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小催收師
小小催收師
不過晚上七點，夏夜深山空谷公路上的氣溫就跟初入冬季一樣的寒涼，山路旁的樟樹樹葉被微風吹得飒飒作響，有幾片老的經不住吹聳的泛黃樹葉脫離根莖，随着風飄到了楊孟西腳邊。
楊孟西站在男厲鬼正前方，不敢有做動靜大的動作，只是斂眸摸了摸露在空氣中的小臂，今天感受的這種寒涼能透過皮膚進入骨頭縫裏，如無數細綿針刺在脆薄的血管上，不那麽具有存在感的疼痛反而令人不安而又恐懼。
比那天在地府天地銀行感受到的更甚，現在的空氣裏還含着濃郁的血味。
楊孟西忍着惡心擡頭快速掃了周圍一圈，這周圍最亮的地方是來自大巴車內的車燈，但車燈的亮度大部分僅限大巴車內，她們一行人被男厲鬼一把揮下來站成一排，只能靠着淡淡月光和從大巴車裏洩出來的光勉強看清周圍。
八個人緊緊排在一排，靠着與站在身邊人的相貼才能緩解自己對面前這個，口眼流着鮮血、蠻橫且霸道的恐怖男厲鬼帶來的畏怯。
“你叫什麽？”，男厲鬼問到八個人中最後一人。
站在離楊孟西最遠的高壯司機大哥，閉着眼快速答了一句：“牛…魔王的牛頭…面黑小瞎子。”
司機答完抖了抖軟掉的雙腿，他其實叫駱飛文，今天剛上崗就遇見了這樣的怪事！他真的好害怕！！
但背男厲鬼一舉否決，他擡起指尖将司機駱飛文懸在半空，暗聲說道：“不，你叫小雞頭面黑小瞎子吃南瓜。”
“唔……”
駱飛文在男厲鬼的控制下雙腳離地懸在半空中，流着眼淚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早知道他就不撿便宜昨天報名，今天就上崗了。
原來沒人願意來開晚班車是因為有這種事！可恨那些人竟然不告訴他！
随着駱飛文砰的一聲落地，男厲鬼陰沉又帶着驕傲的嗓音傳進衆人耳裏，“我叫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
抖成一排欄杆的衆人：……。
醜成這樣還敢說自己風流倜傥潇灑多姿，好想罵人，但她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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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孟西在心裏嘆息一聲，這鬼真是自戀又臭不要臉，可惜現在防鬼罩還沒下來。
“從面黑小瞎子開始，開始！”
駱飛文胡亂抹開眼淚，呼吸急促，癟着嘴蹲下發了福的高壯身材：“厄……小雞頭面黑小瞎子吃南瓜蹲，小雞頭面黑小瞎子吃南瓜蹲完……嗝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嗚嗚。”
楊孟西聽着他說出來的兩個名稱，忍不住暗暗一笑，這風阿鬼給他們取的名字還挺搞笑。
她見還愣在原地的楊子真沒反應，有用手肘捅了捅他，低聲提醒：“猴子眼睛，到你了，快蹲。”
楊子真還沉浸在風阿鬼的醜陋面容之中，被楊孟西撞回神後，立即蹲了下去：“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蹲完……蹲完……”
楊子真蹲在地上仰頭看着緊張又搖頭的衆人，一下懵住，他突然一個名字都想不起來。
“10、9、8、7”，風阿鬼惡聲惡氣的催促興奮催促聲已經念了出來。
“蹲完……”。
“5、4”。
聽着風阿鬼的倒計時聲，楊子真頭上的冷汗大顆大顆順着他眉眼，滑落到他瘦削的尖下巴上，心裏已經是心急如焚，他失力了似的跪在硬邦邦的瀝青路上。
周圍的幾人也都屏住呼吸，替他捏了一把汗，楊孟西食指一下一下敲打在褲縫上，想着要如何才能提醒楊子真。
“3、2”，風阿鬼興奮的搓手，他咧着嘴角想要擡手将楊子真抓到自己面前來。
楊子真雙手撐在地上，滿臉驚惶不安，絕望已經到頂。
在風阿鬼念出“1”之際，幾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捂住嘴看楊子真抖着睫毛閉上雙眼跪在地上。
