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當今聖上軟禁起來了，怎麽還能跑出來作妖？
葉瑾冷哼一聲，嗤之以鼻，“雖然不是一夥，但他想搶功勞，好去太後面前邀功解禁。”
丹珠呆了呆，忍不住問道：“可你在為皇上辦事，他是四王爺，也是皇上的兄弟，他這麽做不是自相殘殺麽？”
葉瑾嘴角浮現一抹冷笑，“為了權勢，他可以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我。”
丹珠無語了，自古以來，皇族之中為了權勢地位，內部矛盾就一直沒停過，兄友弟恭更是少之又少，這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兩人聊着天，那邊的激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葉瑾屬下一共有五人，雖然都是經過嚴格培訓出來的好手，但對方俨然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勝在人數多配合好，除了地上的十幾個人，還有屋檐上幾個背着弓箭的箭客，揪準了機會就放毒箭。
丹珠忍不住探出頭看過去，那邊地上已經橫陣了幾具屍首，黑色的衣料泡在血水裏，血流了一地。
被這個豔紅的顏色刺激得胸口一陣悶疼，眼前的情景，莫名地讓她想起那天在幻覺中胡府被血洗的情景，忍不住捂住嘴幹嘔了起來。
察覺到她的不舒服，葉瑾神色一沉，迅速轉過身将她抱入懷裏，低聲問：“怎麽了？”
丹珠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氣息劇烈起伏，勉強地說道：“沒事……我看不了血……”
葉瑾眉目一凝，剛剛的閑然自若已然消失，臉上只剩下一片冷肅。
混鬥中，屋檐上的箭客朝天空放了一支暗號煙，不多時，有更多的劍客從四面八方湧進宅院。
場面更混亂了，雖然葉瑾的屬下武功比這些人高了不少，但是也架不住人家的車輪戰，很快有兩個身上挂了彩。
丹珠緊張地抓緊了葉瑾的手臂，問道：“怎麽辦？你就這幾個人，沒有後援嗎？”
葉瑾沒說話，神色凝肅地盯着戰況。
沉默了片刻，他低聲對她道：“找個地方躲好，不要靠過來。”
丹珠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袖口。
那邊鬥得你死我活的，她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弱雞，當然害怕被一個人丢下來，可是她也明白，如果葉瑾不加入戰鬥，他們可能都會死在這裏。
定了定神，她松開他的袖口，冷靜地說道：“你小心一點。”
葉瑾目光掃過她剛抓的地方，而後笑了起來，“你在擔心我？”
“……”丹珠抿着唇沒吭聲，心裏想着，廢話，如果你出事了，我也會跟着出事好不好？
時勢不等人，丹珠兜着葉瑾交給自己的冊子，迅速跑到旁邊的假山後。
藏好後，她不放心，又偷偷探了腦袋出來看他。
葉瑾正擡步朝前走去，步伐穩重，一身白衣，在日光的照耀下，如千年不化的寒冰，清冷而桀骜。
能沉着赴戰的男人無疑是有魅力的，丹珠不得不承認，葉瑾生了極佳的好皮相，要是不看性格，他确實有那個資本稱為萬人迷。
他的手下一個個都那麽厲害，身為閣主的他定然也是武藝超群的，不然用什麽來服衆？
快要接近人群了，丹珠屏住呼吸，看着他緩緩地擡起手。
葉瑾身上沒有任何武器，難道，他要徒手對付這些人？
丹珠以前在電視劇上看過，修行越高的人，越是不借用武器，難道葉瑾已經到了這個武霸級別？
真相到底他是不是有那麽厲害？沖着那激動人心的時刻，丹珠都不顧上自己的暈血症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那個修長的身影。
倏地——
有人倒下了，随着這個人的開頭，越來越多的人“撲通撲通”地倒下來，地上很快躺了一片。
丹珠震驚地瞪大眼睛，發生了什麽？明明一直盯着葉瑾，明明沒看到他出手，為什麽人就莫名地倒下了？
難道，葉瑾難道修的是無形一指功，根本不讓人看清就能置人于死地？
在她震詫不已之際，葉瑾已經走了一圈，所經過的人，無不整齊劃一地倒在地上，仿佛被什麽定住，竟是連一聲痛都沒來得及喊。
