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頌贊

第25章 理念

理念

畢維斯原本打算挾持落單的對方做誘餌，好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沒想到對方竟能在瞬間将自己鉗制住。從聲音還有光線投射下的身影來判斷對方應該是只年輕的雄貓。

畢維斯慶幸對方不是難以對話的亞神。

身為同類，或多或少可以進行溝通：“你是哪裏的貓？又為什麽在這裏？你也要當亞神的劊子手嗎？”

不知白眉頭深鎖，鉗制畢維斯的雙手越加用力：“看清你現在的處境，我才有發問的權利。”

好吧，遇到只不好溝通的同類了。時間緊迫，畢維斯很快放棄與對方溝通的念頭，重新思索該如何脫身。

不知白全身上下半分破綻都沒有。始終保持着居高臨下的态度，占據着絕對優勢。

畢維斯當機立斷，只好硬着頭皮強行去掙脫不知白的鉗制，腦袋用力撞向不知白。

不知白好像已經知道他想做什麽，立即用力按住他，擡腳往他的腿窩踢去。

畢維斯出師不利，不僅沒掙開鉗制，還多受一擊，腿下立刻發軟半跪下來，與牆面貼得更緊了。

彼此掙動間忽然有東西從畢維斯身上掉出來。他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額邊冷不防已經冒出一層細密汗水。

他想再次掙脫，不知白卻兇狠地命令了一聲：“別動！”

畢維斯一時被他的氣勢震住，僵了一瞬。

不知白趁機空出手彎身拾起地上的紙卷——上面有迷宮般的路線和标記，很顯然是議法-院的平面圖。

“你們為什麽有議法-院的平面圖？”

畢維斯嘆息，剛才把不知白捉進來是非常失策的舉動。只好硬着頭皮說：“我對亞神的幫兇無話可說。”

既然畢維斯嘴這麽硬，不知白不得不使點極端手段。他擡手用力掐緊畢維斯的脖子，爪尖抵在他薄薄的皮膚上威脅道：“回答我，否則我會毫不客氣地擰斷你的脖子。”

畢維斯強硬地重複道：“無可奉告！”

不知白和畢維斯其實都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再僵持下去只會沒完沒了地讓局面變得越來越難以收拾。

不知白原本的打算并非抓捕他們這些質神者。

他現在意外得到了議法-院的平面圖，應該趁外面還亂成一團時趕緊去搜集資料，而不是跟眼前這只玳瑁貓互相試探和較勁。

畢維斯比不知白更加渴望早點離開這裏。時間拖得越久自己的位置越容易暴露，到時想脫身就困難了。

雖然現在被不知白制住一時之間沒辦法掙脫，但只是不知白一只貓的話，他還能再嘗試拼一把。

作為擁有主導權的一方，不知白認為自己應該先放緩态度，換另一種做法：“你是希望我把你交給亞神處置，還是回答我的問題，然後離開？”

被按在牆上的畢維斯聞言一怔。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玳瑁的耳朵晃動了幾下似乎想再聽清楚一些。然而不知白已經表露出不耐煩的模樣，尾巴焦躁地搖來搖去，不肯再多言語。

看樣子很明顯畢維斯剛才并沒有聽錯。他不明白不知白為何忽然改變了态度，疑惑地反問：“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會放我離開嗎？你不把我交給亞神？”

“如果要把你交給亞神，我何必跟你浪費口舌？”

盡管不知白說的有道理，但畢維斯仍然不敢輕易放下戒心，對不知白說出實話。

然而不斷流逝的時間一直提醒他不能再拖沓下去。畢維斯只好避重就輕：“我們是要竊取議法-院存放的關于亞神和虹之城的資料。”

喔。和他的目的居然不謀而合。不知白半眯起雙眼，久久不語，像在想什麽事情。

他們怎麽知道議法-院存有那些資料？平面圖和他們的情報又是從何而來？畢維斯的話表面上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但其實并沒有完全向他坦白。

站在畢維斯的立場，他這麽說很聰明。

可不知白認為既然自己被牽扯進來，也與畢維斯達成某種“共識”，或許可以從他身上多了解些關于異端的事情。

“拿到資料後呢？你們，不。質神者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敵方一直窮追不舍，畢維斯忍不住義正詞嚴地說：“當然是為了對抗虛無的信仰！我們和亞神本就平等，應該擁有同樣的待遇。我們不是神的附屬品，也不是亞神的寵物。”說完又反問不知白：“你不這麽認為嗎？”

畢維斯的話像千斤巨石一般砸進不知白心裏，沉重又震撼，鉗制畢維斯的手也不由一抖。

他應該這麽認為嗎？不知白望着畢維斯毛茸茸的後腦勺，決定試探下去：“……神賦予我們自我，我們都是神的造物。這是達比倫的真理。”

