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合一)
湖水澄碧寬闊。偶爾有魚尾一擺,湖面上就泛起一圈漣漪。陽光也跟着粼粼擴散開。
風吹動池水的時候, 能看見一片彙聚在一起的、圓圓的浮萍湧動一下。
徐思齊緩慢且安靜地退到方棠等人旁邊。
見小姑娘開口想要喊江簡, 他連忙豎起一根食指, 對姑娘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對方立刻停下聲音。
那邊江簡也終于站直身子,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徐思齊用最低的聲音, 把剛才的問題再問了一遍。
“你們說,他想做什麽?”
林澈抿着嘴角,努力要把笑藏起來,可酒窩卻藏不住, 特深特俊秀。
他同樣用最低的聲音回答。
“可能仙劍奇俠傳玩多了吧。”
看來他倆想一塊兒去了。
徐思齊捶一下他肩膀,和他遞了個眼色。
片刻後, 在小妹妹疑惑的神情中,他小聲清了清嗓子,面無表情地解說。
“現在有請江簡選手給大家帶來精彩的表演。”
“江簡選手下定了決心,往前走了一小步,開始做出發前的最後準備。”
“看起來準備好了——”
“他這次跨出了一大步!”
“他左手扯住了旁邊的不知名的灌木, 想要借力。”
“右腿擡了起來, 非常謹慎地朝湖面探過去——”
“哇——”
“噗通!”
“江簡選手掉下去啦!”
“哈哈哈哈!”
平靜的湖邊, 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這群看起來關系很好的青梅竹馬根本就不是真友情。
非但沒像電視劇那樣, 第一時間驚慌失措地上前拉人,擔憂不已地表示安慰,反而一瞬間笑作了一團!
等他們終于笑完,想起把人撈起來的時候,江簡已經自己回到了岸上。
衣服濕透了。
他看看他們, 一邊清理衣服上的葉子,一邊咂着嘴角:“你們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林澈擡起頭,瞧他一眼。
本來想說點什麽,可還沒開口,又扭過頭笑了起來。
他一笑,大家好不容易按捺住的笑聲再一次齊刷刷響起!
徐思齊快變形了,毫無形象可言,還不忘吐出幾個字。
“沒、有、同、情、心——”
又是一陣哈哈哈。
江簡撣了下肩膀。
擡眼望一圈,最後繃不住,自己都跟着笑了起來。
“你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林澈問。
不把死黨從落水的邊緣及時拽回來,結局就是要和死黨一起承擔落水後的苦果。
一行人暫時放棄了原計劃,往石榴園的休息室走。
江簡回答。
“《仙劍奇俠傳》裏面,李逍遙不就踩着蓮葉打開仙靈島的機關的麽?”
“所以你還把游戲當真了?”
江簡沉默一秒。
“我看電視裏,有人真的能站在蓮葉上。”
“噢,我知道。”林澈點着頭,爽快地應聲,“确實有一種蓮葉能站人,叫王蓮。成人坐在上面都沒問題。不過……”
他咳了一聲,往方棠這邊靠攏了一點,眼睛又是一彎。
“人家那是蓮科植物,一整朵。你踩的和蓮科植物沒什麽關系,那東西叫——”
“浮萍。”
不是一片又大又圓的葉子。
而是無數片小小的圓葉子聚在一起形成的。
徐思齊拍着手狂笑。
方棠也沒忍住,拽了拽林澈袖子。
他穿着淺灰色的連帽衛衣,袖口收緊,露出來的一小截白皙好看的手腕。衣料上傳來微熱的體溫。
林澈笑着,往她身上歪了下。
江簡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
三個男生去休息室裏間,女生們則等在外間。
所謂惡果,就是林澈和徐思齊各貢獻一件衣服給他。
方棠坐在沙發上,還帶着沒收起來的笑意。
她眼睛得逞般的半眯起,将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悠悠問。
“現在是不是覺得,他們挺傻的?”
小姑娘還愣愣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終于鄭重地一點頭,咧開嘴角笑起來。
***
有缺點的人相處起來才更輕松。
有了這一出,小妹妹漸漸不再遠離他們,甚至偶爾還能參與到話題裏面。
自然了很多。
五個人不會随時都粘在一起。
吃了午飯,江簡和他妹打乒乓,徐思齊歪在藤椅上要睡不睡,方棠則往湖邊走。
沒幾步路,便聽到有人朝自己方向跑來。
“棠棠!”
