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美人的魔君孽徒他不裝了

第21章 了結

第21章 了結

對于安如墨的決定，花瑤和許成璧并沒有過多置喙，畢竟孩子的父親不是他們，而是安如墨本人。

任離朱得知安如墨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時候，還失控大鬧了一頓，最終還是被安如墨安撫了下去。

至于安如墨用的是什麽法子讓任離朱同意強行剖離妖胎，花瑤和許成璧都不得而知。

他們只知道，當任離朱再一次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整個人都憔悴蒼白了許多，原本略帶妖氣的長相如今褪去了原本的媚意，顯得恹恹起來，趴在安如墨懷裏一動不動。

安如墨的狀态比任離朱好不到哪去，頭發披散，遮住了過于俊秀的面容，只剩下略有些幹燥起皮的唇暴露在外，安靜地伸手撫摸着任離朱的後背。

任離朱雖然沒有擡頭，但偶爾會甩一甩尾巴，尾巴尖親昵地去蹭安如墨的小腿，如他的主人一般，對安如墨帶有全然的信任和依賴。

花瑤再幾日後再次被安如墨請來宮中時，所見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

安如墨聽見宮人來報，先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沒有從床邊站起，而是讓心腹将花瑤和許成璧迎了進來。

幾日不見，任離朱的腹部已經大了許多，再不抓緊時間動手，妖胎怕是要瓜熟蒂落，自己破肚而出了。

花瑤和許成璧對視一眼，下一秒，就聽安如墨顫聲道：

“請二位動手吧。”

他說這話時懷中的任離朱顯然有些緊張，渾身緊繃，和安如墨扣着的雙手力道大的幾乎泛白，整個人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汗。

“不怕，離朱乖。”

安如墨整個人的臉色也很難看，盡量控制自己不将視線落在任離朱的微微鼓起的腹部，而是別開臉，盯着不遠處的地板，像是要将那一處盯出個洞來似的：

“很快的.......”:-)

任離朱趴在他懷裏，顫唞着溫熱雲亭的身軀，好半晌沒開口。

“你确定嗎？”花瑤面上雖不顯，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忍，

“.......那可是你的親生孩子。”

“.......”安如墨無聲搖了搖頭，一縷青絲随着他的動作搖曳垂下，遮住了過于晦暗的眉眼，隐隐窺見瞳仁中的紅血絲，似蛛網蔓延，帶着嘆聲道：

“我當帝師的第一天起，就告訴離朱，要愛民如子。”

“我的孩子固然重要，但難道這天底下，就只有我的孩子重要嗎？”

“妖胎将世，誰也不知道他會給這個人間帶來什麽樣的災禍，我不想也不能拿別人的命去賭。離朱已經犯下大錯，他不懂事，我不能跟着他一起不懂事。”

安如墨一邊說着，一邊用力攥緊了任離朱顫唞的雙手，兩個人十指相扣，彼此都讀懂了對方心中的澀意。

安如墨愛任離朱嗎，或許是愛的，但他心中還有更重要的天下和百姓；任離朱愛安如墨嗎，那肯定是愛的，但他無視踐踏了無數條無辜的人命，這樣的愛意扭曲而又沉重，包括在安如墨在內，又有多少人能坦然接受呢？

人妖本就殊途，何況是這樣一對從一開始三觀就不同的夫妻。

花瑤吸了一口氣，看着面色慘白的安如墨，心知不能再拖，狠下心來道：

“那就開始吧。”

分離妖胎和青玉司南是一項大工程，花瑤讓許成璧站在自己身邊給自己護法，随即劃破掌心，取血畫了一個陣法，用來鎮壓任離朱身上的妖氣。

為了防止在剖開任離朱腹部分離妖胎的過程中遭到任離朱下意識保護幼崽的暴起反抗，花瑤讓安如墨坐在任離朱身邊，以應對任何突發倩況。

果然不出花瑤所料，在靈力破開任離朱腹部的一瞬間，任離朱的尾巴瞬間繃緊，渾身肌肉顫唞，緊接着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聲音像是在地獄裏被眼淚和痛苦浸泡透了，絕望的讓任何一個人心驚，連一向冷心冷情的花瑤，聽到這聲慘叫，手都不自覺抖了一下。

