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吱嘎一聲，門被緩緩推開。
沙發上的男人轉過頭，神色突然高興起來：
“晟哥，今天來這麽早！”
莊晟走進房間，疲憊地笑了笑。
“恭喜我晟哥找到工作！坐，咱整兩瓶！”
莊晟在沙發上沉沉坐下，看着陳封在茶幾上東翻西找。
“開瓶器哪去了……”
“算了吧，今天……沒什麽心情。”
“啊？行吧，”陳封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那，今天來有啥事啊？”
“……”
“晟？”
“我想，呃，去找下周老師，你去不去？”莊晟擡起頭，看着陳封的眼睛。
“周老師，哪個周老師？”
“周安啊，高中班主任，這你都不記得了？”
“挖槽，老登！你沒事找他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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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工作了，想和他報個喜。”
……
“你去吧，我不去。”
“為什麽？”
“你說呢，晟哥，你那是成績好，能考上個好大學，找到個好工作。不像我，哥們兒高中讀完就下海了，我當初都沒好意思跟老登說我高中畢業了過得有多苦……”陳封不知道從哪摸出了開瓶器，自己開了瓶啤酒，仰頭就是一大口。
莊晟張了張嘴，眼神黯淡下來，沒說什麽。
“……你覺得我現在去找他，他怎麽看我，嗯？”陳封喘了口粗氣，接着說。
“可是，唉，周老師又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又不會因為你成績不好看不起你，就算你成績再差他也一樣很關心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去。”
“真不去？”
“真不去。”
“……”
陳封又是仰頭灌啤酒，莊晟默默的等着，說不定他喝完這一口就能回心轉意呢。但是沒有——陳封幹完一瓶，沉默半晌，順手又提起一瓶，啵地一聲撬開瓶蓋。
“行，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良久，莊晟默默站起身，轉身朝門的方向走去。離開之際，他又看了眼陳封，對方灌下一大口酒。
“慢走不送！”
一聲悶悶的送別，從門縫間鑽了出來。莊晟無言，輕手關上了門。
這狗東西，唉。
莊晟走在大街上，咕哝道。
寒風正吹得緊，厚厚的棉衣也抵擋不住寒冷的入侵。他把帽子拉下來遮住耳朵，又提了提圍巾，頂着風慢慢往前走。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有的只是寂靜和沉默。
莊晟走着，看着一邊的路燈，一盞接着一盞，上一盞路燈将要消失在視野中時，新的一盞路燈又出現在眼前。他不停地走着，卻感覺自己原地不動，倒是那一盞盞路燈從他的身邊慢慢走過。
“……”受到某種觸動，莊晟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看着那發着光的”過客”，發出一聲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嗚咽。
但片刻後他又略顯焦躁地甩甩頭，加快前進的步伐，埋下頭不再看它們。
不要去想那些。
不知走了多久，他擡起頭，看了看周圍。
“應該，快到周老師家了吧……”
……
叮咚。
莊晟按響門鈴，在寒風中搓着手等待。
屋內傳出些響動，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張熟悉的，布滿皺紋的臉探出來。
“莊晟？”那人神色頓時喜悅起來，推開門，把莊晟迎進來，”快，快，進來坐進來坐，哎呀……在外面沒凍着吧……”
坐在周安家的沙發上，莊晟有些失神地看着四周。
他很久很久沒有來拜訪過周老師了。
空曠的客廳，廚房，走廊深處。周老師家比較大，只有一個人住。他不習慣整個房子都開着燈，室內并沒有那麽亮堂，顯得很——
寂寞。
“在想啥呢？”
莊晟被周安一句話拉回現實：”啊沒有沒有……”
“嗨，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這大冷天的……”
“啊……哦，就是來探望探望您，順便來報個喜，我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了。”看着周安拎來一筐砂糖桔，他連忙擺手，”啊不用不用不用……”
“哪兒的工作啊？”
“到一家軟件公司實習，月薪一萬多，轉正月薪能有五六萬，幹久了還能有提升。”
“五六萬不錯……那你很快就能攢錢買車買房了！不錯，我高一就看出來你有出息，比我這個老頭子要有用！”
“哎，過獎了，都是老師您栽培的好……”
“嗬，客套話都講上了……”
周安的熱情倒使他有些拘謹了。二人之間有太多話題，從莊晟剛到高一時的故事，聊到那年高考的難度，再聊到莊晟現在的生活……
“家裏人都還好吧？”
莊晟愣了一下。
“呃，嗯……”他答道，但有些心不在焉。
……
從周老師家裏出來，風似乎小了一點。盡管他不忍心留這樣一個老頭獨守空房，但他還是謝絕了老師的邀請，決定回家吃飯。
莊晟沉默地走在大街上，他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天色漸暗，路燈卻沒有因此變得更加明亮，反而也黯淡下去。
莊晟加快了腳步。
他想要盡快回家。
在所有光消逝之前。
莊晟推開熟悉的大門，一陣熱氣撲面，蒙住了他的眼鏡，溫撫着他被寒夜凍僵了的臉頰。他摘下帽子，挂在架子上，換上拖鞋，走進屋內。
“我回來了。”
“哎——”廚房裏傳出父母的回應，他們都在忙着做飯。
莊晟在餐桌旁坐下。透過廚房的玻璃門，他看見爸媽忙碌的背影。鍋碗的叮當聲響，肉在油鍋裏的滋滋聲，空調吹風的輕聲，都在他耳中，化作柔和的旋律。
真好啊。莊晟無比享受着此刻。
溫黃的燈光，驅散了寒夜給人帶來的孤獨和寂寞。在寒冷的冬夜，在四方小屋中吃上久違的爸媽做的飯。
真好。
陶醉在家的幸福感中，莊晟的眼皮慢慢變重，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他有些困了。
睡吧。
忘掉那些不高興的事情，睡吧，就眯一小會，就能吃上飯了……
在家的溫暖和安寧中，莊晟微笑着，合上了雙眼。
滴——
莊晟吃力地摸到手機，憑直覺按掉鬧鐘。
空調風聲有些大，讓半夢半醒的莊晟在恍惚之間，逐漸找到真實感。
莊晟慢騰騰地坐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房間有點冷，應該是昨晚空調開大了。他悵然若失地坐着，仍沉浸在方才的夢中。
滴——
鬧鐘又響了，徹底将莊晟從他的烏托邦中拽了出來。他拿起手機，關掉鬧鐘。
手機上正顯示着，7月21日，6時05分。
“夢啊……”
他對自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