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江夫人回來後,偷閑了一段時日的下人們重歸手腳麻利的樣子,讓江婉瓊私下與母親感慨,還是母親能壓得住那些心浮氣躁的人。
江夫人回來後,江婉瓊将收好的聖旨給母親瞧了瞧,母女倆握着手說了很多貼己話。
江夫人強迫女兒學很多規矩,也見得不她失儀,但從年近嫁齡才為她擇婿便知,江夫人還是很疼她的。
退婚那事她便日日來陪着她,生怕女兒受到的刺激太大,這次去祈福本也是要帶上江婉瓊一起的,但江恂儒覺得府裏女眷都離開,他與江知墨忙,江知澄又被塞去學院了,留老夫人一個人在府裏那也沒個人說話,最後便只讓江夫人與沈姨娘去了。
沒想到出遠門一趟,回來女兒的婚事便峰回路轉,從前因朝堂局勢不願牽連女兒婚事,沒想到這回女兒自己給自己尋了個好婚事。
“咱們婉瓊啊,是個有福氣的。”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笑得溫柔,眼角皺紋細細,卻也隐約可見女人年輕時的美貌。
“那婉瓊将福氣分您一半。”江婉瓊親昵的回握着母親的手,微微歪了歪頭笑顏輕輕。
江夫人哼笑着嗔怪道:“哪用得着你分,嫁與你父親,母親的福氣已用過了。”
本是句感慨柔聲,可江婉瓊卻是一怔。
若放在以往,或許不會覺得如此刺耳,但女子的一生所求真就只是嫁個好夫君嗎。
她耳畔仿佛又響起男人和煦平緩的聲音,講着那些大放異彩自己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的女人。
“怎麽了?”
見她雙眸忽的失神,江夫人無奈的拍拍她的手。
江婉瓊失笑搖頭,“沒什麽,婚事已定,母親便不用整日再為我的婚事愁容滿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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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話與疑問她選擇放在心底,她知道,若是自己說出口,等待她的只有母親無法理解的苛責與試圖扳正她思想的說教。
“你的事不用我操心了,但後邊婉茹的婚事該讓我頭疼了。”
江夫人嘆了一口氣,她與沈姨娘明争暗鬥許多年,雖然自己不欲理會,但沈姨娘整日喜歡彰顯存在,可她女兒又是無辜的,這回婉瓊嫁給了皇子,婉茹那想要高嫁可身份擺在那,若是挑得不好,沈姨娘那邊定會指責她故意低嫁庶女。
想想便頭疼。
江婉瓊想着也是,只好安慰母親,“婉茹還小,再等幾年,到時候不如問問婉茹自己的想法。”
她覺得小妹與姨娘不太像,況且婉茹在姨娘那像是被放養的孩子,好幾回她都瞧見姨娘在罵她。
“也是,還有好幾年呢,到時候再想想辦法吧。”
“好了,母親剛回來不要想這麽多,舟車勞頓,好好休息幾日。”
“好,還是婉瓊最體貼,不像你哥哥,回來連面都沒見到。”
江夫人抱怨着,江婉瓊陪着笑,說是等江知墨回來後與她一起念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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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回府第三日。
江婉瓊收到了一封來自宮中的信。
顧雲承約她三日後西山腳下見。
西山。
她想了半晌,也沒聽說西山有什麽值得游玩的地方。
莫非是一起爬山。
溫婉的姑娘無端用帕子壓了壓額角薄汗,擡頭看着六月烈日,刺眼的光讓人不敢直視。
她拿着帶着墨香的信紙,看着內斂鋒利的字跡無奈的笑。
看來要穿得單薄簡單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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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到西山相見,他們卻在第二日意外見了面。
學院夫子親自領着江知澄回家,當着江家人的面退了江知澄的束脩。
夫子言辭堅定,言道:這學生夫子們教不了。
當日江恂儒臉色鐵青,好言請夫子到書房詳談。
江婉瓊與母親在外頭等着,看着祖母與沈姨娘焦急的圍着江知澄問個不停。
反觀江知澄,大爺似的坐下,見最懼怕的父親不在,翹着二郎腿神神在在的嗑着瓜子。
“不去就不去,老子還不稀罕上這個學。”
整天在學校待着有什麽意思,不如每天在家還能有丫鬟母親伺候着。
瞧見他那不雅的姿态,江婉瓊皺了皺眉,別過了目光不想再看。
江知澄也沒嘚瑟多久,江恂儒黑着臉,壓着火氣親自送走夫子後,回來便一言不發的祠堂拿着家鞭氣沖沖的回來。
沈姨娘的丫鬟驚慌失措的跑回來報信,江知澄一聽吓得臉一白,不等她們反應撒開腿就跑。
江婉瓊驚了一下,沈姨娘花容失色立即吩咐人去追。
等一轉眼的功夫,江恂儒拎着鞭子已經到了幾位女眷面前。
“江知澄跑了?!”