原來，他還真的有這麽厲害……
丹珠立即崇拜地看向葉瑾，以前一直覺得武俠電視劇拍的太浮誇了，都跟玄幻劇似的了，一點都不符合常理。現在看來，其實偶爾也有貼近事實的時候嘛。
……等等！！為什麽倒下的人裏，也有他自己的屬下？，
以為自己看錯了，閉了閉眼，定睛一看，沒錯！那躺下的人裏，還包含了他自己的五個屬下！
丹珠确認沒有看錯，不禁疑惑地看向葉瑾，這是什麽操作，難道是誤傷？
這情形，實在很難不讓她聯想到，葉瑾身上常年必備的良藥……
對，沒錯，就是麻藥！
畢竟，上一次司空敬元的人追殺過來時，她就親身經歷了被葉瑾的麻藥給誤傷。
178 中了一掌
因為有過類似的經歷，這黑壓壓橫躺的一大片人，跟上一次的情形真是越看越像，丹珠原來越壓制不住心裏的疑惑。
事實證明，她還是很了解葉瑾的劣根性的，确認人全被放倒之後，葉瑾不緊不慢地停下腳步，擡起右手，動作十分優雅地亮出掌心裏的藥瓶子。
那熟悉的瓶身，那精雕細琢的花紋，丹珠忍不住在心裏靠了一聲，還真是麻藥。
葉瑾淡定地晃了晃空瓶，兀自說道：“幸好今天出門帶足了一瓶，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吶。”
聽這語氣，還挺驕傲自己的神機妙算。
丹珠嘴角一陣抽搐，所以他當初到底是怎麽當上天羅門的閣主的？因為陰險腹黑，還是因為他的毒舌？總不會以為他擅長用麻藥吧？
躺在地上的人，不管是自己人還是四王爺那邊的，大概都沒有料到葉瑾會敵我不分地用陰招，一雙雙眼睛無聲地朝他投去不敢置信的目光，鑒于藥效的關系，又只能動彈不得趴在地上暗自恨得牙癢癢的。
将已經空了的藥瓶子塞回懷裏，葉瑾轉過身，笑眯眯地對丹珠道：“珠珠，可以出來了。”
雖然安全了，但丹珠卻沒有想象中的興奮，默默地為地上躺着的那五位跟錯主子的保镖點了把蠟燭，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剛走了沒兩步，葉瑾臉突地一變，身形如閃電一般地朝她沖過來。
丹珠愣住，懷中一空，冊子被不知哪裏伸出來的手奪走了，她震驚地扭過頭，還沒看清就被人迎面擊中了胸口。
事發得突然，丹珠完全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鑽心的悶疼瞬間傳遍四肢八骸。
合上眼就的那一剎，她看到葉瑾接住了自己，剛剛還笑着的臉上，布滿了不可置信和驚恐。
原來，他也會有害怕的表情……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聽到葉瑾大聲地喊自己名字，她很想說，別管自己，快去把那本冊子搶回來，可她說不出一句話，極力地想睜開眼睛，卻怎麽都逃不開那片黑暗。
他們都漏了，以為解決完四王爺的人就完事了，卻沒有料到，司空的人一直躲在暗處，伺機動手。
丹珠無法思緒更多，無邊無際的黑暗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很快便不省人事。
她又做夢了，做了很多很多現代的夢。
她夢到了久違的父母，站在遙遠的彼岸，不停地喚着她的名字，剛想走過去，場景忽然一轉，她坐在公司辦公室裏，桌上堆滿了急需處理的文件。
窗外忽然風起雲誦，一朵烏雲從天邊急速飄了過來，迅速将她卷進了黑霧。
想到穿越過去一張開眼就是堆積如山的屍體，丹珠被吓得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翻身坐起。
胸口傳來蝕骨的刺痛，她捂住被擊中的地方，冷汗直冒，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等稍稍緩過了勁，她擡起頭，房間并不陌生，正是張老板的客棧，以前在天字一號房住過一段時間，這裏的擺設一點都沒變。
松了一口氣，萬幸，她還活着，只是那個刺客拍中的地方，實在太他娘的疼了，攪得她連睡覺都不能安穩。
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熟悉沉穩的腳步聲。
丹珠勉強側過頭，看着葉瑾走到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天，她艱難地問道：“……我睡了多久？”