風阿鬼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像是他終于要喝到新鮮的鮮血了，他甩了甩打結的長發，想要動身去往說不出名字的玩家那兒時。
“等下!”,一聲明亮的聲音讓他頓在原地。
風阿鬼循着聲音望去，流血的白色瞳孔對向聲音的來源地，他歪歪頭紅白交加的面容上有些驚訝，從嘴角流出的鮮血又掉了一地，陰恻恻說道：“你說什麽？”
衆人也都吃驚地看向竟然敢出聲阻止厲鬼的楊孟西，不知道她有什麽辦法……
楊孟西眯着眼看着離她越來越近的風阿鬼，捏着拳頭大聲說出自己的理由，“你的游戲規則錯了！”
理直氣壯的語氣，讓風阿鬼怔在原地，歪頭思考，他玩了這麽多次蘿蔔蹲，從來沒人說他游戲規則錯了。
楊孟西見他呆在原地，繼續說道：“你一開始沒說游戲有倒計時，也沒說倒計時只有十秒，你應該先向大家說清楚游戲規則，不說清楚游戲規則就是你的錯，況且我們的名稱太長，十秒鐘說不完，應該延長到30秒才對。”
她聲音堅定地不像是在說謊。
風阿鬼也是聽地牢裏別的鬼說這個游戲好玩，特別是跟人玩，所以他才逃出來找了些人一起玩，沒想到他的游戲規則錯了。
“那就30秒，現在開始！”，風阿鬼咧着嘴角退回他原位。
衆人又吃驚地看向楊孟西，這樣也可以？
楊孟西輕咳一聲，瞎扯八扯而已，驚訝的應該是這鬼竟然還信了，再托幾分鐘防鬼罩一下來，她們等着抓鬼的陰差來，就應該沒事了。
她朝跪在地上，再次燃起希望的楊子真揮揮手，讓他趕緊起來。
楊子真連忙朝她點點頭，激動地站起來，內心充斥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看着楊孟西朝他作弄的嘴型說了起來：“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完，歪脖子長頸鹿西瓜吃蔬菜蹲。”
楊孟西點頭，呼了口氣，還好他沒說錯，不然剛剛冒險胡說的都成了枉費工夫。
“歪脖子長頸鹿西瓜吃蔬菜蹲，歪脖子長頸鹿西瓜吃蔬菜蹲完……”，楊孟西邊頓邊看向周圍的衆人，見衆人臉上都是驚急神色，她想了想，說道：“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
楊子真剛松了口氣，就見楊孟西把游戲抛回他這裏，他也明白楊孟西的用意，其他人初了司機剛剛玩過之外，其餘的人都沒玩過，他也看了幾人一圈：“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猴子眼睛鱷魚屁股吃花菜蹲完，小雞頭面黑小瞎子吃南瓜蹲。”
駱飛文瞪大眼睛看着楊子真，剛想開口罵楊子真就見楊子真指了指沒了笑容，臉色鐵青的風阿鬼。
駱飛文見到風阿鬼臉上的血後立馬抖着腿下蹲，他跟楊子真又來了個來回，才将游戲抛給楊孟西。
楊孟西挑挑眉，接道：“……歪脖子長頸鹿西瓜吃蔬菜蹲完……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蹲。”
她一說，原本面色鐵青的風阿鬼瞬間咧着嘴笑了起來，口中存積的鮮血大口大口吐出來。
楊孟西心想：果然沒錯，這厲鬼就是想玩游戲，不給他玩才會想吃人。
“…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蹲完，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蹲，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蹲完”——X 4。
衆人：“……”這厲鬼可真是貪玩啊。
深山空谷間，晚上的冷風越來越大，偶爾一陣大風吹得楊孟西頭發一縷一縷地重疊又飄散在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冷風過後，濃墨的黑發又重歸她的肩上。
楊孟西看着一個人越蹲越起勁的厲鬼，擡頭看了看天空，這厲鬼怕不是個傻的。
在風阿鬼一個人又蹲了十幾次，蹲了個爽後，他站起來低了低頭，轉轉不再流血的白色瞳孔陰沉一笑說道：“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鮮血的風阿鬼蹲完，斑馬駱駝蘿蔔偷芹菜蹲。”