她手心輕輕碰着旁邊叫不出名字的植株,一整路都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林澈已經追到她身邊,贈送她一個招牌的笑臉。
方棠瞟瞟他,又望望後面不遠處被陽光包裹着的建築,淡淡問:“你不繼續請教怎麽養海棠了嗎?”
“我……”沒想到自己行為被對方看了個清清楚楚,林澈語塞一下,笑起來,“我都請教完了。”
真是不知羞恥。
他最近臉皮是不是越來越厚了?
方棠詫異地看他一眼。
一株比周圍都要大些的植株橫插進來,葉子邊緣刮在手心上,癢癢的。
她縮回手,也撤回視線。
“所以你就來跟着我?”故意板起臉。
林澈小心地看了她好幾眼,确定她沒有不高興後,才将手放在身後,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只是因為恰好目的和你一致,所以自然而然地同路罷了。”
“噢。我目的是什麽?”
林澈注視着她的側臉,眼睛閃閃發光。
片刻後,稍微擡起臉,眸子垂下,露出個了然而嘚瑟的笑容。
“劃船。”
“……”
完全正确!
從小到大,這家夥總能摸準她的心思。
方棠側頭對向旁邊的樹木,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笑意,以免他更加得瑟。
她聲音依然風輕雲淡,卻像是帶着旁邊果木的香甜氣息。
“可是你太重了,帶着你,我劃不動船。”
咦?
噢。
——這倒是個問題。
林澈配合地為難為難,思索一陣,給出解決方案。
“既然我拖了你的後腿,那我也只能用別的方式來彌補一下你的損失……”
“方棠同學,讓我來劃船,怎麽樣?”
他睫毛扇了扇,眼底掠起了一片愉快的星河。
方棠莞爾。
好半天,終于首肯,嘆了口氣,萬般“吃虧”地妥協。
“那你努力點。”
“一定努力!”
***
一葉扁舟。
雖說湖水的開闊程度,以及另外幾對游客,還讓他們到不了一葉扁舟這個地步。
但小船是真的很小。
劃到湖中間的時候,兩邊湖岸都似乎離他們很遠。一眼望去,全是輕輕晃動的湖水,方棠不自覺就想到了這個詞。
她有很久沒有坐過船了。
以前少年宮外的南河是有過河的客船的,三毛錢一趟。
小時候去少年宮學古筝、學畫畫,時不時便會跟着林澈他們一起去坐坐客船。
不過城市發展越來越快,到了初中,客船和艄公都被淘汰,只有公交車拉着滿載的乘客,轟隆隆地從橋上經過。
久而久之,船就成了游玩時才能享用的游樂設施。
“我們往對岸走一點。”她指揮。
船體輕巧,綁着救生衣和防止碰撞的輪胎,駕駛起來異常輕松,但也少了點意境。
對岸大概是摘石榴的地方。
一排排樹木林立,秋蟲鳴叫的聲音格外響亮。
山谷氣溫比外面低不少,偶爾有風拂過,水汽貼上來,便立刻能感覺到幾分涼意。
想到早上林澈分了一件襯衣給江簡的事,方棠在看風景的時候,随口問了一句:“你冷不冷?”
她發誓她只是随口一問,非常随口。
然而,萬萬沒想到,話音剛落,就傳來一聲肯定的回答。
“冷。”
她愣了愣,看過去。
林澈非常嚴肅:“其實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很冷了。”
“真的?”
“真的。”
“你感冒了?”
“可能是。”他咳了一聲,“棠棠,你摸摸我額頭,是不是很燙?”
“誰讓你早上不去救江簡,自作自受。”
方棠說着,探出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又試了試自己額頭的溫度。
“不燙呀。”
“你是不是沒有認真摸?”
林澈也伸手試探一下,仿佛很誠懇:“我怎麽覺得特別燙。”
方棠沉下口氣。
——林澈同學,你伸手的時候,眼睛裏都寫着開心兩個字。
她懶得和他說話了。
林澈再次咳嗽一聲,又虛弱又可憐。
“棠棠,我好難受。”
他看她幾眼,見她毫無動靜,便小心地低下額頭,靠在她肩膀上,像只負傷的大犬。
“我現在覺得乏力頭暈、呼吸困難,五髒六腑都在燃燒,心跳不正常,還伴随着嚴重的心悸……”
越說越可怕,聲音也越來越低。
好像下一秒就會暈倒在她身上。
被他靠着的地方暖洋洋的,有股好聞的味道萦繞上來。
方棠動了動肩膀,柔聲道:“林澈,你這不是重感冒。”
“那是什麽?”