畢維斯好笑地反駁道：“什麽是真理？真理又是什麽？亞神說的話是真理嗎？所謂神的存在是真理嗎？誰能證明這是達比倫的真理？我們擁有自我并不是為了服從亞神，追求虛假的存在。”

真是典型的異端者發言。在砂冥的話，他已經被殺死了吧？不知白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莫名的激蕩：“你們的想法太危險了。服從亞神有什麽不好？所有貓狗都能享受和平安寧地生活。你們只會被當成是擾亂達比倫秩序的恐怖分子，所有種族都欲除之而後快。”

畢維斯沒聽出不知白的弦外之音，以為他和其他崇敬神和亞神的貓狗一樣：“你們才是被洗腦最徹底的家夥。亞神沒那麽偉大，他們跟我們毫無不同。可笑的是你們越追捧他們，他們越不會把我們當一回事。說不定等我們毫無利用價值之後，他們就會将我們這些薩維奇全部消滅。”

實際上，不知白這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真正的異端質神者。也是第一次深入了解到他們為了什麽而存在，為了什麽而行動。

虛無的信仰，假面的真理？

他們的信念并沒有錯，不是嗎？

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黑暗。相信的花朵會結出懷疑的果實。

相比約蘭那番語重心長，不知白反而更樂意接受畢維斯的慷慨陳詞。

或許從被當成“神”的祭品，到遭遇生-物實驗而死裏逃生，不知白對神和亞神的信仰從來都不曾堅定過。

然而從畢維斯的言行來判斷，異端們似乎也不知道關于生-物實驗的事情。罷了，試探就到此之止吧。

“最後一個問題。”不知白深吸一口氣，異色雙瞳倏然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犀利光芒：“質神者有覺悟為你們口中所說的理念與整個達比倫為敵嗎？”

畢維斯愕然地為之一震，耳朵不由抖了幾下。他不能再繼續忽略這只貓提問這些問題的用意。不知白究竟想從他這裏知道什麽，确認什麽？他有猜測過不知白會不會也是他的同伴之一。但不知白剛才的那些提問卻否定了這個答案。

議法-院裏的貓狗不是同伴，就是敵軍。

這麽說似乎也不對。誠如不知白所言，如果是敵軍的話，不知白何必跟他浪費那麽多口舌？

只是，他仍舊無法窺探到不知白的目的是什麽。

不管不知白的目的是什麽，從談話來看至少不知白沒有為難他的打算：“成為質神者就是我們的覺悟。”

換句話說是有了覺悟才會成為質疑神和達比倫的異端嗎？真是個好答案。不知白松開鉗制畢維斯的手，退開一步，目光炯炯地盯着畢維斯：“你可以離開了。”

畢維斯忽感鉗制全身的力道消失，他如釋重負般回過身，松了松周身筋骨才看向不知白。白色的漂亮的異瞳雄貓。一身頗具地位象征的軍服服帖地套在颀長的身上，由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不茍言笑，淡薄冷厲的氣質。

不知為何，畢維斯腦中忽然想起奧菲拉提過的奇怪的貓。會是眼前這只嗎？

應該不大可能。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

恢複自由的畢維斯不敢大意，而是做好可能會再交手的準備：“把平面圖還我。”

不知白斜睨了畢維斯一眼：“我拒絕。”

“沒有平面圖我無法離開這裏。”沒有平面圖的話別說任務完不成，連怎麽逃出去都是個問題。畢維斯無論如何都要拿回平面圖。

不知白打開平面圖，将圖紙上的路線和标記掃視了一遍。要記下這麽複雜的圖紙信息需要花費點時間，然而時間對他們而言都十分緊迫。

“我可以按圖上的指示告訴你順利離開的路線。作為交換，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情報。”

情報？他要告訴自己什麽情報？畢維斯實在搞不懂這只貓究竟想做什麽。畢維斯是常在生死邊緣戰鬥的貓，不會天真到随便就相信初次見面還一直針鋒相對的不知白。

但這并不妨礙他想要聽一聽的意願。

見畢維斯不解，不知白直接說：“虹之城還有你們沒看到的真相。”

畢維斯錯愕地睜大眼晴，下意識想問是什麽真相。但話音未落，不知白已經附到他的耳邊告訴他如何離開這裏。不知白跟着拾起手-槍，趁外面暫時沒有動靜，快步離開了房間。

房門打開時不遠處傳來喧嚣的激戰聲，刺鼻的機油和硝煙味将畢維斯拉回現實。平面圖已經被不知白拿走，追上不知白也毫無意義。畢維斯嘆了口氣。不再停頓猶疑，後腳跟着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