“不多，三天三夜而已。”
“……”這厮絕壁說的是反話吧，丹珠試着感受了下胃部，不得了，三天不吃東西她居然沒覺得餓，果然病痛是食欲的最大殺手嗎？
大概是躺得太久了，丹珠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次不是酸累的，撐起身，慢慢地靠在床屏上。
堅硬的木頭膈應得她有點難受，但她真的沒有多餘的一點力氣給自己墊個靠枕。
葉瑾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她艱難地挪動，一點都沒有幫忙的意思。
“好痛，為什麽會這麽痛……”丹珠難忍地輕.吟，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葉瑾背在身後的手下意識地動了動，很快忍住了，下巴擡高，冷冰冰地開口，“痛就對了，這都是你粗心大意造成的，誰讓你反應這麽慢？”
捂着絞痛的胸口，丹珠忍不住替自己争辯了一句：“我又不會武功，反應慢不是正常嗎？”
葉瑾臉色淡漠，一板一眼地開口道：“所以，你現在受點苦也是活該。”
丹珠這下聽出葉瑾的古怪了，她擡起頭，莫名地不解地看向他，雖然葉瑾平常就很欠嘴巴，可是今天根本就是故意過來挑事。
更何況，她現在可是重傷患者，他這麽說話不是太無情了點？
咬了咬唇，她忍住內心升起的委屈，抽着氣道：“能不能，幫我請薛師傅過來看看……”
“不能。”葉瑾的語氣越發冷淡，“那是我師父，憑什麽要幫你看？”
……要不是她疼得厲害，她肯定會怼回去的，眼前也只能好聲好氣地央求道：“拜托你了，我……”
“其實有些事情，我一直想告訴你。”葉瑾打斷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睛，兀自說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嗎？”
丹珠愣住，不解地看着他。
“是四年前。”他沒有沉默太久，直接坦言道。
丹珠瞪大了眼，四年前，那豈不是她剛結束塞外的流浪生活，在京城定居的不久？
她有些糊塗了，不禁問道：“什麽意思？既然你那麽早就知道了我，為什麽一開始不來找我？”
“因為沒有必要。”葉瑾睨着她，語氣陰冷地陳述道：“四年前，我的手下在京城街頭發現了正在售賣胭脂的你，你和畫冊上的胡夫人長得一模一樣。因為年代久遠，我的人無法核實你的身份，我便暗中觀察了你幾天，并趁你出街販賣時搜了你租住的房子。雖然沒找到那本冊子，但我在你房中找到了象征胡蝶身份的碧濤玉佩，于是我确定，你就是當年胡大人的唯一女兒胡蝶。”
丹珠懵懵地聽着，腦子裏思緒混亂成一片。
葉瑾的臉色越來越低沉，聲音冷然聽不出半點情緒，“司空敬元在京城耳目不少，既然我能找到你，他遲早也會找上你。所以，我讓人假裝成他的人去追殺你……”
“你說什麽？”丹珠猛地擡頭，錯愕地看着他，“四年前我被人追殺，那些黑衣刀客，是你派來的？”
這……這怎麽可能？
那些人不是司空敬元的嗎？那她三年來苦苦躲着的人，竟然是他？
“是，”葉瑾承認了，面無表情繼續說下，“原本我想将你逼到絕路，然後再适時地出現逼你交出罪證，可是沒想到，你在倉皇之中撞到了四妹，還被她帶回了府裏當貼身丫鬟。”
丹珠渾身冰涼，想起了什麽，不敢相信地打斷了他的話，“半年前，我跟着你第一次去了眠鳳閣，你去見顏玉煙姑娘，我在外面無意中碰到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
“那是當時僞裝追殺你的其中一個。”葉瑾冷漠地回應，“他是我在眠鳳閣的線人，平常會裝成嫖.客進去為我做事。”
丹珠震驚得說不出一個字來，葉瑾此時所言，完全颠覆了她原有的認知。
良久，她終于開口，抖着嘴唇問道：“所以，我只是你放在身邊的一個棋子……你先前要求我寸步不離，也是為了就近監督我嗎？”
葉瑾看着她，一絲殘忍的笑容，“當然，如若不是這樣，難道還會有別的理由？四妹出嫁時，本來就算你不來求我，我也會想辦法把你留在葉府，沒想到你卻自己找上了門。正好我當時缺個萬毒蠱的載體，種在你身上，一舉多得。”
丹珠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咬牙問道：“為什麽一開始不跟我說明情況？你怕我不肯跟你合作？”
