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宵夜
宵夜
以為什麽？以為他有痔瘡呢！
這是能跟他說的嗎？當然不能。
葉薇沒有發聲回應，強忍着笑意輕瞅了一眼任屹。
餘光感受到身旁人兒的偷瞄，任屹壓着視線與她道：“想笑就笑出來，憋着傷身。”
“……我，我沒想笑啊！我只是覺得你有什麽難言之隐，不，覺我得你……哈~”
編不下去了，葉薇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
任屹是何等聰慧的人，怎麽會猜不到她笑的原因，只是難得見她這麽輕松愉悅，放任她而已。
葉薇哈哈了許久，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漸漸将笑收斂起。
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自己面對任屹可以這麽放得開，若是對着其他任何一個人她怕是都不敢輕易表露性情。
她想，或許這就是熟悉和信任，久違，但一點也不覺得陌生。重逢那天的疏離感好像只是久別的過渡一般，如今他們相談甚歡，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葉薇很貪戀這種感覺，但她又怕只是自己的錯覺，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在心底。
車子在馬路上輕快地奔馳着。任屹待葉薇靜下來後征得她的同意播放起悠揚的輕音樂。
聽着舒緩的調調，葉薇竟有些犯困，不停地眯了眯眼睛。
任屹知悉，伸手将音量調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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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薇瞬間入睡。
十幾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任屹本想讓她繼續睡，誰知葉薇聞到美食的香味秒醒。
“到了？”
“嗯。”
“下去吧！”
“好。”
晚十點的星城，夜市才剛剛開始，宵夜街的攤位尚有大把的位置。
葉薇和任屹似乎都有選擇困難症，清一色的店子竟不知選擇吃哪一家好。
“你不是資深吃貨嗎？選一個。”葉薇說。
任屹連忙擺手，“其實我只在微博吃得多，現實中我很少來這種地方吃。”
“嫌不幹淨？”
“當然不是。”
“那你還……這種地方的。”葉薇鼓着腮幫憤憤地說。
“因為沒人陪。”任屹澀笑，“別人都是成群結隊或者伴侶相随，我一個人不好意思來。”
言語間，他的眼裏滿是落寞，葉薇瞧着不像是在煽情。她其實不太相信，可聯想到他複雜的家庭，她又不自覺地沖他露出同情的眼神。
“那今晚我陪你，陪你吃個滿足。”
“好啊！”
“走，去周記。”
“嗯？”
“就是你左邊往前數第三家。”
“你知道？”
“嗯，看起來不錯。”
“走。”
她當然知道！不曾吃遍大街小巷她怎能成為美食大V？不過這話葉薇只是在心裏說說，戴了好幾年的面具，她是不會在三次元爆馬的。
兩人去到周記宵夜。
拿着菜單，任屹伸手示意葉薇随意點。葉薇也不跟他客氣，嗖嗖嗖的把她想吃的全部點了。
“你看下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葉薇點完将菜單遞給任屹。
任屹接過，只輕輕掃了一眼，“你點的這些也是我想吃的，先上吧，少了再加。”
“好的。”
任屹召喚服務員，将菜單遞給他，并請他幫忙倒了一杯溫開水。
捧着溫熱的玻璃杯，葉薇手裏心裏都是暖暖的，雙頰似紅霞拂過，火辣辣的。
氛圍雖然美好，但葉薇不太想在任屹面前露出太多小女兒姿态，便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大大方方地和他說：“可惜你要開車，不然可以點些小酒搭配着吃。”
宵夜配酒确實不錯，任屹點頭贊同，他也想嘗試嘗試，但考慮到她正處在生理期，只好将這想法否了。
