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就在這時, 阮清明導演走了過來。
他個子很高,長得魁梧粗壯,又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
剛走近, 一股壓迫感就撲面而來。
應翩然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逸之,臺詞背得怎麽樣了。”
阮清明這話雖然是對着阮逸之說的,但眼神很明顯是在往應翩然的方向瞥。
阮逸之摸摸腦袋, 表情有點心虛,“應該……差不多了吧。”
見自己老爸一直在往應翩然的方向看,阮逸之輕咳了兩聲,示意他不要吓到別人了。
阮清明挑了下眉,他承認自己現在都不願意讓應翩然出演自己的劇, 如果不是因為她之前在節目裏救了自己兒子一命, 這樣的演員他是絕對不會合作的。
這次給了她這樣重要的一個角色, 也算是還清了她的恩情。
阮清明眯了眯眼睛, 眼神探究地打量着應翩然。
這女孩看着就有股聰明的勁,因此不排除她一開始就知道阮逸之的身份,然後故意在節目裏接近他。
自己的兒子有多單純他是知道的,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沒有公開他們的父子關系, 怕的就是阮逸之被有心之人利用。
想到這,阮清明皺了皺眉,心裏對應翩然的不滿又多了一分。
這個應翩然演了三年戲,一個代表作都沒有。她的演技更是尴尬得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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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她之前演戲的一些片段, 她表演時最擅長的就是擠眉弄眼, 矯揉造作。
之前唯一一個比較出圈的角色, 她的戲份又太少, 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這次她要出演的角色柳兒,雖然設定是長相漂亮的女孩, 但畢竟是個農
村娃娃,又哪裏會長得跟她一樣弱不禁風。
他又不是找她來演林黛玉。
阮清明痛苦扶額,罷了罷了,自己在拍攝的時候也只能多費點心,多給她講講戲。
他背着手嘆了一口氣,“快去做妝造吧,今天劇組就要正式開拍。”
阮逸之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翩然,我們走吧。”
應翩然點了點頭。
節目組的化妝間都是臨時搭建的一個小棚子,她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有演員在化妝了。
“應老師,你來啦。”正在擺放化妝品的化妝師小姐姐從鏡子裏發現她時,轉過身來溫柔一笑。
看清化妝師的長相後,應翩然粉唇輕啓,聲音裏透露出驚喜,“姐姐?”
化妝師彎了彎唇:“是我呢,沒想到應老師還記得我。”
“怎麽會不記得,姐姐做的妝造可好了,當初要不是姐姐妝造做的好,我也不會這麽容易入戲呢。”
化妝師拉開椅子,很是開心地笑了笑,“應老師,快過來坐下吧,今天又是由我負責你的妝造。”
當初在《天下》劇組的時候,應翩然還是個黑料纏身的小明星,自己也只是個給配角化妝的小學徒。
幾個月過去,應翩然靠綜藝吸引了一大波粉絲,因為她在《天下》中的小羽一角大火,讓自己也受到了很多關注,很多網友都誇自己化妝技術很厲害。
而現在,她們又在另一個劇組相遇了。這一次,她變成了主角,自己也變成了主角的化妝師。
就像應翩然當初說的那樣,她們都會收獲更多喜歡的。
化妝師眼眶濕潤,“應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畫一個合适的妝容。”
應翩然眼睫輕顫,破碎感極強的五官美得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粉唇甜甜一笑,“我會好好配合姐姐的。”
柳兒這個角色是個小美女,所以不用像《天下》劇組時那樣刻意化醜,但是應翩然白皙的肌膚還是免不了被塗上深一個色號的粉底液,水潤柔軟的嘴唇顏色也必須化得暗淡一些。
發型倒是很簡單,只需要紮上兩個辮子就好了。
摸着應翩然烏黑柔亮的頭發,化妝師不禁感嘆:“應老師,你的發質真的好好啊,而且發量也好多,平時是有什麽養發的技巧嗎?”
應翩然眨了下眼睛,認真思考後才回答了她的問題,“早睡早起,堅持運動,保持好心情算嗎?”
化妝師噗嗤一聲,“哈哈哈,應老師,你這個回答給滿分。”
“不過也是,我前段時間經常熬夜,頭發真的一把一把的掉,看了中醫也不見好,我還買了生發液,都沒什麽用。”
脫發?
雖然她沒有這個煩惱,但是應翩然還是回憶了一下有沒有解決的方法。
過了一會兒,應翩然從包包裏拿出一張穴位圖來。
沒過幾秒,她就一臉興奮地說:“找到了。”
她擡起頭,指着穴位圖說:“姐姐,這個穴位叫百會穴,我們用手指順時針按摩它五分鐘,早晚各一次,長期堅持可以改變頭皮氣血,對于預防脫發很有用,你可以試一試。”
化妝師彎下身湊近仔細看穴位的位置,然後試着用手在頭頂找到了對應的地方,手指輕輕地按壓了起來。
“早晚各一次是吧,行,我今天就開始按摩。”
應翩然凝脂小臉驕傲無比,“姐姐,我之前看的一篇文獻裏說我們國家的科學家已經發現了刺激頭發生長分子,我相信以後大家再也不用害怕掉發了。”
化妝師笑了笑,“真的嗎,那可太好了,我用了好多生發産品都不管用呢,看來還是得聽科學家的。”
“應老師,我幫你把衣服換上。”
故事的設定是在90年代的農村,因此服裝都是以樸素簡單為主。
柳家并不富裕,柳兒又是家裏最小的女孩,所以她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穿過的,縫縫補補又三年的那種,上面有很多補丁。
應翩然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紮着兩個标志性的麻花辮,小臉明顯有些營養不良,膚色暗黃,但是五官卻是掩蓋不住的姣好出衆。
柳兒這個角色骨子裏有點傲氣,嘴上總是不饒人,又經常和父母頂嘴。
這個角色需要演出一定的嬌縱感,但是得把握這個度,超出這個範圍就很可能被觀衆讨厭,說她沒有公主命卻有公主病。
劇組開拍的第一場戲并沒有應翩然的戲份。
她安靜地站在一旁觀察其他演員演戲。
第一場戲拍得并不順利,阮清明導演是個對藝術追求很高的人,為了一個好的鏡頭經常反反複複拍好幾次,演員必須達到他的要求為才能。
在演員又一次失誤後,阮清明的臉色明顯變得有些難看了。
“你到底能不能行,這麽簡單的戲份都演不好,你的表演老師是誰,我打電話問問他,他就是這麽教你演戲的嗎?”
