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後來幾日, 府中事她皆接了過去,這一下才知他府中比她想象中更輕松。
下人皆是從宮中帶出來的,采買與庫房管家皆勤勤懇懇的管得很好, 到了她手上只需過些重要之事,偶爾再查查賬便好。
如今府中忙着布置, 人來人往下人忙個不停, 而他又日日忙于朝政, 常常傍晚才回家, 她閑着無事,又過了幾日, 某位大儒的夫人邀她賞花她便應了。
那位大儒曾是京城書院的院長,為讀書人所追崇的當代大儒,只是前些年生了一場大病後,大儒卸任院長之職退隐山田, 唯獨大儒的夫人偶爾在京中活動。 江婉瓊與這位夫人素來沒有交集, 此次受她邀請,她也仰慕大儒夫婦的才學,于是沒多猶豫便應了下來。
這位夫人辦的賞花, 應該不似其他邀約那般滿是勾心鬥角。
她穩了穩心,穿戴洗漱好之後欣然赴會。
地方挑在了夫人家的後花園。
上門遞了帖子,幾乎是一進門便察覺到了自己與別人的差距。
大儒夫婦的宅子建在山腳下,遙遙可見高山流水與屬于他們後院的滿山的花。
原來大儒所說的歸隐山林是這般的山林。
江婉瓊羨豔的看了許多眼, 再則,這回廊流水,名畫随意可見, 這哪裏是後院,分明就是喜畫者可遇不可求的畫展。
姑娘唇角弧度微揚,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失儀之色。
“皇妃,夫人這邊請。”
侍從輕聲細語,有禮的引着她過去。
從花團錦簇的假山流水路過,終于瞧清了今日賞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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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穿着簡單繁複不一的夫人聞聲回頭,只是一眼便讓江婉瓊驚得腳步微頓。
除了大儒夫人之外,還有大理寺卿的夫人,侯夫人,還有年至三十至今未嫁的當世才女等。
個頂個的才學出衆,皆是不同年齡中詩書禮樂無一不通之人。
她們平日甚少露面,尋常人只稱她們清高,她卻有些仰慕,只是沒有機會得見。
今日倒是讓她一次見了個全。
“婉瓊見過幾位夫人與郡主,傾慕已久,今日幸得之一見,婉瓊心緒難以平靜。”
幾位夫人身上出了才學之名,有些還是诰命夫人,那位未出家的才女也是郡主之身,她便不用再自持皇妃身份。
“這便是江家嫡女?”
“确是,我考察許久,她應該是同我們一樣的人。”
沒等江婉瓊迎着幾雙打量的目光回答,大儒的夫人便替她點了頭。
只是後邊那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同她們一樣的人?
江婉瓊身着荷蘭碧裙,上襦素淡,臂間绛紅披帛靜挽,剪水秋眸閃過一絲疑惑。
莫非是指才學。
“快來一同坐下,雖是要入秋了,可日頭仍是毒辣得很。”
大儒夫人,也就是秦夫人熱情的柔聲開口,邀她上來落坐。
長亭臨水,是山上順勢而下的溪水,流水潺潺兩側的花開得嬌豔,涼爽且景色宜人。
“早便聽人說,如今這一輩唯有江家嫡女能接你的才女之名,今日你倆可要好好比一比才行。”
一位夫人瞧向了蕪詩郡主,一邊又同江婉瓊笑着,還不忘打趣老友。
“可要比一比?”
蕪詩郡主才過了三十歲生辰,可與身旁成婚的夫人一比宛如二八少女,只是氣質使然,整個人清冷倨傲。
但看向江婉瓊時,清冷宛若無物的眸子閃過幾分溫柔。
莫名幾分惶恐的江婉瓊瞬間彎了眸,見着毫無惡意的幾位女子,含笑的應了這場突然的才學比試。
姑娘剛坐下,便開始一輪又一輪的比試。
吟詩作畫,飛花令,撫琴對弈。
待衆人盡興時,日頭已緩緩西落。
幾位女子這才酣足的停了下來。
“以後婉瓊要常來才是,日日都是我們幾個熟人比試真沒意思。”
秦夫人含笑掩唇,邀約深交的意思不掩。
江婉瓊受寵若驚的彎了唇,“只要夫人不嫌棄。”
“聽聞你喜歡祝平的話?我那有他的新作,回去讓人送你府上。”
蕪詩郡主淡聲開口,讓她再次驚喜不已。
“祝平大師的畫一畫難求,婉瓊做不來那般割愛之事。”
雖不知蕪詩郡主是如何得知她喜歡祝平大師的,但驚喜雖是驚喜,江婉瓊冷靜了一瞬,克制着拒絕了。
怎好收人家這般貴重稀罕之物。
“你同她客氣什麽,祝平是蕪詩表兄,你只管收下便是。”
秦夫人笑着解釋,蕪詩郡主也矜持的點了頭。
這回沒了拒絕的理由,江婉瓊沒克制住,一雙眸子宛若星辰般,亮光肉眼可見。
“這…多謝郡主。”
沒克制住的儀态讓幾位倏然發笑。
眼看時辰不早了,這回秦夫人才揮手讓大家散了。
“今日沒比盡興,改日繼續。”
幾位老友熟知她的性格,好笑的回怼幾句結伴離開。
一位夫人同她解釋:“她與我們認識十多年了,習慣了同我們不講究那些客套的虛禮,你不要介意。”
她擔心江婉瓊以為會是趕客,有些不放心的替秦夫人解釋。
江婉瓊含笑搖頭,表示她并不介意。
她反而覺得秦夫人溫婉外表下有些爽朗,是她喜歡的脾性。
那位夫人瞧了瞧她眸中真切的笑意,這才含笑的與她結伴出去。
回府之後,江婉瓊這才發覺,今日她竟比殿下還回來得晚些。
沒等她說出抱歉二字,顧雲承便已噙笑朝她道:“今日玩得如何?”
