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道理
第65章 道理
“哼哼,就你一個小屁孩,還沒資格聽偉大的格雷船長親自演唱的歌。”
格雷得意一笑,将錄音貝遞給烏塔,“禮物,是我偶然間撿到的錄音貝,裏面有很多歌,可能是幾百年前的歌手演唱的吧。”
——其實是系統抽獎得到的紀念品,裏面存儲着《海賊王》所有的主題曲。
烏塔愣愣看着手裏漂亮的螺旋貝,試着摁下按鈕,又是一首新的歌被播放出來,旋律輕快,充滿朝氣和積極樂觀的情緒。
“收集全部的夢想。”
“尋找渴望的東西。”[1]
不過演唱的聲音換成了男聲。
歌曲結束,烏塔像是得到什麽寶貝似的把錄音貝捧在手裏,“你真的要送給我嗎?”
“嗯,送給你最合适,希望你以後,能把這些歌都演唱出來。”格雷笑着拍拍她的腦袋。
烏塔有些猶豫,“可我不知道他們都是誰,如果唱出來,別人會覺得這是我做的。”
“那你就在發歌前說明好了,就說……這是從音樂之島的廢墟裏找到的樂譜好了,你只是負責演唱。”
“這樣真的可以嗎?萬一他們不是音樂之島的人呢?”
——他們甚至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格雷笑出聲來,“音樂就是為了給人聽才創造出來的嘛~”
烏塔沉默着思考片刻,才鄭重點頭,“我明白了,格雷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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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冰冷的海風自遠方吹來,刮來時化作柔軟的暖風,輕輕吹起烏塔兩側的頭發。
“格雷船長……”烏塔趴到自己膝蓋上,側頭看向這位相處了數月之久的海賊船長。
黑發船長的手臂搭在後方更高的臺階上,看着天空的神情慵懶惬意,聳起的肩膀下,敞開的襯衫領口中露出骨窩明顯的鎖骨。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剛才的風讓烏塔想起很小時候,“這個問題我也問過香克斯。”
格雷挑了下眉,“說說看。”
“格雷船長,風是從哪裏吹來的呢?”[2]
格雷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訝烏塔居然會和香克斯讨論這麽…這麽深奧的問題。
“你先說說香克斯是怎麽回答的?”他有點好奇,那個紅發香克斯是怎麽回答的。
但烏塔沒上當,“你要先自己回答,我才能告訴你香克斯是怎麽回答的!”
——
那是三歲的一天夜裏,因為中午睡了很久,晚上烏塔怎麽哄都睡不着。
香克斯便抱着她去了島上,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對孩子,那都是一個難忘溫暖的夜晚。
“吶,香克斯,風是從哪裏吹來的呢?”
“誰知道呢,從海的那邊吹來的吧。”[3]
香克斯仍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他抱着小小的、像個糯米團子的孩子,像是抱着一件脆弱的珍寶。
羅傑船長他們撿到自己和巴基的時候,會不會也這麽想呢?
對香克斯來說,烏塔的出現總能讓他回憶起自己在羅傑海賊團的時光,盡管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這算是一種傳承嗎?
他笑了笑,卻又很快收斂起略顯苦澀的笑容。
他把自己的女兒丢棄在一座孤島上,用殘忍血腥的理由傷害了一個全身心信任他的孩子。
“雷利前輩……”香克斯看向身後,香波地群島的風吹來一陣紅樹特有的氣味,他系起的左側空袖飄飄蕩蕩。
“哪怕勝算是零,我也不會放棄烏塔的……這一次,絕對不會。”
雷利輕笑了聲,“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
“風從哪裏來啊……”格雷像是遇到世紀難題般,仰頭沉吟片刻,“嗯……”
烏塔撇撇嘴,“需要思考這麽久嗎?這又不是一個很難的問題。”
“思考這麽久恰恰說明我在認真思考你的問題啊。”
格雷很清楚,烏塔問這個問題,不是為了讓他解答科學,這個世界也沒辦法完全套進他之前的科學體系裏。
動了很多腦細胞後,格雷終于擺爛,放棄去捋順那些高大上的中二語錄,只是随口道:“從它想來的地方來,往它想去的地方去,主打的就是一個無拘無束嘛。”
“唔,從它想來的地方來……”
烏塔還沒認真思考其中的含義,格雷就又問道:“該你了,香克斯是怎麽回答的?”
烏塔眨眨眼,認真道:“香克斯說風是從海的那邊吹來的。”
“哪邊?”
“那邊。”
“那邊是哪邊?”
“那邊就是……”
臺階上沉默一陣,兩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格雷得意洋洋的,“我字數多,我贏了。”
“這又不是什麽比賽。”烏塔稍微正經了點,“格雷船長,如果…如果我之後下船,你們會想我嗎?”
“完全不會哦~”
“……哼,我才不信呢。”烏塔又問。
“那你說,如果我之後還是紅發海賊團的一員,還能唱歌嗎?我是說,給全世界唱歌的那種。”
“為什麽這麽想?”
“我是個海賊,給平民造成大多苦難的也是海賊,這樣的身份,我真的有資格去拯救誰嗎?”
