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粉胭脂15
第24章 金粉胭脂15
春夏之交,天氣越來越熱,謝月擇的心卻冷得快僵住了。
他甚至想掐醒眠之,問她為什麽要忘掉過去,難道過去便微不足道可以放棄。那他們到底算什麽。
過去可以遺忘,當下只剩厭棄,将來也棄之如敝履。
眠之明明讨厭宮廷,可怎麽把宮廷的狠心學得個淋漓盡致。
謝月擇撫上她的頭發,那麽柔那麽順的一頭烏發,全成了刀槍劍戟,他疑心自己被紮得血淋淋,可又看不到血流到了哪裏。
“眠之,你跟我說說話吧。”謝月擇不想要那些所謂的矜傲與太子該有的高高在上,他只想眠之像小的時候那樣,跟他說說話,講講她又看了什麽故事,甚至是雞毛蒜皮的各種抱怨,他都愛聽,他都會仔細聽。
除了眠之,沒有人會跟他說那麽多話的,沒有人跟他交流,他要被困死在病榻上了。
父皇母後多是命令下人們要如何如何,而下人把他當瓷器似的,只敢小心翼翼地捧着,又哪會在他面前嬉笑怒罵。
冷冰冰的,一年四季都被藥浸透了,溫熱的藥他喝盡了肚裏,冰冷的藥氣浸染了身軀。他也不想如此,他也想健健康康想做一個有抱負能治國的太子,而不是易碎的擺設品生繼承人的工具。
“眠之,我實在想不到我做了什麽,要叫你如此恨我。”謝月擇問,“你是不是愛上了別的人,所以沒有多的愛分給我了,只剩下恨,能給我的只有你的厭恨。”
“眠之,倘若你真的愛上了別人,我會瘋的。我會把那人殺了,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謝月擇笑,“我不會讓你離開我,除非你能狠心到殺了我,那我不得不承認,你勝了,恭喜你終于擺脫,反正死後的世界無知無覺,孤不懼。”
忍耐,極致的忍耐,謝月擇活了快十六年,別的沒學會,就把“忍”字學了個透徹。
忍痛忍苦忍寂,他忍到了頭也沒能得到什麽,茍活着一口氣只是想與眠之相處得更久,更久。可若眠之要離他而去,去到別人的懷裏,那他寧願毀了這一切,也絕不叫眠之稱心如意。
他會殺了她愛的人,倘若自身還留有性命,那就與眠之互相折磨,折磨到盡頭恨的極致她往後餘生便再也無法将他忘卻。
謝月擇甚至動了帶眠之一起離開的念頭,倘若她真的愛上別的男人,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眠之怎麽能在別的男人懷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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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月擇笑了下,他真是卑劣得夠徹底。
他撫摸着她的臉頰,小聲喚着:“眠之,眠之,你跟小名似的,睡着不醒。”
“都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你說我到底是盈是虧,我不讓母後派嬷嬷教導你,我不想你變成那類木讷的只知順從的女子,我希望你快樂,帶着我沒有的那份健健康康快快活活長命百歲。可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加深你與我之間的距離,眠之,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眠之,我可以在你面前做一個聖人,亦可以做一個惡人,我無法控制,選擇的權力從始至終都在你手裏。”
謝月擇沒有聽到眠之的回答,她始終閉着雙眼,謝月擇分不清眠之到底是醒了還是睡着,他收回了手,不再試圖喚醒眠之。
謝月擇平躺在床榻上,腦海裏是與眠之的過去與将來,過去歷歷在目,将來卻只能由他一人空想。
自小到大,他擁有的再多也占不滿心裏的空洞,是眠之的一言一語将他填滿,在他備受疾病折磨的時候,在他食不下咽的時候,是眠之的快樂喚醒他的快樂。
他只是看着她,心裏就充滿了幸福。哪怕現實裏他不過是個病秧子短命鬼活不成人樣,只要眠之陪着他,他就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他不在乎別的人,他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無所成,他不去尋活受罪苦熬命的意義,她在,他就跟着在。
哪怕有一日他一無所有,只要眠之在,他就有足夠的勇氣去對抗所有的苦難。
可他醒悟得太晚了。
過去眠之一直都在,不可能離開,他就當成了習以為然,還要眠之哄他。
所有人都牽就他還不夠,他還要眠之也牽就他。如今到了這地步,他改了,拿不起那些外在的矜持與驕傲。權勢與名利對他這個疾病纏身的人沒有意義,他甚至很少出殿門,一畝三分地裏,他能竭力擁抱的只有眠之。
在謝月擇睡着後,眠之的眼角緩緩落了滴淚。
夜色凄迷,月色朦胧,她已經做了選擇,便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