江婉瓊洗過了手,順勢坐下。
“很是愉悅,夫人們與蕪詩郡主都很好相處。”
她出門前與管家說過赴的什麽約,估摸着他問過管家了。
“那就好,蕪詩郡主瞧着面冷但其實很好說話,你可以同她多多來往。”
說起來,還是因為祝平,他才與這位郡主多了幾分來往。
江婉瓊應着好,兩人閑聊着各自今日所做之事,用完了飯也散了散步之後,沐浴回房。
卧房安靜,前幾日她便躺回了裏側。
他知曉意味着什麽,但這幾日沒發生令她臉紅之事,男人每日朝她溫聲說完睡吧之後,各自無聲。
雖然每次隔日早晨,兩人之間的距離會莫名縮減,偶爾她會抵在他有力的胳膊上醒來 ,再低頭一瞧,兩人皆從各自的位置往中間挪動了些。
連續這麽幾日之後,顧雲承睡前會不動聲色的握住她的手,牽着她入睡。
可今日她有些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白日裏太過專注的比試。
姑娘忽然側了身,面向他躺着,在黑夜中睜開了眼。
不眠之夜,身旁的男人呼吸平平,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婉瓊輕輕動了動被他牽住的手,本是忽然而生的笑意所致,可沒想到,下一瞬男人學着他的樣子動了動,也側過了身與她面對面的躺着。
呼吸相撞,這回可比前幾日的距離近得多了。
“睡不着?”
興許是被吵醒,平日溫潤的聲音帶了些悶意,低低沉沉的。
被黑暗包裹着,入了她的耳。
心也莫名酥麻。
“今日…蕪詩郡主贈了祝平大師的畫與我。”
她輕聲而言,輕笑了一聲繼續道:“能與傾慕的前輩們比試才學,無論輸贏皆讓我極其激動,像是圓了兒時的夢。”
她幼時聽過秦夫人與蕪詩郡主之名,後來也曾收集她們二人所作之書收藏,還曾與兄長放言,以後定要成為她們這樣的人。
…姑娘忽的握緊了他的手。
空氣停頓片刻,“是你?”
這樣的幾位夫人,若是邀請人定會提前幾日下帖子。
可她是今日才收到的帖子。
短短十幾日的相處,她就體會到這男人素來體貼。
男人呼吸一頓,翹了唇嘆氣,“夫人如此聰慧,什麽都瞞不過你。”
他只是聽管家說,邀她雅集賞花的帖子絡繹不絕,但她都回絕了。
好幾日都未曾出府。
稍一想便知是因為京城那些流言蜚語。
他是她夫君,自然要想辦法讓她盡量開心些。
姑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悸動無邊止,宛如瞬間開出了花。
“幾位夫人與郡主皆有才名,我想你與她們應當很合得來。”
“那殿下是用了什麽法子,才讓我收到了那張帖子。”
那幾位素來不愛與外人交流,不露面也沒什麽相聚的消息流出來,可今日那夫人說她們是多年好友,定是平日皆在一起小聚的。
這樣的小聚,她們應該很反感有人加入才是。
光是以他皇子身份,或許有些不夠。
握住的小手不自覺的收緊,顧雲承低笑一聲,在黑夜中顯得有些低沉的聲音笑了一下。
“自是知她們所求,應了幫她們一把的要求。”
他也沒瞞着她,畢竟以後…她也要知曉此事的。
江婉瓊的話堵在喉間,也不知要如何感激他才是。
黑夜中交談的聲音停歇,片刻後,姑娘一嘆。
“殿下何須廢這樣的心。”
再随後,姑娘動了動,顧雲承以為她是翻身便未在意,可沒想到…
一個輕輕柔柔的吻落在了他臉側。
男人僵住。
随後無奈比驚喜要更重些。
嘆息一聲,顧雲承環住了她的腰,将人圈在了懷裏。
江婉瓊捂着胸口,忍着亂跳的心想躺回去可誰料剛往回退就被他壓着腰趴回了他胸膛。
漆黑的夜中,四目相對的眸子裏微弱的光是何等的清晰。
“我所做皆自願為之,無需覺得虧欠。”
在他看來,她知曉了他付出,這吻是對他的感激。
她知曉了他對她的感情,便以此示謝。
所以,本該覺得歡喜的吻他卻只落下了滿心無奈。
他的胸膛寬闊堅實,聲音又是那樣無奈又像是縱容。
江婉瓊屏息聽他說完後,同樣回以無奈的一聲嘆息。
輕輕柔柔,與她的呼吸一樣落在他心上。
“感激方式千萬種,若非自願,你怎會覺得我會如此。”
男人敬她愛她,卻也因此克制着,連她的主動皆覺着不安。
竟是有些無奈。
細軟的青絲落在他胸膛,與他的長發纏繞,她乖順趴在他胸口,語氣無奈的在他頸窩靠了下來。
擁着嬌軟的身子,聽着她輕柔低語,沒有半分牽強。
男人摟着她的手緊了緊,低笑一聲抱緊了人。
“那能不能再來一次。”
方才光顧着郁悶去了。
江婉瓊趴在他懷裏,有些羞惱的推了推他胸膛。
想什麽呢,她能仗着黑夜主動一次已豁出了巨大勇氣,他竟還能誤會了去。
姑娘在心中哼笑,在男人寬闊有力的懷中閉上了眼。
推拒的力道也輕輕的,讓男人悶聲笑得愉悅。
只是可惜,沒能再哄着她親一次。
這夜,兩人相擁而眠。
唇角皆翹着相似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