在分離妖胎和青玉司南的時候，任離朱的慘叫聲就沒有聽過，許成璧本來一直面無表情地站在花瑤身邊為其護法，到最後看到那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時，都忍不住別開了臉，不敢再看。

妖胎顯然還十分貪戀母體的溫暖，一直死死扒着任離朱不放開；對給予他養料的青玉司南，也不肯痛快地還給花瑤，這樣的拉鋸加劇了任離朱的痛苦，任離朱疼的嗓子都喊嘶啞了，到最後氣若游絲，一張臉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滿頭的汗從眼睫落入眼睛，綿延開無邊的苦痛........

他想，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他不該貪心害人，也不該強求要和老師有個孩子.....

自誕生起便不知眼淚為何物的任離朱終于流下了悔恨的眼淚，但所有的一切從他奪取第一個無辜之人的靈魂開始，就再也沒有轉機。

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運轉，除了天道，誰也沒有能力改變它的方向。

“老師，老師.........”

任離朱最後已經痛的眼前陣陣發黑，慢慢松開握着安如墨的手，卻再下一秒被安如墨握緊。

安如墨溫柔地撩開任離朱因為冷汗而黏在額頭的青絲，俯身親了一下他的唇，低聲道：

“乖.......馬上就好了.......”

任離朱聞言，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竟然有力氣笑了一下，神志不清中甚至還乖乖軟聲道：

“我都聽老師的.......”

他到最後已經沒力氣握住安如墨的手了，連一向活潑的蛇尾也不再擺動，一聲鮮豔的鱗片逐漸黯淡下去，象征着主人生命力的飛速逝去：

“老師.......在我死後.........”

他費勁地

吞咽着口水，像是想潤一潤沙啞的嗓子，但卻無能為力，吐出的字句模糊不清：

“別喜歡別人........”

任離朱好看的眼睛已經慢慢失去了光彩，磕磕巴巴道：

“我在，在下面等你........”

“........好。”安如墨主動握住了任離朱的手，看着任離朱癡癡的眼神，幾乎要落下淚來，許久，才哽聲道：

“我很快就來.........你乖乖等我。”

“好.......呃........”

随着花瑤凝眉一陣施力，無數的蓮花虛影急速纏上任離朱腹部的妖胎，像是一雙無形的大手，強行攥住了妖胎的心髒，硬生生将裏面發光的青玉司南扯了出來。

一瞬間，血肉分離。

“啊——”

任離朱最後發出一聲慘叫，緊接着，被安如墨握住的手重重垂下，眸中的光彩如同被驚擾散開的螢火蟲，其中的光一點點散去，只剩沒有任何生機的黑。

任離朱死了。

花瑤最終消耗了大量的靈力，将青玉司南握在手裏時，還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暖意。

花瑤一時間分不清，這暖意究竟是來自于任離朱的，還是那個即将成型的妖胎的。

“...........”

一切都結束了。

偌大的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安如墨靜靜地看着任離朱毫無生機帶着死氣的臉，靜默半晌，慢慢伸手，将對方睜着的眸子阖上了。

他本想要起身，但剛一站起，身形便搖晃了一下，踉跄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好在被花瑤扶住了。

“........謝謝。”

安如墨慢半拍地擡起頭來，一雙眼睛已經熬得血紅，相貌雖然俊秀如初，但給人的感覺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好多，一瞬間竟然讓花瑤不敢直視。

花瑤沉默片刻，将安如墨扶了起來，許久，才慢聲開口問：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安如墨拿出帕子咳了一下，順手将帕上的血塞入袖中，嗓子像是被砂石磨過，粗啞的不能聽：

“我已經從皇家旁支中選了候選人，不日便會将退位诏書頒下，到時候我會帶着離朱的屍體離開這裏，同葬在我的家鄉。”

“你想活嗎？”

花瑤看着安如墨，忽然極其突兀地問了一句。

安如墨聞言怔了怔，盯着花瑤看了半晌，方遲疑道：

“可我的身體.......”

