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而明虞現下坐在馬車上,的确是不斷地在內心默念: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岑歸瀾知道明虞的身份不一定會得太傅夫人的喜歡,明虞自己就更清楚這一點了。
跑得最快的不一定是那個得到最好的。當時她随手一撈就救到了太傅夫人,已經是屬于第一發就抽到稀有卡的級別了,錯過人家主動上門很可惜,但要是冒進的話,萬一惹了人家厭煩,才是真的得不償失了。
所以明虞在心裏打定主意,這兩天還是該幹嘛幹嘛,本來她手裏頭要忙的事情就不少,現在她跟着“蘭歸”,要再接觸這些名流上層,總有機會。
明虞很大的優點就是能夠及時抽調出自己的情緒,因此雖然十分為錯過太傅夫人這條大腿難過,但在心裏默念數遍“專注眼前事”後,她也就真的暫時将這件事抛之腦後,轉而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頭的生意上。
馬車在一家明氏商鋪前停下,明虞下了馬車,轉頭招呼道:“走吧,小翠。”
*
明虞又忙了兩天的時間。
一來雖然她對手裏原本就是明家的産業很放心,但能親自去巡視一下的話顯然會更好。
二來還是那兩家首飾鋪,經過之前一天在明珰閣兩家首飾鋪的親自觀察,她發現來買首飾的客人,若是出身好的,通常目标都比較明确,下手也挺幹脆,而如果是打扮普通的,進來時的神情則大多猶猶豫豫,選擇困難症的症狀非常典型。
而原本店裏聘請的類似于導購的小二對這類客人也沒有明顯的促進消費的作用,所以明虞在想,能不能在店面的布局和首飾本身的擺放上做些文章,比如推出點首飾搭配套餐,還有一些拉親友砍一刀活動之類的,以此來提升些營收和客流量呢?
這些是明虞生意上要處理的事,然後就是生活上:現在整個鎮武侯府的後院都知道她偷偷跟着裴庭和“蘭歸”參加遠王府的宴會了,還有先前裴庭點她“侍寝”的事——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是平等地不受寵就罷了,如今這兩件事先後出來,即便明虞再想粉飾太平,後院的這些姨娘們也不會輕易無視了。
不說別的,就那個爹是戶部侍郎的段筝,光憑她那沒腦子的水平,也不可能讓管家架回去一次就不再來找明虞的茬了。
現在明虞天天忙着出去,和這些姨娘湊在一起交流感情的時間也少了,不過為了擺平這件事,她還是專門抽出來了一個下午,和後院的姨娘們親切手談了一圈,向她們讓了不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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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在打麻将期間,有意無意地指責了段筝仗着家世好就在後院裏橫沖直撞,實在過分什麽的,那只是一些發自肺腑的感慨而已啦。
而低咳着向幾位妾室透露些“妹妹最近身體不大好,這些日子還要多麻煩各位姐妹照顧侯爺”,“下次侯爺來後院,妹妹只能向他推薦其他姐妹啦”之類的客套文學,讓她們互相争着讨論誰才是和自己關系最鐵、最該被推薦給侯爺的人選?
那也只是姐妹之間交流感情的日常啦。
絕對絕對沒有任何禍水東引、合縱連橫之類的意思,也肯定沒有為了轉移這些“同事”們的視線,讓她們短時間內無暇來找自己的麻煩這樣的目的啦。
明虞可以對天發四:這都只是她為了鎮武侯府後院和諧,做出的一些小小努力與貢獻罷了。
簡直不足為外人道。
而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三天的傍晚,正當她還在那家生意差一點的首飾鋪裏忙碌時,一輛外表十分低調的馬車停在了店鋪外面。
馬車停在店門口不遠處,不至于堵住大門,裏面的人也并沒有要下去的意思,只是将車窗的簾子掀開,等明虞忙完,和小翠從店裏走出來的時候,出聲叫住了她:“明虞……娘子,是吧?”
突然被叫了名字,明虞迷茫地轉過身,見馬車裏露出一張寧靜和貴的婦人面容來。
那婦人一雙圓眼,眼角眉梢處生了些細細的皺紋,卻并沒有太多年華老去的不耐或是煩擾,發髻梳起,也沒有戴什麽很名貴招搖的發飾,卻自有一股優雅書香的氣質。而她身上所着的錦衣也說明着,她并不像尋常的中年婦人那樣,需要為生活發愁。
這是張明虞有點熟悉的臉。
她朝那馬車走了兩步:“您是……?”