“說得是啊,那你就去當革命軍吧。”格雷說得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如今革命軍還是在暗處活動,想要找到他們難于登天。
反正烏塔馬上要下船了,要頭疼就讓香克斯頭疼去吧。
格雷覺得——至少在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中,革命軍的确是為了平民考慮,比起海賊,它似乎更适合烏塔。
烏塔是個有些理想化的孩子,曾經被保護的太好,見識到的都是夢幻般的童話。
她需要多看看這個世界的真實。
另外她的夢想——為世界帶來歡樂幸福,似乎也更适合去救贖那些遭受到壓迫和苦難,瀕臨崩潰的平民。
烏塔有些茫然的歪頭,“格雷船長,革命軍是什麽?”
“這個說起來有些複雜,不過時間還長,我可以從頭給你講。”格雷揉揉她的腦袋,“話說你們,想一直藏在那嗎?”
烏塔眨眨眼,順着格雷的視線看過去。
艾斯和路飛從樓梯拐角探出腦袋,後者腦袋上還頂着一條毛巾。
顯然是洗過澡沒多久的樣子,發梢還在向下滴着水。
格雷示意他們過來坐,随後将手掌壓到兩人微炸起的腦袋上揉揉,收回時,兩人濕漉漉的頭發便徹底變得幹爽。
“你們兩個到底偷聽了多少啊!”烏塔憤憤不平的抱怨。
路飛笑容燦爛,“從唱歌那裏,話說那兩首真好聽,我還想再聽一遍!”
說着,他伸手要搶烏塔手裏的錄音貝。
“哼,這不是全都聽到了嘛。”烏塔抱緊自己的禮物,“等會再聽,我要先聽格雷船長講革命軍是什麽!”
格雷笑笑,“說起革命軍,我們就要從天龍人開始講。”
從天龍人到世界政府,從加盟國到天上金,從平民的苦難到革命軍的宗旨……
三個孩子聽得很認真。
格雷不知道他們能懂多少,但把這些東西搞清楚是有好處的。
至少在看到不平之事時,他們會知道這是為什麽,而不只是茫然和不解。
他講了很長時間,這些枯燥的內容顯然不比驚險刺激的冒險有意思。
路飛和艾斯在中途打了個哈欠,相互倚靠着沉沉睡去。
烏塔則聽得很認真,眼睛裏帶着些許思索和疑惑。
到最後,格雷強調道:“烏塔,你現在還是個音樂學徒,在沒學成前,你有很多時間去親眼看看這個世界,所以不需要現在就做出選擇。”
“如果這樣能為平民帶來歡樂幸福的話。”烏塔堅定道:“那我想去當革命軍。”
“烏塔,下船前,這是我教你的最後一個道理。”格雷握住烏塔的手,舉到她面前。
“無論別人對你說出什麽樣的觀點,你都要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安靜至少一分鐘,再去思考對方的觀點是否符合你自己的利益和理念。”
“為什麽?”
“因為這樣,很大程度可以避免你腦袋一熱,沖動做出決定。”
烏塔抿起嘴唇,嚴肅了大概一分鐘,“你說得對。”
“嗯,這就很好。”格雷松開她的手,将另外兩個熟睡的小孩抱起,招呼道:“走啦,睡覺,估計明天就能到香波地群島了。”
“嗯!”烏塔連忙跟上,仰頭看着趴在格雷肩膀上的兩個腦袋,得意洋洋說道:“我很棒吧,格雷船長,我都不需要你把我抱回去!所以我才是姐姐!”
“是啊,你很棒。”格雷沖甲板三人示意一下。“我們回去睡了,辛苦你們。”
威爾在兜帽陰影中開口,“不辛苦的,船長。”
“船長晚安~烏塔也晚安~”希亞揮揮手,一腳踹開想要趁機出老千的艾布納。
甲板上的吵鬧在艙門關閉時逐漸消失,走過船艙長長的走廊,格雷将路飛和艾斯送回卧室。
烏塔和他們的卧室之間只隔着戈登的卧室。
這個時間,戈登已經睡下,圓形舷窗裏漆黑一片。
烏塔背着手站在走廊上,看着自己的鞋尖來回碰撞,在格雷走出時,她擡起頭,笑容燦爛的道了聲“晚安”。
“要不要我把你抱回去?”格雷蹲下身,張開手臂,披風在身後疊起波浪狀的折痕。
烏塔愣了下,不自在的避開視線,腳步踟蹰在原地。
“……我…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再說…再說只有這麽幾步……”
“幾步路也是路,只要累了就可以依靠大人,這是身為孩子的特權。”
格雷抱起她拍拍後背,“晚安,烏塔。”
“嗯,晚安……嘿嘿,格雷船長。”哪怕表現得再怎麽開朗大度,烏塔都還只是一個渴望關懷和愛護的十一歲孩子而已。
她趴在格雷結實可靠的肩膀上蹭蹭,在格雷看不見的地方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時間已經很晚了,烏塔蓋好被子,抱住格雷送的玩具熊,很快沉沉睡去。
格雷腳步無聲的關燈關門,走廊上的壁燈将他的影子拉得極長。
空氣中,輕輕響起一聲嘆息。
他明白這種感覺,努力表現得更懂事、更堅強、更若無其事,其實內心很希望別人能看看自己。
烏塔、艾斯,或者說被抛棄過的、不被喜歡的孩子,都會用這種若無其事來保護自己。
他們的拒絕,與其說是別扭,不如說是被傷害過後,對‘愛’的茫然無措和深層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