“任離朱在幾天前，曾将原來那位‘任離朱’的靈魂交給了我，并讓我在他死後，将他和原來那位‘任離朱’的靈魂融進殘缺的護心丹。”

“你應該知道吧，他想殺我和我徒兒就是為了補全護心丹最後缺的兩個靈魂，最後，他用他自己和之前那個‘任離朱’的靈魂将護心丹所需的最後兩味靈魂填補上了。”

花瑤慢慢道：

“而我在得到真正‘任離朱’的靈魂後，曾問過他——”

安如墨呼吸一滞，急急問：“離朱說了什麽？”

“他說.......”花瑤看着安如墨，掌心燃起了兩簇相似的魂火：

“如果可以救下老師，那他心甘情願用自己的魂火練護心丹。”

“.........”安如墨的臉一白，狠狠閉上眼，記憶裏浮現兩張一模一樣但神态卻截然不同的兩張臉.........

無論是真的離朱，還是假的離朱，那樣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卻在無形中，同時辜負傷害了.......

離朱........他的離朱........

安如墨此刻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慘敗，像是一株再也沒有生機的枯草，跌坐在地，許久，才捂着臉，指縫滲出晶亮的眼淚，

“護心丹.......你帶走吧........”

安如墨說：

“我不配.......”

他那樣的人，不配得到兩份如此癡心的愛.......

讓他帶着那樣的悔恨和愧疚活在世上，痛苦程度不亞于淩遲。

花瑤看着安如墨顫唞的雙肩和從發尾到發根逐漸花白的頭發，最終沒有說話，和許成璧一起，離開了皇宮。

青玉司南指示神谕在北方，花瑤和許成璧決定早日動身前往青玉司南所指的北灣鎮。

離開玉龍國那天，正是新帝登基的時候。

新帝之前是皇族的旁支，也曾得過安如墨的指點，心中一直感念安如墨的恩惠，所以依舊尊他為帝師，卻被安如墨婉拒了。

安如墨一頭青絲已經花白，卻無損于他的俊秀。他額頭帶着白色的抹額，穿着白衣站在春風裏，用銀冠束起長發，身後站在新帝，一身冷清落拓，對着花瑤遙遙一拜：

“先生，再會。”

花瑤看着安如墨身後緊緊跟随寸步不離的新帝，沉默片刻，方道：

“你真的不想要護心丹嗎？”

“.......不了。”安如墨似乎沒察覺到身後新帝牢牢黏在他身上的視線，疲憊地搖了搖頭：

“我答應了離朱，會早日去找他的。”

“..........”花瑤悄聲嘆了一口氣，掌心一翻，忽然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這是你兒子。”

花瑤說：“我用護心丹保住了他的心脈，還花了幾日，用青玉司南滌蕩幹淨他身體的妖性，并且封印了他的靈根。”

花瑤不去看安如墨愣怔的眼神，移開目光：

“但是我還是不能保證他妖族的血脈永生不會覺醒......因此待我得到神谕歸來，我會将他帶回宗門，你們父子，且再相處幾日吧。”

說完，他也不顧安如墨抱着孩子的身軀是何等的僵硬，轉過身走了。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許成璧立刻跟上了他，直到視線裏再也沒有畔水邊安如墨的身影，他才緩聲開了口：

“師尊騙人。”

花瑤放慢腳步，疑惑地“嗯”了一聲：

“我哪裏騙人了？”

“師尊根本沒有用青玉司南滌蕩妖胎的妖性，而是用的自己的靈力。”

許成璧說：“我晚上偷偷看見你用靈力了。”

“......”花瑤一噎，半晌，才躊躇道：

“我其實.......”