“你以為劇組花錢把你請來是教你演戲嗎,劇組可不是什麽慈善機構……”
“再不行就直接走人……”
幾個演員被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這是他們好不容易才試鏡上的角色,沒人願意就這麽輕易放棄,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默默忍受。
經過導演的一通發怒,劇組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了。
阮逸之走到應翩然旁邊,刻意壓低了聲音捂嘴偷笑,“你看,我爸是不是很可怕。”
“他這個脾氣,居然還能找到演員演戲,真的是奇跡啊。”
應翩然:“……”
你爸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你爸拿了好多好多獎,還捧紅了好幾個明女郎。
但是這麽生氣對自己的傷害真的好大。
《內經》裏記載道生氣會導致肝的疏洩功能失常,還會影響髒腑正常的生理功能。
生氣對于阮清明這種有高血壓和心髒病的人來說更是致命殺手。
應翩然不由得發出一聲惋惜。
阮逸之:“怎麽了,翩然,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爸這人太誇張了。”
而那邊的阮清明敏銳地捕捉到阮逸之臉上明晃晃的笑容,神色嚴肅,不怒而威,“笑什麽笑,很好笑嗎?”
“阮逸之,過來拍戲,還有……應翩然也一起。”
阮逸之頭皮發麻,“完蛋,要死了。”
應翩然也是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畢竟這個阮導的脾氣确實不太好的樣子。
她輕呼一口氣,希望她待會不會被罵得太慘。
……
劇組要拍的第二場戲是柳家一家七口坐在一起吃飯的場景。
大兒子柳華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這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因為負不起昂貴的學費,所以一頓飯吃得沉悶又壓抑。
王觀飾演的父親放下筷子和碗,視線掃過自己的幾個兒女,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
他粗糙暗黃的手摸了摸口袋,最後點燃一杆葉子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坐在他對面的三女兒因為讨厭煙味皺了下眉。
過了一會兒,王觀像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皺紋橫生的臉上全是歲月的痕跡,“大華考上大學是好事,有出息,這可是咱們村第一個大學生,所以這學咱們必須上。”
坐在一旁的妻子王冬梅欲言又止。
王觀拍了拍大腿,下定了決心,“這樣,從明天起,三丫頭,四丫頭都不去上學了,和你媽一起幹活給你哥攢學費,能掙一點是一點。”
話音剛落,桌上的人全都驚訝地看着他。
大兒子柳華低着頭沒說話,
阮逸之飾演的二兒子擔憂地看了眼兩個妹妹,“爸,我覺得……”
一向疼愛孫子的老太太也發話了,“我覺得這樣行,女娃娃讀這麽多書作甚,早晚要嫁人的。”
三女兒柳柳覺得吃不下飯了。
王觀擡起頭:“那就……”
話還沒說完,應翩然手裏的碗就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王冬梅訓斥地瞪了小女兒
一眼,“柳兒,你怎麽回事,又摔破了一個碗,我看看你以後用什麽吃飯。”
應翩然直接站了起來,眼裏全是某種執拗,語氣很沖:“爸,我這麽着告訴你吧,我和三姐都要繼續念書,你要是不讓我們上學,我就不認你了。”
王觀本來就被這事弄得心煩氣躁,現在語氣更是不好,“你反了是不是,你讀書做什麽,你成績有你哥好嗎,你能考上大學嗎,村裏的人沒的說錯,女娃娃讀書就是浪費錢,居然教訓起你老子來了。”
應翩然拉了拉旁邊的三姐,希望她也起來表個态,但性格一向軟弱的三姐推開了她的手,反而勸她快點坐下來。
應翩然氣不打一處來,明亮清澈的眼底淚花閃爍,卻固執地沒有認錯,“憑什麽女娃娃讀書就是浪費錢,男娃娃讀書就是光耀門楣,大哥要上大學為什麽不自己掙學費,而是要我和三姐退學,難道只有大哥是你親生的,我和三姐都是你撿來的嗎……”
王觀氣得直接給了她一巴掌,但是被應翩然躲開了,“你這個死丫頭胡說些什麽,我告訴你憑什麽,就憑你是個女娃娃,我就該給你早早定親,彩禮錢全都給你哥當學費。”
應翩然眼尾凄美殷紅,她吸了吸鼻子,胡亂的抹了把膚色暗黃的臉頰,淩亂的頭發給她添了一絲破碎感,她忍不住大吼道:“我就是要繼續讀書,學費我自己掙,不用你們管。”
說完,女孩就生氣的奪門而出,
女孩因為生氣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據理力争時的底氣,以及對父親和大哥的一絲怨恨全都被應翩然演出來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全都被這一幕氣得不輕。
“卡。”
阮清明從監視器後擡起頭來。
“這條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