她嘆了口氣,一字一頓吐出四個字。
“回、光、返、照。”
方棠搖搖頭:“基本來說是沒救了。所以現在你能做的事情只有一個。”
“什麽?”
她笑笑,非常堅定。
“那就是——”
“離我遠點,免得傳染我。”
“啊?”
林澈驟然擡起頭。
愣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地看她一眼:“棠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我就這樣,”方棠乜他,“你有意見?”
“沒有。”
林澈果斷回答,爾後,再次甜甜笑起來。
“我覺得特可愛,我特……欣賞。”
方棠不理他的誇獎,只是抿抿嘴角。
“所以,你現在有精神了?”
“有。”
她輕輕一笑。
“那你陪我去個地方。”
剛入園的時候就看到了,這裏有個抽獎點。
方棠遞上她和林澈的門票。
工作人員收了票,帶着盈盈的笑臉,把他們引導到裝飾用的木質小花推車旁。
裏面種植着大朵大朵的重瓣花,有點像是牡丹或者月季,正開得絢爛。
外面有兩個彎彎的、很有藝術感的手推木扶手,系着無數氣球,在空中飄飄搖搖。
“每張票可以選五個氣球。”
工作人員介紹規則。
“然後你們可以選擇自己把氣球打開,或者讓工作人員幫你們打開。”
說完又帶他們看向旁邊小小的售貨亭。
“這裏是可以獲得的所有獎品。”
方棠擡眼掃過去。
最下面一排,是石榴園紀念鑰匙扣,旁邊寫着三等獎。
中間第二排,是巴掌大小的布偶。寫着二等獎。
上面第一排是一等獎,一箱十個,石榴園的石榴。
架子共有三層,一等獎、二等獎、三等獎各占一層,全放滿了。
這三層架子旁邊則是一個特別規劃出來的格子,沒放實物,卻貼着一張巨大的海報。
特等獎:神秘禮物!
字體背後,用金色馬克筆畫出閃閃發光的背景,肆意彰顯着輝煌奪目。
這神神秘秘的姿态一擺足,立刻比別的獎品,多出十倍吸引力!
“走吧。我們去抽獎。”
方棠心情特好,扯扯林澈袖子。
對方順從地被她拉到氣球前面。
“棠棠。”
林澈嘴角微微翹起一點,側着頭看她。
雖然不像平時那樣燦爛的笑着,可一雙眼睛也足夠讓人心情愉快。
“什麽?”
“如果你必定能夠得到一個特等獎,或者五個一等獎,你會選擇哪個?”
他吐字總是特別清晰,字正腔圓。
方棠想了想,做出選擇。
“特等獎。你呢?”
林澈笑笑,沒有解釋這個問題的由來,只是幹脆利落道。
“我也是。”
***
他們各自從氣球群裏選出了五個氣球,然後到售貨亭旁邊,将氣球紮破。
伴随着“砰”的一聲,一張紙條輕飄飄落下來。
方棠眼疾手快地接住,拿起一看,上面寫着——
“謝謝光臨,祝您生活愉快。”
“沒中獎。”她對林澈說。
對方接着打開第二個氣球。
易受驚吓的體質實在是異于常人,每次紮氣球,他都會被吓到般地眨下眼睛,有如小狗警惕地立起耳朵。
這反應真有趣。
方棠抿着嘴角,似笑非笑。
謝謝光臨,謝謝光臨,謝謝光臨。
一堆“謝謝光臨”裏面終于出了一個叛徒,她拿起一看。
三等獎。
一個鑰匙扣。
三等獎而已。
抽獎這種事情,就是懷着激動和期待開始,然後以倍覺失落結束。
有了上面更有吸引力的獎品,就算抽到三等獎,也覺得并沒有那麽高興。
她彈了彈那張寫着“三等獎”的紙條,在心裏嘆氣。
五只氣球全都被打開,接下來輪到林澈。
他運氣只比她好一點,拿到了一個二等獎。
依然沒有一等獎,或者特等獎。
鑰匙鏈都是一樣的,布偶倒是可以挑選。
林澈看了一圈,問她:“棠棠,你要龍貓還是這只兔子?”
全是她喜歡的。
方棠剛要回答,張開嘴,又驟然覺得不對。
她停了一會兒,回答:“你的獎品問我做什麽?”
