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粉胭脂09
第18章 金粉胭脂09
空蕩的殿內只留了兩盞燈,光黯淡又纏綿,謝月擇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坐起的眠之身上。
她的頭發又長了,泉一樣淌在她身上,像一個夢。
“別胡鬧。”他聲音微弱地說,底氣不足似的。
眠之淺淺地笑着,爬到了謝月擇的身上:“你讓我留宿,難道心裏沒有這個意思?”
“宮外的人,像你這年齡,通房丫鬟都好幾個了,有的都當爹了。”眠之道,“而我,說不定媒婆将我家的門檻都踏破。你知道的,我生得很美,不是嗎?”
“你不嫉妒嗎?”眠之撫上謝月擇的臉龐,“嫉妒別的可能喜歡我的男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全都不如你,只有一項比你強。他們能抱我,而你只能躺在這裏等着我伺候。”
謝月擇微蹙了眉,竟翻身把眠之壓在了身下,他低喘着按住眠之,想讓她看看他也沒那麽無能似的。
眠之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銀鈴般在空蕩的寝宮裏響。
“幹嘛呀,”眠之笑,“殿下,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謝月擇道:“叫哥哥。”
眠之的笑漸漸地消了:“我有哥哥,不是你。”
謝月擇支着手,這一下劇烈的動作讓他頭有些發暈,可他仍不肯服輸:“過去你也這般叫過我。”
眠之抿着唇,有些氣:“我那是委屈求全好不好。而且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可做不了你的妹妹。我雖大膽,可也沒有亂.倫的勇氣。”
謝月擇确實嫉妒,一想到若那男人真是眠之的養兄,從此以後眠之就要叫另一個男人哥哥,謝月擇就忍不住要先将這個稱呼強占下來。
“不是亂.倫。”謝月擇想到接下來的話,頗有些羞地移開了身體,放了眠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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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哥哥不是親哥哥。”他說得小聲,夜太靜眠之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眠之笑着回了自己睡的那邊:“謝月擇,你登徒子!”
謝月擇薄紅了面,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反駁。
眠之躺下,見謝月擇還愣在那裏,跟個不知所措的小貓似的,她心裏忽的軟了:“好啦,還不快睡,明天頭又該疼了。”
謝月擇坐在床榻上,薄紅染面,如晚霞包裹了來得太早的月,他微微渴望地望着眠之,許久也沒等來一句“哥哥”,只好靜靜地“嗯”了聲。
謝月擇有時候真的很乖,眠之不想叫,他也不強迫她了,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壓抑渴望,即使他是太子,即使他可以強求。
謝月擇躺了下來,仔細蓋好被子,他想要活得久一點,就不得不好好照顧自己。
眠之本來平躺着,可睡着睡着側身過去望他,見謝月擇沒有閉上眼,她微嘆:“我不叫,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謝月擇閉上了眼,他剛剛只是走神了,忘了要及時安寝。
他沒有強迫她的意思,這段時間以來,眠之不再像過往總想着逃總是厭煩,他已經很開心了。
黎屏說郡主喜歡平等喜歡自由,不喜歡被束縛,所以宮人們的笑能感染她,不值錢的玩具能感染她,太子殿下放下身份的交流亦能讓她感動。
謝月擇想讓這樣平和的日子維持得更久一些,他願意放下自己的固執,鄙棄死氣沉沉的一切,放下太子命令似的口吻,把那些早就浸到他骨子裏的東西一點點洗幹淨。灰茫的變得雪白,他讓自己可以被看透,可以被懂得。或許這樣,眠之就會發現,他并不是她的敵人,并不是她的牢頭。
這座宮殿裏,不僅僅關着她,他生來就在這裏,連寝宮都很少出去,他何嘗能驅逐孤寂。
父皇總是勸他不要太勞神,別看那些兵書棋譜詩詞歌賦傷身傷眼。
可他到底是個活生生的人吶。
他也想騎烈馬挽大弓,想馳騁在蒼穹之下,和同齡人一樣意氣風發。
他可以抱起她,背着她,從夜幕走到白晝也完全不在話下。
可他從來到人世那刻起,就注定了重病纏身,茍延殘喘,他哪能帶她出去,他的根長在床榻泡在藥裏,出不去了。
眠之側望着他,望了會兒擡手撫上了他的眼睫,她命令道:“不許顫,不許睜開。”
随即便是一聲輕輕的夜裏的風聲似的:“哥哥。”
謝月擇抿住了唇,聽話地不顫也不睜眼,心中卻似大雪的湖裏闖入小舟一芥,船槳撥亂了漣漪一圈又一圈……
那圈套住了他,也套住了她,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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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時候,謝月擇發現了眠之的不對勁。
之前已經調查過了,那日雨中的男人叫宿廬,是國師的師弟,無論年齡還是身份都對不上,不是眠之的養兄。
眠之好像也放下了,只是老愛出宮玩,很多時候謝月擇都找不到她人,只在傍晚的時候,她會回宮來陪他用晚膳。
他問她宮外的事,她也能說兩句,可謝月擇就是覺得不對,或許是她的模棱兩可,或許是她時不時旁若無人的笑,連夜晚留宿她,她也變得敷衍。
就像是被旁的人勾住了心神,不在意謝月擇了。
這天,謝月擇問眠之她在笑什麽,是不是遇到了很好笑的事。
眠之疑惑地望他,摸上自己的嘴角才發現自己在笑。她心裏微慌,連忙掩飾道:“就今天出宮玩嘛,遇到些好玩的事。”
“哪些事。”謝月擇問。
“遇到些說大話的書生,”眠之道,“沒什麽好說的,快吃,飯菜要涼了。”
“我想聽。”謝月擇看着眠之,緩緩道,“涼就涼了,你慢慢說。”
眠之嘴角的笑微僵,編造道:“一個書生說國師都是假把式,另一個書生卻崇拜國師崇拜得五體投地,兩個人在那吵得快掀了桌,七嘴八舌的,跟打仗似的。”
“可笑吧。”眠之說完趕緊夾菜,把自己的嘴都快塞滿了。
謝月擇靜靜地看着她吃:“急什麽,我又不會繼續問你。”
眠之的行為無異于不打自招,她走後,謝月擇一個人想了很久,久得夜風都冷了。
他想過千萬種可能,唯獨沒想過眠之有可能喜歡上別人。
宮裏的人除了主子就是奴才,眠之怎麽會愛上一個奴才,可他偏偏忘了,國師府的人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