“開車不礙事，可以找代駕，只是……”
“只是什麽？”葉薇好奇地問。
任屹輕哼一聲，撐手撓了撓眉心，醞釀着如何表述。
看着他一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樣子，葉薇适才懂了。她咬了咬唇，眼珠子一轉，心想他之所以雖然……但是……地說，定是也想喝點小酒解饞的。既然如此，那幹脆成全他好了。
“不如我喝白開水你喝酒，回去我來給你做代駕？”
聽起來不錯，但任屹還是猶豫了。
“哎呀，想喝就喝嘛，別婆婆媽媽的。放心吧，我車技很好的。”
“……”
“喝，還是不喝？”
葉薇看起來沒有耐心了。
兩秒鐘沉默後，任屹終于點頭，“喝。”
“喝什麽？”
“啤酒就行。”
葉薇回了他一個“OK”的手勢，而後招呼服務員點了兩罐啤酒。
此時美食已經上桌。
兩人拿起筷子開吃。
吃着燒烤，喝着溫水和啤酒，不亦樂乎。
周記宵夜确實不錯，葉薇邊吃邊贊，卻見任屹越看越不對勁。
任屹滿臉通紅，雙手扶着額頭。
“你怎麽了？”
“我，好像喝醉了。”
葉薇驚笑，“……不是吧？才兩罐，兩罐啤酒耶！”
見他确實有些痛苦的樣子，葉薇止住不厚道的笑，急忙起身去扶他。
任屹沖她伸手示意，“你吃你的，我不礙事，緩緩就好。”
“你行嗎？”葉薇随口一問。
“當然。”任屹猛然擡頭，“不可以輕易說一個男人不行。”
“……”
看來真的是喝醉了！
葉薇放下筷子招呼服務員打包，起身去到任屹身旁。
這麽高大一個人，該怎麽扶呢？
葉薇揉了揉額頭。
稍作掙紮後，她躬身提起任屹右邊胳膊挂在自已的肩上，右手抓着他的小臂不讓他倒下，左手穿過他的身後扣在他腰間将他整個人和自己“綁定”。
就這樣，185cm的大高個穩穩地挂在165cm的柔弱女子身上。
男人微閉的眼睛似醒非醒，下巴輕輕貼着女孩的玉頸，感受到她的體溫，他本就厚重的呼吸聲逐漸變得不太均勻。
此時此刻的葉薇可沒有任屹那樣美好的心境，他本就不輕，加上醉酒顯得更沉，壓得她肩膀生生吃痛。
她稍稍扭頭，“任屹，耳朵還在線嗎？”
任屹聞聲，輕輕點了下下巴。
肌膚相觸，葉薇瞬間神經緊繃，她想躲，卻又無可奈何。
“那你跟我一起走，我走一步你走一步，聽清楚了嗎？”
“嗯。”
他進過美食的口腔混着酒香輕聲吐出一個字，溫熱的呼吸灑進晚間冰涼的霧氣裏飄到她的鼻邊，令她不覺一顫。
感受到她的輕颠，任屹忽然直起身從她的肩上離開，扯了扯像在燃燒的領帶，柔聲地對她說：“抱歉，累到你了。”
葉薇搖頭，“沒關系，我尚且扶得動你。”
“呵，不用扶了，我自己可以。
“好。”
釋掉重負，葉薇別提有多輕松，她擴了擴胸，準備去提打包好的美食。
任屹先一步提起袋子，“走吧。”
兩人并肩離開宵夜街。
上車後，任屹嘴上說沒事身體卻很誠實，車子才經歷才兩個輕微的颠簸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見周公了。
怕吵到任屹休息，葉薇沒有打開音樂，整個車子裏靜得只聽得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夜間開車特別考驗性情，尤其是行駛在這種偏僻的路上。
有了楊敏的陰影，葉薇的膽子不如從前那麽大了，甚至聯想着會不會突然在某個瞬間突然跳出一個人出來。她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狠狠地擺了幾下腦袋，試圖将那些聯想趕出腦海中。
一旁的任屹并非醉得不省人事，他尚有一絲意識，會偶爾睜眼看看。看到葉薇的表情懂得她此刻心境，他強撐着掀開眼皮，卻又不敢突然發聲，只好待她慢慢調整。
葉薇果然會調整，她趁着任屹正在“熟睡”便放肆地哼起了歌來。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為了讓她知道自己還醒着，為了讓她安心，任屹決定掃她雅興。
他輕聲和着她的歌：“海面倒映着美麗的白塔……”
他和得很低，像是夢裏無意識的跟唱，故而突然發聲并沒有吓到葉薇，只是令她小驚了一下。
葉薇立即停止哼歌，用餘光瞅了瞅身邊的男人。
餘光裏，任屹輕輕動了動身，并且發出了聲音：“葉薇，我告訴你幾個秘密。”