差點被他帶偏。
“送給你啊。”林澈很自然。
方棠看看他。
林澈笑得很純良:“慶祝建國54周年的禮物。”
“……”
原來如此。
她誇他:“真是根正苗紅的好學生啊,林澈同學。”
“過獎過獎。”林澈厚臉皮地笑笑。
方棠扯了扯嘴角,把本來放進包裏的東西再一次拿出來,遞到他手上。
“那你拿這個,我要龍貓。”
“好嘞!棠棠你真好!”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嘉賞一般,開心地将鑰匙鏈攥在手心,又笑眯眯地把龍貓玩偶遞給她。
***
抽獎結束,兩個人重新往休息室走。
方棠還惦記着那副巨大的海報,小小踢了下路上的小石子,輕輕問:“你說特等獎會有幾個?”
林澈想了想:“一個,或者一個也沒有。”
“我也覺得。”
她突然想到小時候大家都收集過的足球小将卡。
拆十袋卡包,卻難以收集到一張閃耀卡。
雖然普通卡也很可愛,也是尚未收集到的東西,但分量和閃耀卡就是不一樣。
方棠抱着龍貓:“畢竟特等獎是稀有品,最好,也最難得到。”
林澈低着頭,安靜地聽她說話。
片刻後,突然笑起來。
“這世界上有兩種得獎的方式。”
“一種全靠運氣。就像這樣的抽獎,往往連特等獎的影子都難以看見。”
“另一種則靠能力,好比活動評比、體育競賽。想要拿獎,就得努力。”
方棠“嗯”了一聲。
“你想說什麽?”
“我就是想說……”林澈露出兩顆小虎牙,“我運氣還不錯。”
“我已經見到了我的特等獎。”
他咬着嘴唇笑了笑,沒看她,有些少年的青澀,卻異常認真。
“然後現在,我正在為了拿到我的特等獎而努力。”
不知何處一聲鳥鳴,長長掠過。
天空依然蔚藍,果香四溢。
手上的龍貓突然泛出暖意,沿着手心,一點點往胸口蔓延。
方棠低下頭,看龍貓對自己咧着嘴角,森林之主在無憂無慮地開心笑着。她輕輕“嗯”了一聲。
陽光燦爛。
她嘴角多出點自己也難以察覺的笑,慢慢開口。
“林澈。”
“祝你好運。”
***
江簡妹妹這次過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學英語。
唯一一個英語社成員方棠,自然成了江簡首先推薦的小老師。
小姑娘的英語就跟方棠的數學似的,基礎沒打好,意味着不能速成。
她在這邊呆了五個晚上。
方棠從音标開始,慢慢給她理了一些英語的基礎知識。
時間太少,要講的東西又太多,走的時候,小姑娘還是懵懵懂懂的。
方棠自覺沒幫太多忙,江簡卻覺得聊勝于無,等送走妹妹,給她拍着胸脯保證:“棠棠,回頭我一定給你個驚喜答謝你!”
“不用了。”
方棠慌忙拒絕。
江簡的驚喜,往往是驚吓。
“不,我一定要給。”
溫柔的江簡桀骜地保證。
他前腳剛走,林澈後腳就來,帶着筆和紙。
一班作業多得離譜,這讓林澈有了發揮自己“助人為樂”精神的用武之地。
他一邊幫她掃蕩試卷上那些早就做了千百次,從未錯過、也毫無意義的題型,一邊若無其事問她。
“棠棠,你明天有空嗎?”
和林澈相反的是,方棠在做她覺得有意義、對提升她成績有幫助的題。
他倆分工合作,百分之百的和諧。
林澈問話的時候,她剛好做完一道,頭也不擡,将卷子翻了一面。
“沒空,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
“不告訴你。”
“噢。”
林小受氣包在選擇題上寫上B,可憐巴巴地垂着睫毛。
沒了聲音。
沉默一會兒。
方棠想了想,停下筆,認真地瞧他一眼。
“但我明天晚上有時間。”
真的?!
