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計謀
計謀
那丫鬟帶着杜時莺一行人在花園裏亂逛，直到日漸西斜，沈縣令帶着裴懷雁走了出來。
在滿天的黃昏裏，杜時莺總算得以見到沈縣令尊顏。
明明沒見他的時候，聽他聲音像是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見着這面色卻是十分紅潤光滑，像是二三十歲青壯年的皮膚模樣。
杜時莺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直到裴懷雁輕咳一聲，杜時莺這才收回視線，心裏卻還是想着他的模樣。
沈縣令除了那面色光滑，樣貌也是頂好的，甚至連宋子毓那玉面将軍都給比了下去。
他面若桃花姣好，眉目清秀，眼波含情。
倒不像是個郎君，反倒像是一個風姿綽約的女郎。
“世子與側夫人遠道而來，小縣招待不周，還請世子與側夫人海涵。”
那與他面容極其割裂的嗓子響了起來，打破了他面容的靜美。
杜時莺看着他極其張揚的眉尾，這才發現他竟描眉畫眼。
她這才驚覺，怪不得這位縣太爺從未出現在衆人面前，哪怕是審理公堂，也只是輕紗遮簾，居于幕後。
她想得入迷，不覺回答，裴懷雁卻動了，行至杜時莺身邊，擺擺手，“沈縣令不必客氣，只是夫人舟車勞頓，疲乏不堪，故不及交談，不如讓夫人早些歇息去，沈縣令再帶着本君四處走走。”
沈縣令笑了笑，往身後招來一個丫頭上前來。
杜時莺看着他，就見他低聲在那丫鬟耳邊吩咐了什麽。
再見他擡起頭來的時候，杜時莺總感覺他笑得更歡了，嘴上卻還是一副遺憾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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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可惜了！知曉世子與側夫人要來，小縣也略備薄酒，輕筵款待，以寄舟車勞頓之苦。”
這般話一說，他便朝着那丫鬟點了點頭，那丫鬟得了令，走上前來對着杜時莺行了一禮。
“側夫人既已困頓，小縣也便不強留，”他頓了頓，又道，“小春，為側夫人帶路！”
那婢女這才轉過身子，為杜時莺引路去。
晚霞漸漸地沉了下去，夜風一起，帶着初夏難得的清涼，杜時莺跟在小春身後，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她再往前看去，就見那喚作小春的婢子也在發抖。
杜時莺搖搖頭，無聲笑笑，走上前去與她并排。
她這剛與小春并行，就見小春抖得愈發厲害起來。
“你很冷嗎？”
她輕問。
小春不回答，只步子走得更急。
杜時莺為免跟丢，也加快了步子，緊跟在小春後面。
轉過一座假山，哪裏還有小春的影子？
杜時莺有些慌，眼見着天兒漸漸黑了，這院兒裏黑燈瞎火的，又沒什麽活人影子。
她只得在院子裏四處尋找，企圖找到小春，但是卻沒有什麽收獲。
這時一陣冷風漸漸地攀上了她的肩，她打了個冷顫，緩緩轉身将背抵在那假山上。
隔壁傳來了絲竹管弦之聲，燈火通明。
她卻不願意再回去。
她有一件大事要做。這般一想，那遍身寒意便散了些許。
待會兒要去的地方，可比這裏恐怖數十倍。
她靠着那假山，仿佛尋到了倚靠，過了好半晌，她堅定了目光，轉身想要往回走去。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只蒼白的手從假山窟窿裏伸了出來，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裏面拖去。
她毫無防備，不一會兒，她整個身體就被拖了進去。
杜時莺眼看着假山開合，将她眼前的所有光亮都吞噬殆盡。
她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般，夢裏光怪陸離，還丢了弟弟……
*
假山內
“怎麽找了這麽個慫貨！這就暈了過去？”
“只有她最好控制了！”
“找這麽個看起來就不會辦事的，壞了我們的計劃咋辦？”
一大群人正圍着昏迷的杜時莺叽叽喳喳地吵個不停。
杜時莺是被她們吵醒的，什麽控制，什麽計劃？她清醒了過來，還是閉着眼睛，打算再聽聽，看能不能得到什麽信息。
“好了！都別嚷嚷了，小心給人都聽了去。”
一個威嚴的女聲響起，似乎是她們的領頭人。
這話一出，杜時莺只覺得自己四周那嘈雜的聲音一窒，随後便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突然安靜下來，杜時莺還有些不習慣，她只聽得她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急促又有力，像是要跳出心腔一般。
驀地，一個怯懦的聲音響起，有些畏畏縮縮放不開的樣子，話語的內容卻讓杜時莺不寒而栗，“聽沒聽見，試試不就知道了？”
聽見這話，杜時莺心頭一緊，卻還是忍住了沒有睜開眼，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響起，一聲比一聲大，杜時莺知道，那是有人在朝她走過來。