小翠緊張地想要拽明虞衣角,腦子裏想到的全都是小姐講睡前故事的時候,說的那些人販子拐騙技巧。
那婦人卻是含笑開口道:“老身張淑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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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淑寧這次并沒有請明虞去太傅府上。
雲朝的經濟貿易很是發達,大多數城市的晚上也沒有宵禁,所以張淑寧一早便在附近的酒樓訂好雅座,安排了一桌席宴,請明虞前去。
“之前聽聞你的身份,我還頗有些驚訝,”張淑寧的面容寧和,不難看出她年輕時應當也是一位美人,“這些年裏,我也并非沒有遇見過一些心機之輩,在聽說當時告知遠王府管家叫人的是鎮武侯府一位妾室時,确實也升起了一些警惕。”
“在這裏,也向你說一聲抱歉了。”
明虞連連擺手:“哪裏哪裏,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我懂的。”
她這番話說得真誠,“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樣的說法聽起來也是直接又精辟,如果不是讀過書的話應當也說不出來這樣的話,張淑寧的神情當即更加柔和幾分。
“倒是您,”頓了頓,明虞關心道,“那日我發現您時您已暈倒在地上,看起來病得很重的樣子,這些日子過去,您的身子恢複得如何了?”
張淑寧笑道:“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她搖搖頭,語氣平和地嘆道:“其實我本來只是淋了雨有些着涼,也是年紀大了,竟然就發展成了高熱,那日若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怕也是兇多吉少。”
“算了,不提這些,”張淑寧道,“這幾天,我也打聽觀察過你,老實說,你與我想象得不大一樣。”
明虞也不意外,道:“您是說,我妾室的身份吧?”
今日因為要出門,明虞打扮得極為日常,一身布制的衣裙,只有幾處有些裝飾點綴,頭發也只是粗粗绾起,插了一根木制的釵子,看上去非常鄰家,沒有任何的攻擊性。
忙碌了一天,她有幾縷绾起的頭發已經散落下來,明虞伸手将這幾縷頭發攬到耳後,面上順勢露出一抹有些苦澀的笑容:“自古妾室地位便是低人一等,如果能夠有選擇的話,我當然也不願意自甘堕落。”
“不過我也算運氣不錯的,好歹進的是侯府,夫人待我也很不錯。”
“而且,人更重要的是顧好眼前事,”明虞道,“所謂人往高處走,如果有往上爬一爬的機會的話,我自然是樂意抓住的。”
“我也與您實話說吧,”她莞爾,語氣有些像是在開玩笑,“當時救您,一是我料想您能出現在遠王府中,身份應當挺貴重,說不得讓我撈來一段救了貴人的緣分,然後麽,才是覺得我不能見死不救。”
她這話說得張淑寧也忍不住笑起來:“你倒是個有趣人。”
明虞吐了吐舌頭:“也是我看您和善可親,才敢說這樣的話罷了。”
“要是換一個人來呢?”
明虞當即放下手中茶杯,正襟危坐,一副畢恭畢敬的婉柔姿态:“以您的身份,能讓妾身相救,是妾身的福分,應當是妾身上門主動拜見奉上禮物,感謝您給了妾身一個救您的機會才是。”
說着她還做出行跪拜大禮的動作,即便是端莊穩重如張淑寧,聽見明虞這番話也忍不住暢快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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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臨走時張淑寧還向明虞遞了一張蓋有太傅府印章的邀帖,只不過那上面并沒有落款日期。
張淑寧道:“今日與明娘子接觸,頗為愉快。那日遠王府,我也欠下你一個人情。這份邀帖你收好,若是日後哪天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上門即可。”
她戴上帷帽,朝明虞微微颔首,随即便乘上馬車離去。
而明虞也是心情極好地轉身往侯府方向走去。
早晨明虞出門時所乘的馬車在之前已經被打發回去,而張淑寧請她吃飯的這家酒樓離鎮武侯府并不太遠,明虞便帶着小翠慢騰騰挪回去,正好消食。
現下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下去,還開門的店鋪紛紛點上燈挂上了燈籠,街邊的夜市也支了起來,不少京城的百姓都拖家帶口地出來游玩,明虞今日打扮得十分鄰家,和小翠兩個人并排而行,也能完美融入到其中。
她們走的這條街算是繁華的,路上有許多行人,他們七七八八地交談閑逛,所聊的,除了日常的生活,還有那自然就是一些高層八卦了。
不過在這夜市上逛的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他們聊的八卦不少,保真的卻很難說。明虞在路邊買了包零食,和小翠一邊走一邊聽,有些她們倆都拿不準真假的,還會展開一番點評與讨論。
直到兩人路過一家難得晚上還開業的茶館,裏面一位說書人的聲音朗朗,落到門外人的耳朵中,更是震如洪鐘:“列為看官,小老兒這兩日得了個新鮮消息,今晚,我們就來說道說道,那位才娶了新婦沒多久的裴小将,寵妾滅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