林澈立刻重新燦爛,眼睛亮若晨星。
——果然棠棠還是會想着他的。
不過他馬上反應過來:晚上已經來不及了。
沒關系,棠棠多說這一句話,都夠他高興一下午了。
林澈搖搖頭,笑眼一彎,兀自開心。
“算了,沒什麽,下次吧。”
鄰市在舉辦當代美術作品展,明天是最後一天。
林澈本來想約她一起去看畫展,既然方棠沒空,他也覺得沒必要把事情說出來,免得讓她覺得遺憾。
但——
這也許這是林澈本年度最失誤的一個決定。
因為第二天早上六點半,方棠就背着背包出發。
經過擁堵的車流和人群,在九點半的時候,準時抵達了畫展。
***
她是和黃芷薇一起來的,兩個人都沒帶其他人。
不過,萬萬沒想到,會在畫展上遇到另外兩個熟悉的人——
劉妍和唐放。
***
方棠稍微打扮了一下,穿着條藍格子襯衫裙。沒了死板的校服,看起來和平日不大一樣。
一雙線條偏圓的眼睛,稍稍一笑,就像是新月。天生鵝蛋臉,下巴不尖,但輪廓姣好。
看起來從容而可愛。
不得不說——
很漂亮。
唐放多看了兩眼,眸色很深。
和她視線對上後,他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又淡淡移開視線。
“既然遇上了,我們就一起吧。”
他懶洋洋地提議。
沒有人反對。
兩隊人就這樣順勢組了個新隊伍,從第一幅畫開始,往後浏覽。
***
趁着別人注意力都在畫上,黃芷薇偷偷湊到劉妍身邊,小聲問。
“妍妍,你怎麽在這裏?”
劉妍抿了抿嘴角,手指稍微捏了一下,才冷冷回答。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聲音有點咄咄的意味。
黃芷薇乍然被她口吻一刺,愣了愣,露出困惑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她瞧了瞧後面的唐放,小心地壓低聲音。
“可你今天不是要和蕭林一起去野炊嗎?”
蕭林?
劉妍滞住。
她也同樣看了看唐放。
對方似乎沒有聽見她說話,正瞧着她,挑了挑眉,露出“怎麽了”的表情。
“沒什麽。”
她慌忙回答。
不知道在回答唐放,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爾後,飛快垂下頭,拉住黃芷薇,小聲道。
“我還是更喜歡畫展,所以把蕭林給拒了,他現在還在生氣呢。”
“這樣啊……”黃芷薇點了下頭,不過很快,又好奇,“那你為什麽會和唐放在一起?”
“我……”
她回答得一次比一次艱難。
事實上,國慶節前幾天的時候,她就約了唐放。
本來以為唐放不會答應,沒想到,某節大課間做完操後,突然給了她回複。
“好。”
那一刻說不出的雀躍。
她回過頭看一眼,卻見唐放并沒有她那些剎那花朵綻放的好心情,倒是盯着桌子上的什麽東西,臉色黑到了極點。
那樣子,讓人覺得他下一秒就要翻臉打架。
劉妍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因為他桌子上那個東西,才答應了她的邀請。她惴惴地猜了很久,也偷偷試探了唐放幾次。
沒有答案。
只有她自己頭疼。
不過,不論如何,他們一起來了畫展。
這一切都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最沒有說出來必要的是——她約了唐放。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是她提出來,是她主動的。
劉妍抿緊了嘴,轉移開話題,又突然覺得隐隐不舒服。
“那你呢,你為什麽會和方棠一起?”
她近乎帶着質問開的口。
“我約了棠棠呀。”黃芷薇毫不遲疑地回答。
劉妍手指扣住自己袖子。
畫上的人臉大張開嘴,瞪視前方,臉上的肌肉繃到讓人不舒服的極限。
标題名為憤怒。
憤怒。
她突然覺得心裏很亂,長久以來許許多多事情都像是疊在了一起,對唐放的不确定,對三人友情的怨言。人際關系全成了一團亂線,堵得她心慌難過。
她甚至有點委屈。
“你就沒想過約我嗎?方棠也沒想過叫我嗎?”
黃芷薇雲裏霧裏的,很茫然。
“可你之前說,你要和蕭林一起玩,所以我就沒約你。”
和蕭林一起玩。
劉妍驀地一僵。
的确是她說的。
雖然如此,雖然如此——
可心裏還是像有把火,徒勞地燒着,不知道想燒盡什麽。
“妍妍?你生氣了?”
劉妍揉了下自己鼻尖,努力把酸澀的感覺擠回去。
好半天,她勉強笑了笑:“沒有。”
***
展館不算大,但是方棠看得很慢。
因為速度不一致,四人沒過一會兒就分散了。
反正最後一個展館有休息廳,他們參觀完了,可以在那邊等待其他人,也不算什麽大事。
而且,劉妍和黃芷薇還經常去逛臨時搭成的紀念品商店,速度未必有多快。
好不容易參觀完第一展館,方棠走進第二展館。
身邊挂着大大小小的,五彩斑斓的藝術作品,但有那麽一瞬間,所有作品都在同一時間失去了顏色。
牆上只留下一幅圖,還帶着色彩。
她想也不想,沒再遵從本來的路線。
而是徑直走到那副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