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羞
009 羞
他這句話什麽意思！
家人們，他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啊啊啊要急死我啊！
郝相思的心裏掀起波濤洶湧般的巨浪，面上卻只露些許驚訝。她把車子平穩地停在路邊，轉頭看他：“這麽突然？”
“也不算突然，”張方正道：“寧大醫學院的院長，是我博導的師兄，我們一直保持着聯系。這次也是湊巧，醫學院有個老師要休産假，我就過來了。”
郝相思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他在京海的研究所待了六年多的時間，家人父母朋友也全都在京海，怎麽可能院長一聯系，他就抛下一切過來了。
她心底隐隐有個想法。
“張方正.....”
你是為了我嗎？
張方正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你不要有壓力，也不要因為我這麽做，而委屈自己做些什麽。我就是覺得寧州的環境這麽好，發展也不錯，再加上我在京海的研究遇到了一個瓶頸期，想換個新地方，開始一段新生活，說不定會找到一個新的研究方向。”
郝相思的眼，有些溫熱濕潤。
她抽了一下鼻子，默默地啓動車子。
一路，兩人沒再開口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寧大門口的停車場，兩人下車向校園裏走去。張方正亮出醫學院發的通行證，經過大門，前方就是寧大的主幹道。
“姐？”
耳旁傳來一聲驚詫的叫聲。
郝相思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就見路之遙朝她跑過來，他剛打完球，臉上都是汗，懷裏抱着一個髒兮兮的籃球。“姐，你怎麽來了？找我嗎？”
“當然不。”
“哦。”路之遙看着站在她旁邊的張方正，眼睛一亮：“這就是我未來的姐夫吧？白月光先生，你好，我是你未來的小舅子，叫我小路就行了。我就說我姐怎麽這麽着急從家裏跑出來接你，要我的白月光長的這麽好看，我也舍不得他坐的士。”
他太過于熱情，顯得張方正都內斂了許多。
郝相思打斷路之遙伸出去想要握手的手：“髒死了，快回宿舍洗澡去。”
路之遙縮回手：“姐夫，我先回宿舍打扮一下，等我出來一起吃飯啊姐夫。”
他跑得快，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就跑出了二裏地，這般大嗓門，引得周圍的學生都朝他們看過來。
郝相思低頭擋臉，想要和他劃清界限。
張方正笑道：“他是.....”
郝相思解釋說：“我姑姑家的表弟，我爸媽認了他當幹兒子，整天賴在家裏，煩死了。他在這裏念大三，明年就畢業了。”
雖是嫌棄的話，但她說起來，倒是帶着滿滿的愛。
張方正道：“我記得你不還有一個大你五六歲的哥嗎？因為他你們才搬到寧州的？”
“嗯。”
郝相思沉默了一下：“他前兩年的時候為了救一個投河的女生，去世了。”
本以為随着時間的流逝，這件事所帶來的殺傷力，會慢慢的降低。之前在家，在父母，在路之遙和鄭芳芳面前，她都能輕松的談起這件事。可是現在，對着張方正，她內心的難過，随着這句話而蔓延出來，快速地占領了她的心和身體四肢。
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難過的。
察覺到張方正因為自己這句話而停下了腳步，郝相思低着頭，輕輕把頭靠在了他的胸前。
她哭不出來，就像當年剛剛知道大哥離世時那樣，父母崩潰，嫂子哭暈，侄子也無助地嚎哭着。
只有她，直挺挺的站着，臉上沒有一滴淚。為此，事後郝媽還曾開玩笑說她冷血的人。後來她平靜地處理完大哥的後事，從在醫院簽字到選墓地，一系列的事，都經過她的手。從頭到尾，她都很鎮定。
她沒有哭，她感受不到悲傷。
可是在家裏，偶爾看到屬于大哥的物品，他的碗筷，他的牙刷，他的毛巾，他出差時給她帶的禮物，郝相思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電鑽剌一樣，疼的她幾乎要昏厥。
每想起一次，就疼一次。
後來疼的麻木了，她也就不覺得疼了。
但是現在，在張方正的面前，第一次，郝相思有想哭的沖動。
可是不能。
郝相思呼口氣，壓抑住內心的沖動，擡起頭，笑面相對：“沒事，都過去兩三年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免得以後在家人面前提起，容易尴尬。”
她眼中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來。
張方正的手指僵硬，輕拍了兩下她的肩膀。
郝相思道：“走吧，醫學院就在前面，我帶你過去。”
去醫學院，要經過一個巨大的廣場。此時天色還早，若到了傍晚，廣場上的音樂噴泉會打開，特別好看。郝相思不想他擔心，語氣轉為興沖沖地介紹着：“那邊就是籃球場，估計剛才小路就是在這打球。再後面是室內運動場，還有游泳館，裏面分教師和學生區域，你以後可以過來。”