以為他在說夢話，她随口應他：“好啊，你說。”
“其實我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車庫裏，是有原因的，因為……”
“因為什麽？”
他把話題剎住了。
“我根本沒有讓助理幫我打理生活用品，那些東西其實是……”
“是什麽？”
他又故意把話剎住。
“不告訴你，氣死你，嘿嘿~”
“……”
葉薇徹底無語，她扭頭瞪了他一眼，卻見他正狠狠地掐自己的太陽穴，想是實在撐不住了。
那麽可以理解成，方才他說那些話只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是為了安撫自己？
霎時，葉薇的心又軟了下去，不與他計較，打開音樂大聲放了起來。
在音樂的陪伴下，葉薇恢複了膽子，安全地到達項目部。
此時的任屹已經疲憊不堪，下車都是葉薇扶出來的。她攙着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六層樓，整個人幾近廢掉，好不容易到達他的宿舍門前，突然“哄”地一聲響鈴，吓得她四肢清醒。
是任屹的手機，在葉薇的羽絨服口袋裏，方才為了方便扶他的時候放進去的。
葉薇不知，連接着門口的智能監控，監控檢索到系統裏的人臉後立即将信息傳輸到他的手機裏，适才響起了鈴聲，就像微信來了語音。
她伸手進去将它拿了出來，本想幫他打開看看，看是誰來的語音，問他要不要接聽，誰知他聽到聲音瞬間清醒，一把奪過手機。
“……”
葉薇無從介意，只澀澀一笑。
方才她看到了他的手機屏幕，聲音響起的時候上面出現了一個穿着學士服戴着博士帽的女孩。因為任屹搶得太急，她僅是瞥了一眼沒有看清樣子。
她想，那個女孩子對他來說應該是很特殊的存在，不然他不會那麽激動，激動得好像自己看一眼都是對那女孩的亵渎。
她猜，他是有心上人的。先前她以為是楊楚櫻，經歷楊敏一事後她篤定了不是。
不論是誰，反正不是她葉薇。
呵呵~
既然他醒了，那就讓他自己照顧自己吧！
葉薇默默走開，去到她的宿舍。
開門的時候，她的餘光裏出現了一道人影，正是隔壁的柳新。
“回來了？”柳新問。
“嗯。”葉薇冷冷地應。
“沒給我打包嗎？”
打包了啊！
葉薇下意識看自己的雙手，空空如也！适才想起方才光顧着扶任屹去了，打包的美食忘記他的車裏了。
她擡眸正視他期待的眼神，遺憾地告訴他：“在你弟弟車裏。”
“……”
柳新撇着嘴向任屹的宿舍走去。
葉薇懶得管那麽多了，落寞進門。
深夜，輾轉反側。
葉薇一閉上眼睛就是任屹搶手機的畫面。
原來一切真的是自己的錯覺，他們終究是隔着十幾年的代溝，青梅竹馬的年華他們回不去了。
睡吧睡吧，別想了。
葉薇不斷地安慰自己。
自那天起，葉薇再也沒有單獨會過任屹，偶爾打過照面卻沒有任何溝通，唯一一次交流還是一次避不可避的偶遇。
那天葉薇去現場測量完，回辦公室的路上遇到了任屹。他萬年不變的西裝外披着一件園藝師的工作服，正在一片黃土地裏給植被做檢查，時不時用筆在本子做着記錄。
葉薇一直搞不懂他于這個項目的存在，他每天的作為與智屹的智能機械和等櫻園的基建均毫不相幹，僅僅只是打理園裏的花草樹木和蔬菜瓜果。
出于好奇，她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靜靜地觀察他工作的樣子，誰知被他感應到了，兩人來了一個猝不及防的對視。
葉薇想着，這是工作場合，既然撞上了，那麽于情于理都得打個招呼。
“任總，下午好。”
“下午好，葉經理。”任屹淡然回應。
“……”
葉薇不知該如何将話接下去，便沖他微微一笑，走了。
人與人相處真的很費腦子，從前不輕易與人打交道的時候過得挺開心的，自從任屹出現後她才慢慢變得話多起來。可惜只是昙花一現，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葉薇再也不想費這種神，打算以後看到他就默默讓道。
明明每天都活動在同一個項目部，呼吸着同一座屋脊下的空氣，他們卻默契得再也沒有過交集。
直到駐場結束，開标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