“嗐沒事........”許成璧見花瑤面色為難，倒也不再繼續說了，仰頭看着天邊的雲卷雲舒，似乎知道花瑤不想聊這個話題，自言自語地轉移了話頭，道：

“受九重雷劫，任離朱也印證了天道給予他的懲罰——不得好死。”

“這樣狠絕的妖，卻願意用自己的神魂為情郎煉丹，如此，他的神魂便無法入輪回，以後千年萬年，這個世界上都不會再有下一個任離朱了。”

許成璧道：“怕是安如墨在黃泉路奈何橋上，也永遠等不到他的離朱了。”

花瑤聞言，久久沉默了下去。

兩人一路無話，各懷心思，往北灣鎮而去。

.

但不知道為什麽，青玉司南指向北方，且在器身上顯示出“北灣鎮”後，便再也給不出任何提示。

花瑤和許成璧找了幾日，四處打聽，卻未曾在任何地圖上找出有關北灣鎮的标注，像是這個地方從未出現過似的。

被問到的人，聽到“北灣鎮”這個地方名字的時候也是一臉的茫然，搞得許成璧很懷疑是不是青玉司南太久沒用所以出問題了。

“不可能，神器是不會出錯的。”

花瑤疲憊地揉揉額角，“定是我們有哪裏沒有尋到。”

“啧，”許成璧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什麽破地方神神秘秘，搞得和桃花源似的。”

“桃花源？”花瑤沒聽說過這個地方，側頭看許成璧，眼中浮現些許好奇：

“這是什麽地方？”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

許成璧脫口而出一句文言文，随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大概将這個故事和花瑤說了一遍。

“哦..........”花瑤聞言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進入桃花源記需要一個契機？”

“沒錯。”許成璧累癱在床上，口中想方設法想讓花瑤留在客棧休息別亂跑了：

“所以說，師尊，不如我們就暫時休息幾天........”

“扣扣扣——”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許成璧的話。

“誰啊——”

許成璧不耐煩地拖長聲音，順手将枕頭扔向門口，因為沒有控制住力道，直接将門砸出了一個大洞。

小二：“.......”

花瑤：“.......”

他們面面相觑了片刻，小二終于在花瑤盡力放松試圖看上去和善一點的眼神裏，顫顫巍巍地舉起了一封信：

“客官，這裏有你們的信。”

原來，在花瑤之前和安如墨達成共識之前，花瑤曾經在安如墨的身上留下了蓮花印記，因此安如墨能隐隐約約感受到花瑤的位置，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寫下了一封信，托新帝交由花瑤。

花瑤拿起信封，拆看一看，見安如墨在上面絮絮叨叨寫了一些有的沒的，緊接着話鋒一轉，說起了任離朱死前幾天所說的話。

安如墨告訴花瑤，任離朱和小皇帝之間之所以能搭上線，是由一個神秘的人在中間牽線。

甚至任離朱所學的人偶術都是那個人教他的，之後任離朱便将青玉司南借給了那個人偶師。

人偶師要青玉司南的目的也同他們一樣，是為了尋找神谕，而且已經先他們一步來了北灣鎮。

花瑤将信看完後，臉色逐漸變的鐵青，連許成璧也感受到些許不對勁，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師尊，你怎麽了？”

花瑤沒說話，而是沉默地将附在信後的一張畫像拿了出來。

據死去的任離朱所言，畫像上的人，就是那位神秘的人偶師。

“嗯？這不是你的好掌門師叔嗎？”

許成璧不明就裏，看着那封畫像，又看着花瑤晦暗不明的眉眼，神情陡然變的奇怪起來。

許久，許成璧才艱難吐出一句：

“師尊你......你竟然私藏你師叔的畫像？”

難道說，他的師尊也被自己的大弟子傳染了，竟也對自己的師叔産生了什麽有違人倫的癖好？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腦海，許成璧的心便重重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