葉瑾抿緊唇沒應答。
丹珠垂下眸，揪緊身下的被褥，氣息劇烈起伏，“你已經找到了你想要的，我已經沒用了，所以你覺得在沒有瞞下去的必要了？”
回應她的，依然是他的沉默。
丹珠将他的無言理解為默認，按着受傷的胸口，這裏很痛，卻不是因為那一掌，而是這個真相。
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只覺得那裏仿佛破了個窟窿，冷風不停地呼呼往裏面鑽。
理智告訴自己，他有自己的立場，他背負的東西沒那麽簡單，可縱然他有一百個一千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還是無法原諒，他把自己當成個傻子一樣利用戲耍。
在葉府那三年裏，她有哪一天睡過安穩覺，哪一天不是小心翼翼地藏着掩着自己？為了活命，她連葉府的大門都不敢輕易邁出。
她日日的惶恐不安，飽受葉冰黛的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折騰，這一些，只是他計劃下的衍生物？
忽然覺得無比的嘲諷，她當初滿心以為自己利用葉瑾擺脫了葉冰黛，殊不知，卻是葉瑾利用了自己找罪證抓犯人。
好笑，這真是太好笑了！
寒意慢慢順着她的頭爬下四肢百骸，那高大靜谧不動的身軀所散發出來的壓迫力，令空氣空的氧氣變得異常稀薄，
丹珠輕輕地呼吸，極力控制自己不斷往外洩出的悲傷，原本就蒼白的臉越發沒了精神。
望着她這副如遭重創的頹喪模樣，葉瑾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端起旁邊的湯藥道：“喝藥吧。”
丹珠将頭扭向另外一邊，冷色拒絕了，“不用。”
“何必倔強？”葉瑾将碗端到她面前，“不吃藥，苦得還是你自己。”
“我用不着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丹珠不知哪裏來的怒氣，一揮手就将藥打潑，忍着專心的痛朝他大喊，“滾！你給我滾！我再不想看到到你！”
179 兩魂一體
在丹珠記憶裏，經歷上一段失敗的感情，似乎是在十二三年前吧。
時間隔得太久，初戀的臉早已變得模糊，而那段感情并沒有給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只記得最後的最後，前初戀男友和她甩了一句：“你就和你的工作過一輩子去吧！”，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潇灑離去。
畢竟真的喜歡過，雖然沒痛得扯心裂肺，但丹珠也着着實實難過了好一段時間，她當時對自己說，等自己走出這段情傷，以後再也不會為“感情”這個玩意兒掉一滴眼淚。
可人生總是給你制造這樣這樣那樣的意外，葉瑾，便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大的意外。
以為能忍住不哭，可眼淚卻不争氣地在眼眶打轉，丹珠拼命咬住唇，可還是控制不住淚水簌簌地不停往落下。
兩人一陣沉默，氛圍壓抑得要把人吞噬掉。
整個場面僵卻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葉瑾轉身背對她，聲音不冷不熱，口吻卻倒像是在譏诮，“我會讓人重新給你做一鍋，你可以繼續打潑，氣撒夠了就喝藥。”
“我不喝，寧死也不喝！”丹珠聽得心頭火氣，這麽一悲一氣，胸口悶得更疼了，隐約有什麽東西要從喉間湧出來。
她張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卻怎麽都平複不下心來。
感覺到她呼吸越來越重，葉瑾側過頭，直勾勾地盯她半響，才說：“如果不是你身上的萬毒蠱，誰會在意你的生死？”
一句話，刺到心裏最深的痛楚，丹珠手上緊緊地攥拳，口氣很冷，“我寧願自殺，也絕不再讓你碰我一下！”
葉微微一笑，語氣很是不以為然，“若你真自殺了，我一定在毒發之前交代好後事，讓人務必将我們合葬共墓，這樣黃泉路上我們還可以做個伴，哪怕你去投胎轉世，我也會生生世世地糾纏你，絕不會放過你。”
變态！混蛋！神經病！