走過休閑區域，往前就是教學區域。醫學院在最外面，是兩個七層高的教學樓相連，此刻大門口站了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戴眼鏡青年。看到他們過來，那位青年迎過來：“你好，請問是張方正教授嗎？”
張方正點頭：“我是。”
“張教授你好，我是院長秘書，院長讓我在這裏等你，咱們先去院長辦公室？”
張方正回身看向郝相思。
郝相思道：“你去忙吧，我在那邊花園裏等你。忙完了給我發個消息就行~”
說完見他還不放心地盯着自己，郝相思保證道：“我沒事，真的，放心去吧。”
張方正這才離開。
想着他的事肯定一時半會的辦不完，再加上許久沒有回來，郝相思準備在學校裏好好的逛逛。
手中手機上，路之遙發了消息過來：姐，你們在哪？我來找你們。
【郝相思】：我們有事要辦，你去忙吧
【小路】：說什麽呢
【小路】：我姐夫來了我的地盤，說什麽我也要盡盡地主之誼吧
【小路】：姐求你了，讓我當回地主吧
【郝相思】：下次吧，他去醫學院了，明天有講座，還要準備資料，沒時間聽你瞎噴
【小路】：所以我姐夫就是醫學院新來的教授？我屮，鄭芳芳這小道消息還真管用，我姐牛批，竟然拿下了醫學院最年輕的教授大人！respect
聽他越說越扯，郝相思沒有搭理他。
過了幾分鐘，路之遙又發來一條信息：人家都做到這份上了，姐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啊！
郝相思一直看着這句話，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反反複複。
連路之遙都看出他的心思了，也就他，為了不讓自己有壓力，想足了理由。
那些一聽就是借口的理由，他以為她會信。
她雖說有懷疑，竟也真的信了兩分。
郝相思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如今被父母依靠的自己，想要成為家裏頂梁柱的自己，在張方正的面前，竟成了如此單純的人。
她笑着笑着，眼中竟滴下了一滴淚。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張方正發來消息，說他已經結束了，問她在哪裏。
郝相思給他發了定位，坐在原地等他過來。
不到五分鐘，郝相思收拾好心情，笑着看他因為快速走路而微微喘氣：“慢一點，我給你說了不會走。事情怎麽樣，順利嗎？”
張方正道：“很順利，時間地點都确定好了，我晚上回去再檢查一遍稿子，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她伸頭看看他身後：“你一個人嗎，他們沒準備給你接風？”
“準備了，我說現在還有事，等晚上再去。”
“那等晚上呢，你該不會又要找理由，說要回去檢查稿子，然後早早的離開吧？”
張方正笑道：“知我者，紅豆也。”
郝相思得意地笑了聲：“走吧，我也帶你去逛逛寧大的食堂。”
張方正緊随其後。
寧大的食堂有八個，以學校正中心為圓心，分散在它四周的八個方位。他們要去的，是距離最近的東北食堂。
“你別看它叫東北食堂，其實裏面賣的都是南方菜，我最喜歡裏面的廣式早茶了。也不知道這個點，他們還賣不賣。”
寧大的食堂管理的并不嚴格，除了飯卡之外，還支持二維碼付款。
郝相思拿着手機，興沖沖地走進裏面：“還有賣的，張方正你吃不吃？”
“吃，你幫我點一些，我來端。”
“好吖\\(^o^)/~”
郝相思站在窗口前，一口氣挑了八.九樣，最後掃碼，付款~
轉頭看張方正面露遺憾，她問道：“怎麽，你不喜歡吃嗎？”
張方正搖頭：“我還以為只能用飯卡付呢。”
“用飯卡我們就吃不了啦~”
“去借學弟學妹的，我還想沾沾你這大學姐的光呢。”
郝相思挑了座位坐下，聞言道：“飯卡哪是這麽好借的，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呢，上次在京大，那個學弟為什麽這麽痛快就把飯卡借給你了？”
張方正道：“那你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現在你付不了款，想找個學妹借飯卡，你準備怎麽說？”
郝相思咬了一口水晶蝦餃，邊吃邊想。
怎麽說呢，肯定說：學妹你好，我是寧大的畢業生，今天和男朋友一起回來，想帶他逛一逛寧大，順便吃個飯。但是我現在手裏沒有飯卡，能借一下你的飯卡嗎，飯錢我等下轉給你。
她吃完一個蝦餃，擡頭看着張方正正打趣地盯着自己。
郝相思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想法，他肯定是猜出來了。
知道自己又掉進了他的陷阱，她臉色有些紅，随手夾了個蝦餃放到他面前的碟子裏，羞惱道：“吃你的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