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回府之後, 他噙着笑照舊去書房忙去了,江婉瓊沐浴之後回房睡下。
臨近中秋,月色如勾。
她擁被而起, 透過了窗遙遙看着月光。 今日倒不覺着月亮孤寂了。
月涼如水,她發呆發了許久, 直到男人攜着初秋涼意進房, 她才驚訝的回了眸。
“怎還沒睡。”
她平日休息得早, 每回他回房她皆已睡熟, 今日如此反常,男人也有些驚訝。
“今夜月色很美, 瞧瞧賞月呢。”
姑娘抱膝含笑,微微歪了歪頭,目光溫柔。
顧雲承挑眉,走到她身旁轉頭看向窗外。
月亮高懸, 的确能'賞月'。
只是姑娘身着單薄裏衣, 擁被而坐,沒有一絲雅致賞月的模樣。
男人輕笑着脫了外袍,她因觀月而坐在了外側, 見他上床便往裏挪了挪。
“不必,好不容易夫人沒睡,便一起賞賞月?”
他溫潤的聲音像是清潤的月光一般,江婉瓊輕笑着沒有再挪動。
男人坐到了她身旁, 靠坐着仰頭瞧着那輪明月,清冷的月光落在房裏,男人喉間滾動的喉結也那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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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為庶弟煩憂?”
對月發呆, 總給人些愁緒之感,他便也如此猜道。
江婉瓊嫌棄的蹙了眉, 噙笑搖頭,“與他無關,也沒有煩憂。”
江知澄還不值得她煩憂。
“只是覺着嫁與殿下後,與想象中的模樣大有不同。”
姑娘俯于膝上,側了眸含笑的看着他,想必話中并未帶着失望。
猛然一驚的顧雲承緩緩冷靜下來,靠坐着的身姿依舊颀長,學着她的模樣側了眸輕笑,“有何不同。”
聲音溫潤,卻只有他知曉有多忐忑,生怕她覺着嫁給自己會覺着不快樂。
“比想象中…要勝過萬倍。”
她彎了眸,一雙秋水眸在清冷月光下熠熠生輝。
“比起從前在府中要自在許多。”
她因着回家時馬車中的吻,刻意避開了提他。
顧雲承一雙墨眸深深,也是含笑,“這是你我二人之府,無人管束也不必在意規矩,可以卸下那些沉重的規矩。”
越接觸越深,便知曉她是個不喜規矩之人,只是那些規矩束縛刻進了她的骨子裏,一刻也難以擺脫。
他想讓她放松些。
男人的目光認真,讓她微怔,随後倏然一笑。
是啊,如今她也是二皇妃了,再無人拿着戒尺管束她時時刻刻端莊淑儀。
“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她輕聲問。
顧雲承颔首。
“殿下呢,也會聽我的嗎。”
男人故作沉思了片刻,含笑點頭,“自是要聽夫人的。”
江婉瓊擡眸與他笑意深深的眸子對視,“那殿下便趕緊休息,明日還要早起。”
本以為她會提些什麽要求,沒想到卻得來一句關心之語。
顧雲承心震了震,撞進了她柔柔帶笑的眸中。
她不似他的目光那般不掩熱烈,她的目光總是細柔如水,無聲沁入人心。
男人低笑一聲,傾身迎上她的目光。
她抱膝坐着,擡着精致的面容看着他,誰想到男人欺身而來,帶着清冽的檀木香萦繞,唇上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溫軟,輕柔,一觸即離。
正正好印在了她的唇上。
“聽夫人的。”
清潤的聲音這般說着作勢要等她躺下,江婉瓊卻仍維持着微愣的模樣。
顧雲承笑,“不睡?那再陪夫人賞賞月。”
耳垂熱熱的,姑娘避開了他的目光,聲線依舊輕柔,卻有些細微的顫抖,“睡吧。”
她忽然體會到,為何前兩次只是吻了吻臉頰他便變了目光微怔許久。
初一遭輪到了自己,竟是心動得不能自已。
罪魁禍首倒是笑得宛若翩翩公子,唯獨她躺在他臂彎之中,心跳久久難以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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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江婉瓊差人去留意江府的消息。
沒想到的是,母親身旁的丫鬟出門認出了她的人,直接将人喚進了府。
再出來時侍從匆匆忙忙回了府禀報,“老爺得知小少爺的事之後,直接讓人給軍營帶了話,只要沒死就不用送回來,老爺未告知姨娘老夫人,只是氣得直接沒回府,夫人也在頭疼着呢。”
江婉瓊聞言嘆了口氣,揮手讓他下去。
幸好沈姨娘她們不知道,否則又要鬧了。
不回府也好,父親此時只是氣幾日,若是江知澄回了府,父親怕是要一直氣着,她也擔心父親會氣壞了身子。
她蹙眉搖了搖頭,讓人送些補品回府,順帶寫了封信帶回去,讓父親莫要生氣,軍營軍法森嚴,說不準待個幾年人就變好了呢。
雖心中覺着不太可能,但江婉瓊仍是在心中這般安慰着。
下午時分,秦夫人又來了帖子,邀她明日小聚,她喜歡與幾位夫人們一同作詩賞畫,想也不想的應了下來。
寫了回帖之後,江婉瓊想起上回驚嘆于她們才學的感受,想了想将縫制香囊的布料放到了一旁,起身便去了顧雲承的書房。
他說過書房任由她進,可他與幕僚們議事也在其中,江婉瓊開着書房的門,在他的貼身侍從能瞧得見的視線中取了兩本詩文出來。
一個下午,本意要縫制夫妻香囊的姑娘沉溺于詩文之中,再也想不起半分其他。
京城郊外,與友人痛快暢飲的江恂儒收到了信,拆開一看心中欣慰。
“誰的信,怎的方才還郁郁不平,看完了信就笑了。”
友人為他倒滿了酒,打趣着笑道。
他們于幼時相識,騎馬賞花游湖吟詩,可惜歲月無聲,從肆意張揚的少年郎成了官場沉浮的老油條。
他們倆許久都沒有這麽暢快的喝一場了。
江恂儒将信折了回去,連家人都少見他的笑容此刻卻輕松展現。
“我家大女兒的信,勸我莫生氣。”
“哦?是你家那位小才女?”