丹珠氣得牙齒直打架，她想罵人，可嘴巴哆嗦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用一雙越來越紅的眼睛狠命瞪他。
她先前糊塗了，怎麽就相信葉瑾是真喜歡上自己了？可更讓她難受的，是即使到了此時此刻，她還是覺得很難過。
“你走吧……”不想在看到他的臉，丹珠梗着聲音道，“拜托你,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再不走，她真的怕自己會痛哭出來。
可葉瑾偏偏不動，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要感謝我選了你種蠱，不然，你哪還有命活到現在？”
丹珠面色愈加蒼白，咬牙切齒，“如果我知道有今天，我絕不會……”
“別再說氣話了。”葉瑾打斷她的話，嘲諷地笑着：“當初可是你死乞白賴地纏上我的，你說你對我的情深義重日月可鑒，還說為了我可以犧牲一切，我不過是圓了你的願罷了。不過也是，當初你若是認命做了四妹的替身，或許也不會遇到這種事情吧。”
丹珠被堵得說不出來，氣血在胸口劇烈翻湧，重咳了幾聲，終于吐出了一口鮮血。
望着手心刺眼的猩紅，她震驚得連眼淚都忘了掉，原來電視上氣得吐血是真有其事，并不是瞎編的。
見她吐血，葉瑾神色先是一緊，接着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連忙挨着她坐下，着急地問道：“怎麽樣？好點了嗎？”
丹珠只當他假好心，不想被他碰，可奈不住渾身乏力，動個手指頭都難，只好軟軟地任他抱緊。
身體的無力讓她倍感悲觀，吐了這麽多血，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挨多久。
電視劇裏不是經常這麽演的麽，吐血往往是死亡前的征兆，就連紅樓夢裏的林黛玉也是這樣，一聽說寶玉和寶釵成婚，氣得吐了一口血後就香消命殒了。
所以，她是不是也快要死了……？
越想越心涼，對死亡的恐懼，慢慢占據了整顆心，她睜着一雙淚眼，怔怔地問道：“我、我要死了嗎……”
葉瑾一震，下意識緊摟住丹珠，他笑了起來，聲音卻十分艱澀，“你怎麽會死？你只是中了一掌，氣血淤積在胸口出不來罷了。”
丹珠吃力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有點發紅，也不知道是不是進了沙子。
不過聽到自己不會死，她放了下，稍稍緩了緩氣息，又喃喃道：“是不是因為淤血，所以我才這麽疼……”
葉瑾“嗯”了一聲，輕柔地解釋道：“這不是毒，所以萬毒蠱無法為你化解。師傅說你體質特殊，不能随便用針灸排血，而你不是練武之人，強行運功恐怕會震斷心脈，最穩妥的辦法，便是故意激怒你，将胸口的淤血逼出來。”
丹珠僵住，隔了好一會，嘴角緩緩地溢出一絲帶血的笑，“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他抿了抿唇，聲音啞啞的，“珠珠，我剛剛說的那些你別放在心上，我是為了你好……”
丹珠靠在他的懷裏，仰着臉，望着他默默無言。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剛剛她被他氣得差點沒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到了現在，他跟自己說一切都是為了逼出她的淤血。
這真是讓人氣不得，恨不得，又偏偏甘不下這心心。
眼淚又有流出來的趨勢，她忽然笑了起來，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輕喃，“這個世上……唯有你，才有這種本事……能将我氣哭的同時，還氣得吐血……”
話沒說完，頭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葉瑾臉色一白，連忙朝外大喊薛神醫的名字。
在外面候着的薛神醫聽到聲音，趕緊進來幫丹珠把脈觀相。。
“她怎麽樣？沒事了吧？”葉瑾面色鐵青，焦慮看着床上的人，“她剛剛吐了很多血，淤血都吐幹淨了嗎？”
薛神醫有些無奈，“瑾兒，你這麽吵讓我怎麽聽脈？”
