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放假
放假
陳越爾在中午1點半跑去看公告欄,這個時間人少。雖然班級裏也貼出了成績單,但校園裏那兩張大紅紙上,用黑色毛筆寫着的前一百名的班級、姓名和成績,有一種魔力,要她去看看。
是廣闊天地,有一席之地的自豪感。
筆飽墨酣時,一橫一豎的力道深嵌在紙裏,像車輪碾過濕土時留下的一道道轍。現在墨汁已幹透,字黑的發亮,紅色的底更是炫目,霸道的充滿眼界所及之處,站在那裏,像是穿越到了古時,一片紅海中,正在洞房花燭,金榜題名。
這次她依然是賽道的領跑人,領先代炎12米。
她站的太久,樹蔭早已越過圍牆向東跑去。
“這次還是你第一”代炎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旁。
陳越爾吃了一驚,黑色漁夫帽檐太窄,陰影只蓋住瞪大的眼睛,顧及不到嘴巴。
“差的不多,很容易趕上”陳越爾的口氣像是安慰,又像是謙遜。
“不太容易,上次只有10分”代炎似乎有一種不甘心在裏面。
陳越爾詫異,暗想:“原來他是在乎成績的,差距記得這麽清”
陳越爾找不到合适的話回答,兩人一起沉默,并肩站着。
校園一片靜悄悄,只有那份燥熱轟轟烈烈。
“走麽?”代炎問道。
“走”陳越爾回答。
放假的第一天早上,陳越爾就迫不及待的坐車去了奶奶家。一進大門口先喊奶奶,穿庭越院進了屋就問奶奶打聽的怎麽樣?
原來過年時她托奶奶幫她打聽村裏的一名初中同學,曾經轉到他們學校只讀了半年便又轉走了。
奶奶心疼的怨問她怎麽不給爺爺打電話接她去?大太陽下就這麽走過來!她回答道:“不熱,又不太遠,奶奶,你到底問出來了麽?”
“沒有,怎麽都打聽不出來,問誰都說不知道誰家小孩叫王元清”奶奶抱着個西瓜道,“怕是你記錯了吧?是不是個男孩?聽名字像男孩名字呢”
“奶奶,我都這麽大了,男女分不清麽?”陳越爾坐在客廳的朱漆木制長沙發上跺腳道。
爺爺走過來,遞給她一條擰幹的毛巾道:“你奶奶糊塗得很!”,又轉身對着奶奶道:“哼,孩子這麽大了,男女分不清?你分不清還差不多!”
奶奶被爺爺的話激惱起來道:“你不糊塗,你不糊塗你咋不去問?”
“我要不幹活我就去了。天天跟一群小腳老太太樹下一坐能打聽出來什麽?村裏40歲以下的人,你們認識誰?”爺爺回嘴道。
兩人越說越大聲,一來二去竟吵了起來。陳越爾知道拌嘴、對着幹對他倆來說是家常便飯,只要等某一方拿出殺手锏給對方致命的一擊,這場戰争就結束了。果然最後是以奶奶的不做飯政策打敗了爺爺。
“奶奶,陳越陽放假了麽?”陳越陽是陳越爾的堂哥,兩人出生只差幾個月,所以彼此都是稱呼名字,在本縣高中上學,和他同級。
“放了,去地裏給你大伯送水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奶奶把洗好的黃瓜,西紅柿,切成塊的西瓜從廚房端出來放在沙發前的長方茶幾上讓陳越爾吃。
陳越爾拿着一根黃瓜走出堂屋,去看奶奶的小菜園。
小菜園在院子的西側。奶奶家是坐北朝南的,東側蓋了三間大房,大伯一家居住在裏面,雖然緊挨着東屋又建了一個獨立的廚房,不過從來沒有投入過使用,因為大伯他們在縣裏住,偶爾回來幾次也是和奶奶他們一起吃。
菜園裏的豆角、黃瓜,生菜,香菜,油麥菜長得蒼翠欲滴,生機勃勃。奶奶做事是一絲不茍的,受不了淩亂和邋遢,她播種時,将坑挖的橫平豎直,菜長出來也像站隊一樣,顆顆分明、整整齊齊。
菜園最南邊的一小塊是堂哥陳越陽好不容易從奶奶手裏據理力争出來的。種了幾顆人高的月季和向日葵。現在正是月季發揮實力的時節,粉紅、深紅、淺黃色的大花開的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相形之下,旁邊的向日葵就有些表現一般。它既沒開花,葉子又蔫蔫的;它的人高,是小兒的人高。瞠乎其後的它只能低眉順眼的躲在月季下,默默地等待它的時代。
陳越爾往南走了幾步,站在冠如蓋的柿子樹下,仰頭正看那綠油油雙層磨盤似的果實時,陳越陽回來了。
“你什麽時候到的?”陳越陽将電車停到院子裏道。
陳越爾忙回頭看他,道:“剛到沒多久”,将黃瓜頭扔到垃圾桶中驚訝道:“幾個月不見你的身高突飛猛進啊”
陳越陽得意地跑到陳越爾身邊,拉着她比個子,他挺直身軀,伸出右手掌,平放在陳越爾的頭頂,使壞的向下滑到他胸口的位置,道:“才到我胸口,你1米6吧?”
“你才1米6呢,我1米65!”
“我1米83,哈哈,小矮人”
“你是非洲人”
“小矮人”
陳越爾氣呼呼的走到堂屋,奶奶對着嬉皮笑臉的堂哥的後背就是一陣拍,道:“你惹爾爾幹什麽?沒個當哥的樣”奶奶總是把爾念成第四聲,像是她有點不聰明的樣子。
“沒事,鬧着玩呢,一會兒就好了”
陳越爾躺在沙發上,頭枕着扶手問陳越陽是否認識王元清。
“不認識,男的女的?”陳越陽啃着西瓜問道。
“女的”
“找她幹什麽?”
“之前的同學,好久沒見了,想看看她”
陳越陽建議騎着車子去村北轉一圈,因為王姓的家族大部分都居住在那邊。可以邊走邊問。
兩人一拍即合。
将近麥收,村子裏走動的人明顯年輕化,卻依舊沒人知道誰家的孩子叫王元清。還是一位滿頭螺絲卷的中年婦人一語點醒了他們,說小名可能知道,大名除非是自家人才知道。
這可犯了難,小名是不知道的,沒頭蒼蠅的撞到他們自家人的幾率又很小,只能茫茫然在烈日與樹蔭下穿梭。
“停!停!”陳越爾急拍了陳越陽兩下。
他慌忙手腳并用的剎住了車,道:“怎麽了?看見她了?”
沒有回答,他扭過頭,順着她看的方向看過去道:“誰啊?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