秦遠道與他碰了碰杯,似乎聽他夫人提過。
江恂儒少見的傲然點頭,雖已經風霜卻依舊沉穩的臉上抿了一抹笑,“知墨處處承了我,倒是婉瓊比較乖些。”
“承了你?嘁,我瞧着沒有半分相似。”
秦遠道一口飲盡杯中酒,唯有他們二人懂得眼底的默契笑意。
江恂儒年輕時可沒有這般沉穩,曾幾何時也是位桀骜少年。
他們二人還是因街頭打了一架相識的呢,只是如今一位成了寡言少語的尚書大人,一位成了歸隐山林的大儒,一個頂一個的規矩。
“倒是你家那位小才女,據我夫人說有幾分心性。”秦遠道撫了撫長須,高深莫測的看着好友笑了起來。
江恂儒皺眉,“婉瓊?”
印象中的大女兒乖順溫柔,幼時跳脫些卻也對詩書分外感興趣,後來長大便溫柔知意。
“你消息靈通,應該知曉我夫人她們的籌算。”
秦遠道淺提了一句,點到為止的但笑不語。
秦夫人…他們也是年輕相識,才學不輸他們二人,可惜如今他們早已實現抱負,她卻只能待在後宅那一方天地。
至于她們的籌算。
江恂儒皺了皺眉,“婉瓊也加入了?”
秦遠道搖頭,“你可不能提前洩了消息,她們還在觀察,若你女兒能得她們青睐才行。”
江恂儒本有幾分擔憂,但一聽女兒竟仍在考察之中,瞬間面色便黑了。
“我家大女才學出衆,是我手把手啓蒙的,與年輕時的槿月不相上下。”
槿月是秦夫人的字,三人自幼相識,這般喚已習慣,但聽見他說起自家夫人,秦遠道也皺着老臉與他争辯:“槿月學問可比你好,你教出的女兒怎比得上我夫人。”
兩位在外人看來沉穩不問世事的大人,卻因了女兒與夫人争得面紅耳赤,拍桌拍得掌心都通紅一片。
許久,兩人氣喘籲籲的停下。
對視一眼,兩位中年人噗嗤一笑,對杯暢飲。
烈酒下喉,對那逆子的火氣早已消退大半。
“他們小輩自有小輩的活法,若婉瓊能以自身本事加入她們,我會為她感到高興。”
江恂儒嘆息一聲,終究是低下了眸。
小兒子已經成人了,若能改過自新便好,若改不了他便保他不死生活無憂便已盡了父親之責,怨他冷漠也好,怨他不配當這個父親也好,為了江山社稷百姓民生而忽略了自家兒子,他愧疚但不悔。
家中四個孩子皆是他親自啓蒙的,頂多是因大女兒是個女孩又尤愛詩書,沒法去學堂他便多分了些心,其餘他皆一視同仁。
其他幾個孩子都正常,唯獨出了江知澄一個性子歪的。
他不可能為了一個欺男霸女沾了賭字的兒子擦屁股。
“凡事盡力便好,人活一世哪能面面俱到。”秦遠道難得好心的安慰了一句。
若不是江恂儒專注于百姓民生,他又怎能趁機得了槿月的一顆芳心。
算也是他占了便宜。
“希望槿月莫要因我影響了婉瓊。”
江恂儒陳懇的看向秦遠道,對方惱羞成怒的給他倒滿了酒,“休要污我夫人名聲,她豈是這種人?”
江恂儒笑了笑,仰頭将滿杯的酒一口喝完,“我也知她不是。”
年少時的感情早已随着時光而去,他與江夫人雖不是年少定情,但她體貼溫柔,将府內事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們相濡以沫這麽多年早已勝過所有。 “哼,若是那事辦成了,你家女兒還得稱我夫人一聲院長呢。”
輪到秦遠道傲然的擡了下巴,長須惹眼,讓人不忍直視。
江恂儒別了目光釋然一笑,“那便願祝槿月順利開山,為天下女子贏一份新活法。”
“那是自然。”
早已在暗地裏多番運作,卻未與外人道的兩位中年男人愉悅的碰了杯,是為了好友,為了女兒夫人,也是為了天下一身詩書才學無處可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