柳潇進門時，剛好聽到他倆的對話，不由笑了起來，“現在急起來了？剛剛裝得這麽無情無義，連我都差點信了。”
葉瑾難得沒跟他頂嘴，神色沉重地摟緊懷中的人。
“把她放下吧，”薛神醫娴熟地擺出針具，吩咐他道：“我要施針，時間有點長，你先去休息吧。”
“是啊，你為了她都三天沒合眼了，先去休息會吧。”柳潇啧啧地看着他眼下的烏青，“司空敬元還等着你收拾，你不熟醫術，在這幹着急也沒用，不如回屋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就啓程去京城吧。”
葉瑾小心翼翼地将丹珠放下躺平，輕聲道：“不，我要等她醒來……”
薛神醫在她人中上下了一針，不緊不慢地說道：“那恐怕要等上好幾日。”
葉瑾抿緊唇，沒出聲。
“京城那邊還等着你的統籌運謀，司空敬元也已經收到你掌握了他的軟肋，你在這裏多呆一刻，危險就多一分。”柳潇嘆了口氣，說道：“葉瑾，你從前可不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人。”
葉瑾依然沉默。
見他遲遲不肯動，柳潇正想繼續勸幾句，卻聽到他說道：“……我知道，明早我就出發。”
柳潇松了一口氣，緩了聲音說道：“這就對了。有你師傅和師叔在，還擔心你的小丫頭好不起來嗎？”
葉瑾不吭聲，只是癡望着丹珠蒼白的面孔。
他清楚自己此刻迫在眉睫的處境，按理來說，他應該三天前就動身的，可他真的舍不得走，就算人回了京城，心裏記挂着她，也無法安心做事。
在此之前，他一直糾結她的心為什麽不在自己身上，如今想想，那些其實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只要她活着，比什麽都強。
是他大意了，司空敬元居然請動了西域第一高手前來，對方什麽時候潛進來的，他居然都沒有發現。
将針拔出後，薛神醫叮囑了葉瑾一些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剛針灸時她出了一身汗，葉瑾将被子掖好，便出去命下人準備熱水，打算待會給她擦擦。
明早就要回京城了，他思索了片刻，招來下屬命先行回京做準備，等布置好忙完回來時，發現屋門是打開的。
心頭一驚，連忙沖進屋內，躺在床上的人果然不見了。
顧不上想太多了，他趕緊返身追了出去。
師傅說過，丹珠這個身體狀況，至少還要昏睡三天才會醒來，所以，一定不是她自己跑的。
一想到那個負傷跑掉的西域第一高手，葉瑾心提了起來，那人被自己的劍氣刺傷逃了，他當時因為擔心丹珠便沒有追。
事發突然，他不确定對方傷勢如何，如果只是輕傷，會卷土重來也不是不可能。
躍上屋檐，舉目四下，在牆邊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葉瑾疑惑地擰起眉，他确定自己沒有看錯，那個背影，确實是丹珠。
為什麽她還能動？這個時候，難道是師傅誤診了？
他很快否定了，師傅醫絕天下，不可能出現這種纰漏，而且，是他親手将有鎮神安眠作用的湯藥灌下去的，丹珠不可能醒來。
那個正一步一步踉跄前行的人，究竟是誰？
葉瑾收起心神，幾個縱身落在了“丹珠”面前。
面前的女子，有着如丹珠一模一樣的面容身形，就連傷口的位置絲毫不差，但望着他的眼神十分陌生，而且充滿警惕和戒備。
“你是……”葉瑾愣住。
“丹珠”沒有理會他，扶着牆繼續往前走。
葉瑾上前幾步，生出手臂攔住她，“姑娘，請留步。”
“丹珠”腳步一停，擡眸看向他，眼裏多了幾分疑惑，“……你知道我不是她？”
葉瑾抿抿唇，坦然地點了點頭，“你是胡小姐。”
胡蝶愕然，“……你怎麽看出來的？”
葉瑾凝着她的眼睛，“你和她完全不一樣，自然能看出。”
“哪裏不一樣？”胡蝶禁不住追問，執意要知道這個答案。
葉瑾笑了笑，語氣十分的溫柔，“因為，她比你可愛多了。”
胡蝶寒眸一閃，慢慢地站直了身，語氣多了幾分倨傲，“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存在？”
葉瑾頓了頓，淡淡地解釋道，“靈隐寺的主持大師，已經将你們的事情告訴我了。”
胡蝶臉色陰沉了下來，瞪着他，那雙充滿恨意和不甘的眼睛，陰沉而可怕。
空氣仿佛靜止了流動，十分僵滞。
葉瑾無聲地回視她的視線，目光幽深，潛藏着意味不明的玄機。
