有的食材和熟食,很多都不認識。在他的概念裏食物只分能吃和不能吃兩種,于是答非所問道:“這堆東西總共花了兩百六十二點三五元。”
好家夥,合着具體價格他是一個都不知道。
魏靖澤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吃飯可以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做不了精致的,退而求其次也可以。他拿了幾個番茄放在謝深秋面前,還不停地給他找臺階下:“晚飯不用太複雜,番茄炒蛋就行。”
偏偏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炒雞蛋你會嗎?”
謝深秋又舉起他的平板:“我查查。”
魏靖澤:“……”
如此不接地氣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見,這是哪家的落魄少爺流落人間了,除了會用鈔能力買東西就真的什麽都不會了。
若不是在超市一眼瞥見謝深秋那張驚為天人的容貌,他還真不至于一路送佛送到西。那張臉簡直就是按他夢中情人的标準長的,淺笑時如春風拂面,魏靖澤一個三十多歲血氣方剛的單身男人哪受得了這個,心甘情願淪為了美人身旁的小跟班。
廚房門後的壁鈎上還挂了件卡通圍裙,他順手取下來穿在自己身上,用一種近乎無奈的語氣慨嘆了兩聲,拍了拍謝深秋瘦削的肩膀:“你這哪裏是第一次下廚,分明是第一次下凡吶。”
謝深秋窘紅了臉,抱着他的平板道:“抱歉了,說好請你吃飯結果還讓你自己動手,我再點幾個菜,讓他們送到家裏來。”
門鈴響了三聲,屋門口除了拎着菜品的外賣員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謝深秋還沒來得及和她搭話,小姑娘已經循着熟悉的飯香味摸進了他家廚房。
“舅舅,你是不是走錯家門了,這裏是202,我們家不是在樓上嗎,你怎麽跑到別人家做飯了?”魏曉月扒在門邊眨巴着眼睛。
謝深秋瞳孔驟然放大:“這是你外甥女,我還以為她是你……”
“是我什麽?”
魏靖澤擦了手上的水笑着走出來,“你不會是把她當成我女兒了吧,我有那麽老嗎?”他把小丫頭往謝深秋跟前一推,“曉月,問謝叔叔好。”
魏曉月揚起頭來打量了一會兒面前這個高挑纖瘦的男人,大抵是漂亮的人無形中都有相互吸引的磁場,小丫頭臉上忽然露出兩個小梨渦來,笑了:“謝叔叔,你好漂亮呀。”
謝深秋受寵若驚地看了看她,屈膝俯身與她平視:“你也很漂亮,像小公主一樣。你舅舅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叔叔邀請你們來家裏吃晚飯。”
“哇,貓——!!”
魏曉月瞥見沙發上卧着的布偶貓,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了。她蹑手蹑腳地向前邁了幾步,停在路中間又忽然回頭捂着嘴笑。
“它叫湯圓,今年剛一歲。”謝深秋說。
在這位好心鄰居的幫助下,謝深秋吃到了他獨居之後的第一頓家常便飯。洗碗的時候他全副武裝戴齊了橡膠手套和防塵口罩,擰開水池的水管對着那堆盤碟就是一陣猛沖,強迫症似的來來回回洗了八百遍,像是要洗掉什麽頑固病毒似的。
魏靖澤站在廚房門前,看着謝深秋手裏拿的正是他剛才用過的青花瓷碗,莫名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傷害。
“深秋,我叫你深秋可以吧,”魏靖澤走上前來打量着認真洗碗的男人,揶揄笑道:“你真的不是來民間體驗的生活的嗎?”
他怎麽看都不像長期浸潤在煙火氣裏的人。
謝深秋停下手上的動作,側過臉對上了魏靖澤審視的目光。他本來還以為自己隐藏得挺不錯,原來這種格格不入的狀态那麽明顯。
“我就是個剛工作的新人,家裏過度溺愛把我養廢了,”謝深秋邊刷碗邊自嘲道:“說體驗生活不太合适,你可以理解為,我剛剛開始學習應該如何生活。”
謝深秋笑吟吟地拎起水淋淋的青花瓷碗,像在展示一件精心打造的藝術品。碗邊碗底的每個角落都洗得透亮晶瑩。今晚他在做飯上丢掉的自信,全從洗碗這裏找補回來了。
“有覺悟,孺子可教也。”
“等你下次來,就可以吃到我做的飯了。”
魏靖澤接過那只碗放進碗架裏,聽他如此說就知道這段關系不止是萍水相逢的幫助,還有後續的話當然要趁熱打鐵。俗話說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嘛。他們兩個住的這麽近,發展一段戀情應該不是難事。
“明晚怎麽樣,你想吃什麽,我來教你做。”
“一天學不會啊。”
魏靖澤摸出手機,點開社交軟件的二維碼:“那先加個好友?”
“好。”謝深秋點點頭。
滴聲過後,謝深秋順利發送了好友申請,不到一秒鐘就通過了驗證。這是他搬到小區的第一位熱心鄰居,也是他二十多年人生裏第一次有鄰居。在臺北的獨棟別墅裏,他的房子四面都是庭院樓臺,從沒有過什麽鄰居。
“靖澤,今天謝謝你。”
魏靖澤踏出家門站在走廊裏笑了笑:“不客氣,鄰居嘛,應該的。”
送走了魏靖澤,他抱着湯圓窩在沙發裏開始了一天的護膚流程,順便給遠在外地出差的公司合夥人霍瀾青去了電話。
“瀾青,你明早幾點落地,我去機場接你。”
霍瀾青托着行李還在安檢口排隊:“六點半就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別亂跑,明天上午咨詢中心有位督導師要過來談合作,是京溪醫院精神病疾控中心的魏醫生,這是咱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千萬不能掉鏈子。”
彼時,樓上302房的魏靖澤剛剛打開謝深秋的朋友圈刷着,看到一條宣傳公司的動态時點了進去:內容是他站在公司入門玄關處與另一位合夥人的合影,背景牆上篆刻着幾個龍飛鳳舞的字:鹿溪臨床心理咨詢中心。
魏靖澤微微一笑:“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