等腳步聲停了下來，杜時莺知道她已經到了自己近前，她沒有時間了！
這樣想着，她猛地睜開了眼，正正對上上方那人湊近的臉。
那人正是小春。
小春長得很黑，眸子卻是漂亮的淡褐色。此時那褐色的眼正毫無感情地看着她。
杜時莺忙往外面挪了挪身子，企圖離她遠一點，這一挪，她便看見了小春手裏拿着的東西——一根細長的針！
杜時莺一陣後怕，要是她晚睜開眼一秒，這針恐怕就已經紮在了她的身上，至于紮在哪裏……
看她這架勢，已經不言而喻了。
杜時莺穩住心神，對着她笑了笑，小春似乎是沒想到她到了這時候了竟然還笑得出來，一時間也愣了愣。
杜時莺放松身子，懶懶地靠在那裏，“說吧，你們有什麽計劃要讓我幫忙的？”
小春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高舉起手中的細長銀針就要向她刺下來。
“住手！”
一聲喝止響起，小春下意識地停手，那銀針堪堪落在杜時莺的睫毛處。
杜時莺也是在賭。好在，她賭對了！
這般想着，她緩緩地閉上了眼，避免與那銀針面對面。
“不要幹蠢事！”
一陣腳步聲響起，杜時莺僵硬着身子，貪圖着這最後幾秒的平安。
“好了，睜開眼吧，看你也不是個蠢的。”
那女聲再次響起，距離近了很多，杜時莺正看眼，就看見了那道女聲的真容。
她年歲四十上下，鳳目淩厲，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片，身穿一身黑色修衣裳，幹練老辣，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好糊弄的主兒！
杜時莺的心又沉了沉，就聽她道，“我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去做。”
杜時莺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她，等她繼續說。
“你不問是什麽事？”
這下倒是輪到那女人吃驚了，饒有興味地看着她。
杜時莺搖搖頭，“你說便是，反正我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那女人點了點頭，也不跟她拐彎抹角了，“去這府那個荒廢的院子裏面，把看見的事情鬧大。”
杜時莺猛地擡頭看她，許是她的反應太過激烈，引起了那個女人的注意，杜時莺只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麽毒蛇盯上了一般，後背不住地發涼。
“你知道些什麽？”
杜時莺剛聽見這話，就覺得自己的下巴被一陣大力擡起，被強迫與那女人的臉齊平，四目相對。
她伸出手，費力地将那女人的手掰開一點，出了一口氣，“就是之前有個丫鬟不讓我去那邊，我看着上了鎖，有些好奇，就想着要去看看，結果你們也讓我去，那不就是那裏面鐵定有事嗎？”
杜時莺一口氣将自己編出來的話說完，至于那種莫名的羁絆的感覺她隐藏下來了沒說。
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有什麽好說的。
那女人聽見這話，這才松開手，站起身退後一步，“你不能說你見過我們。”
杜時莺擡起頭，眯起眼問道，“你們是誰？我見過你們嗎？”
那女人點點頭，估計是看杜時莺如此上道吧。旁邊的人可不是完全信任她的。
這不，杜時莺這就看見後面有個對她頗有微詞的丫鬟，卻被另外一個背對住她的丫鬟給勸了回去。
“我們都會看着你的，若是你背地裏有什麽小動作，那你也活不下去了。”
杜時莺點點頭表示知道，畢竟這個地方這麽多人的臉，她總是認不全的，她身邊這麽多雙眼睛。
更何況，那荒廢的宅子，她自己也是想要去一趟的，倒不如将計就計，省得麻煩。
商量好了以後，那個女人便讓小春将她原路帶出去。
杜時莺原以為她們還要将她再打暈扔出去，卻沒想到她們直接大大咧咧地将自己順着路給帶回去。
走在路上，小春依舊是一言不發，只是到了洞口的時候，猛地将杜時莺推了出去，自己留在了假山裏面。
杜時莺看着那門在自己面前緩緩關閉，随着關門聲飄過來的，是小春的一句話，“夫人抱歉了，我們只是想救小少爺……”
那句話被夜裏的風一吹，便碎在了不知何處去。
杜時莺沉默地站在假山前，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像一座雕塑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動了動。
為什麽院子裏沒燈？院子裏也沒有過路的丫鬟婆子？
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她伸手，從自己的頭上拔下來一枚簪子，狠狠地朝自己大腿內側刺去。
既然她們要将事情鬧大，那她便試試看，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
她的大腿間一股熱流湧出……
杜時莺将手中的簪子扔到假山後面，一瘸一拐地往燈火通明處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