斑馬駱駝偷芹菜？
這是誰？
楊孟西斂着眉捎看向衆人，逐漸恢複過來的楊子真指了指站在最邊上，搭聳着眼皮快要睡着的大媽。
而這時風阿鬼已經開始倒數：“30 、29、25”。
楊孟西朝站在大媽身邊的年輕女人指指，讓她搖醒大媽。
“17、16、15”。
年輕女人接到楊孟西的眼神，立即搖了搖大媽，将大媽搖醒。
“11、10”。風阿鬼又開始興奮搓手。
“哈？”，大媽看向衆人不明所以，見擠在一起的衆人都指向風阿鬼才明白過來。
“7、6”
“3、2”，倒計時已經接近尾聲。
大媽開始焦急，可越焦急就越口齒不清，腦海裏記不清別的名稱，只記得厲鬼自己蹲時說出的名字：“斑馬駱駝蘿蔔偷芹菜蹲，斑馬駱駝蘿蔔偷芹菜蹲完，風流倜傥潇灑多姿……愛…喝豬血的風扒鬼蹲。”
衆人瞪大眼睛又是驚愕又是緊張，錯了！
“啊！啊”，一瞬之間，大媽就被風阿鬼捏住了脖子。
風阿鬼瞪大眼睛怒氣沖沖貼近大媽的臉，幾滴鮮血滴在大媽臉上，他平生最讨厭的就是別人叫錯他的名字！
“厄，救命……”。
“啊啊啊啊啊”，有幾個害怕看到大媽慘死一幕的人捂住雙眼，放聲尖叫。
大媽雙腳離地，胡亂在空中踢時，風阿鬼露出兩顆足有一寸長尖銳的獠牙，慢慢靠近大媽的脖頸，就在獠牙要刺進脖頸時，楊孟西手機“叮”了一聲。
楊孟西反應過來，知道是防鬼罩下來了，快速低語了一句咒語，一團無形的空氣保護罩瞬時罩在大媽身上。
風阿鬼往下咬了一口後，發現沒咬到，還發現說錯名字的人身上竟然有一層保護罩。
他仔細聞了聞後狂怒，這是來自地府的東西，這裏有地府的人！
‘咔咔’，風阿鬼扭過頭看向衆人，聞着氣味找到了唯一一個沒有防鬼罩的楊孟西。
“你是地府的人！找死！”
在楊孟西內心吶喊小天快來時，她已經被風阿鬼掐住脖子飄到半空中，小天還是沒有反應。
站在公路上的衆人也明白過來，是一直鎮定的楊孟西救了她們，衆人都緊張地看着半空中的一人一鬼。
深山山谷間，忽然卷起大風，山林樹木上的樹葉被卷走在半空中來回飄蕩，唯一一點月光被黑雲掩蓋在其之下。
掐住楊孟西脖子的風阿鬼手一頓，像是感應到了什麽，皺皺眉惡狠狠說道：“竟然連閻君也來了，他們就這麽想抓我回去嗎！”
楊孟西快要窒息，腦袋裏像是蒙了一層黑霧一般的令她暈乎乎的。
不想回去，那能把她先放下來嗎？
“放開…醜鬼。”
風阿鬼仰頭一笑，再低頭時，染着鮮血的尖銳獠牙貼在了楊孟西肌膚上，說道：“好久沒喝地府工作人員的鮮血了，肯定很不錯。”
“嘶，你這醜鬼放開她！”，楊子真大喊。
楊孟西被他控制住，連掙紮都掙紮不了，慢慢閉上眼睛，她不會這麽倒黴吧？不是說那什麽閻君也來了，怎麽還沒到！
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在風阿鬼獠牙快要刺進楊孟西脖頸時，楊孟西身上開始散發出金黃色的光團。
風阿鬼觸及到這種光團就立即收回了手和獠牙，震驚地看着楊孟西。
楊孟西和風阿鬼同時砰的落在地上，站在楊孟西周圍的幾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楊孟西。
她此時就像批了一層金紗在身上，猶如上神下凡。
“你你，你竟然是正氣之身！”，風阿鬼用衣袖擋在臉前，不敢置信地大聲說道。
楊孟西看着自己身上發散出來的黃光，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看着風阿鬼這哆哆嗦嗦縮在一團很怕她的樣子，應該是很厲害。
于是她站起來走進風阿鬼，她越靠近一步，風阿鬼就越往後縮，拿捏與被拿捏的關系頓時相反過來。
“你別過來！”，風阿鬼崩潰大喊，為什麽就他遇上了這幾百年難得一見的正氣之身！
楊孟西朝他笑了笑，摸了摸被掐出紅印的脖頸，拍拍手：“來，不想我靠近，你就起來做蘿蔔蹲。”
“不過你現在改名了，叫尖嘴猴腮臼頭深目邋遢鬼吃香菜。”
風阿鬼：“……”
等閻君跟黑白無常趕來捉拿厲鬼時，發現此鬼正在瘋狂做蘿蔔蹲。
閻君：“這就是你們說的愛四處喝人血，還拿他沒辦法的厲鬼？”
這不是挺乖的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