他并沒有多驚訝，在此之前，他有預感自己會遇到這一幕。
上次陪丹珠去靈隐寺，主持大師一眼就看穿了丹珠的本質，他告訴自己，丹珠只是暫時定居在這個身體，她不是生在這個時代的人。
難怪她對以前的記憶一無所知，因為她根本不是胡蝶本人。
主持大師還告訴他，丹珠身體原主人的魂魄其實還在，只是先前一直在沉睡狀态，是最近受了刺激才慢慢覺醒來的。
而且，原來的靈魂正慢慢和身體融合，這樣下去，極有可能會出現兩魂搶用一體的事情。
180 報仇雪恨
對葉瑾而言，其實胡蝶早點出現也好，省得他還得操心還得想辦法設法引她出來。
他喜歡的，是丹珠，自然是希望丹珠留下來，至于另外一個，快點往生倒是真的。不管誰要和丹珠搶這副身體的主控權，他都不會讓對方得逞。
氣氛僵硬和很久，久到胡蝶終于按耐不住，決定把打破這個如冰般的局面，因為她的腿站得有點酸，剛剛清除淤血的胸口還很痛。
她鎮定了心神，冷靜地看向他，“走開，別攔着我。”
“還是先談談你的打算吧。”葉瑾放下手，後退了一步，和她拉開了安全距離。
“……”胡蝶抿緊唇，一句話都不說。
葉瑾也不急，慢悠悠地開口道：“讓我猜猜，你想是想帶着罪證，去找你爹當年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刑部的梁大人幫你爹翻案？”
胡蝶微愕，下意識地捂緊藏在懷中的兩本冊子。
葉瑾頓了頓，氣定神閑地說道：“你還不知道，梁大人早就辭官歸田的事情吧？”
胡蝶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沉睡了許多年，最近才剛剛醒過來，自然不熟悉當前局勢。
她咬了咬唇，倔強地擡高了下巴，“就算梁大人不在位又如何？我不信這世上除了他。就沒有別人肯為我們家主持公道的人！”
“就算有，可誰能對抗得起當今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葉瑾神色不動，殘忍卻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中心，“胡蝶姑娘，除了皇上，沒有人能還你家一個公道。”
胡蝶面色都是變了一變,卻是絲毫不見懼色，“既是如此，那我就上京面聖！”
“你當皇上是街邊賣包子的，想見就見還天天見麽？”葉瑾嘴巴還是那麽毒，語氣漠然地繼續道：“還有，你當司空敬元是木頭的，白生生地讓你拿着罪證去參他一本？”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說話這麽直接的人，胡蝶被他幹脆的嘲諷弄得有些下不了臺，半天才不甘道：“就算不成功，我也總要試一試。”
葉瑾眼中閃過一道森冷的殺機，随即緩緩道，“我好不容易才将這個身體從鬼門關拉回來，你覺得，我會讓我的辛苦付諸東流？”
胡蝶臉白了白，咬住唇輕聲道，“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唯有下輩子做牛……”
“我不用你的答謝。”他打斷她的聲音，淡漠地說道，“我救的也不是你，如果你敢讓我女人的身體受傷，我不會放過你。”
胡蝶渾身一緊，身上透了些許涼意，但還是強裝鎮定地強調：“這是我的身體！”
“以前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葉瑾對望着她，眼中露出陰森之色，“別忘了，十年前，你原本已經跟着你爹娘一起魂歸西天，是因為丹珠來了，所以你才能一直寄存在這個身體裏。”
胡蝶眸光略動，雖然細微，卻夾雜着一縷看不見的不甘和憤怒。
“過去十年裏，她為了生存，不惜忍辱負重給人當丫鬟，如果不是她夠堅強夠聰明，就憑你一個不谙世事的深閨小姐，能在我四妹手中安然活到現在？”
葉瑾用詞一句比一句刻薄，聽得胡蝶臉一陣紅一陣白白的，她本來就是個面皮薄的，被葉瑾這麽一通數落，面子和裏子都丢沒了。
“那又怎麽樣？”她強行詭辯，“這本來就是我的身體，她能占用我的身體十年，已經算是她的福氣。”
葉瑾斜了她一眼，似有深意道：“沒想到胡大人這麽通情達理的高人雅士，教育出來的女兒卻是如此蠻不講理，真讓人感到意外。”
胡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