“他還敢跑。”
“連賭都沾上了,賭坊的人去學院要債!你們,到底是誰收買了府裏的看門侍衛!老夫這輩子光明磊落腳踏實地,怎會生出這樣的纨绔!”
“你們誰再敢包庇,一起滾出府去!”
江婉茹被父親的冷呵吓了一跳,第一次見江恂儒發這麽大的火,黑色的鞭子瞧着冷厲淩人,一屋子的女眷一時間誰也不敢出聲。
江恂儒冷着眼看着戰戰兢兢的沈姨娘,再看着吓得不敢看他的老母親,冷笑一聲什麽都懂了。
他揮了揮手,府裏那一批只受他調動的侍衛有序的跑了出去,明顯是抓人去了。
江婉瓊安撫的握着母親的手,無聲看着這一切。
江知澄從前當着祖母的面問她要過很多次貴重的首飾,她知道江知澄只會拿去典當行換銀子,她很反感,但祖母從不管束,反而讓她當姐姐的大方些。
她們的大方與溺愛,結果卻導致江知澄成了這樣無法無天的性子,算也是自食惡果吧。
太陽緩緩躲進了雲層。
江知澄或許是真的很能跑,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侍衛才匆匆忙忙跑回來彙報。
“老爺,小少爺抓回來了,但…”
侍衛猶豫了一瞬,江恂儒卻沒平日那般有耐心,“說。”
“是大少爺與二皇子殿下一起抓回來的。”
江恂儒一聽立即站了起來,全家人一起往外面走去。
本還算是家務事,可這個逆子定是在外面鬧了,竟驚動了二皇子。
其中快步而出,與他一同擔憂的還有江婉瓊。
又怕是江知澄惹到了殿下,又怕殿下會因她是江知澄的姐姐而對她好感破滅。
一行人腳步匆匆,到了半途便撞上了押着江知澄進來的兩人。
“痛痛痛…你放開我江知墨!信不信我告訴祖母讓她訓你!”
江知墨冷着臉一手鉗制着江知澄,顧雲承面色平靜,暫看不出什麽異樣。
兩隊人撞上,先是呼啦啦的給顧雲承行了禮,顧雲承颔首,克制着目光,與女眷中的江婉瓊輕笑對視一眼,随後便側身退到旁邊由江知墨來說此事經過。
江知墨不耐煩的将嚎叫的人推回沈姨娘那邊,語氣冷硬:
“兒子收到消息回來,路上便瞧見婉瓊的馬車停在典當行門口,兒子想着今日婉瓊并未提要出府,擔心她不知家中發生了事,本想進去接上人一起回來,結果一進去卻瞧見江知澄拉着典當行的夥計,直嚷嚷着要把馬車裏鑲的夜明珠鋸下來當掉。”
“沒等兒子有所動作,二殿下進來便讓護衛抓住了想逃跑的江知澄。”
“二殿下既已瞧見此事,兒子便自作主張邀了二殿下回來。”
一番話讓衆人聽得臉色五彩斑斓。
本是冷眼旁觀的江婉瓊氣笑了,“私逃出府竟還是駕的我的馬車,你知不知道那是殿下送的,你竟還想鋸掉夜明珠去典當?”
禦賜之物不可易主,皇子所贈之物自然也不允許明面上的交易,竟還敢光天化日之下去典當行。
江知澄躲在沈姨娘與老夫人身後,頂着衆人的目光瑟縮了一下,讪讪道:“那我不是沒動外面的東西嗎…”
江婉瓊真是氣得不顧二殿下在場,柔柔的聲線輕飄飄的嘲諷道:“那我合該感謝你如此體貼。”
見她氣得不輕,顧雲承握拳輕咳一聲,溫聲同她道:“放心,本殿到得及時,馬車沒有任何損壞。”
末了,他含笑補充了一句:“裏裏外外皆無恙。”
江婉瓊氣順了些,歉意的朝他勉強笑了一下。
家裏破事竟讓他瞧見了,真是有些抱歉。
觸及她的目光,顧雲承體諒的笑了笑搖頭,他不介意。
江恂儒一直沒出聲,努力讓自己不在殿下面前失去理智,秉持着有禮的态度先給顧雲承歉意的颔首,“抱歉讓殿下見笑了。”
說完,中年男人轉過身面色一黑,毫不客氣的甩了江知澄一巴掌。
“啪——”
力氣之大,直接将人扇得直踉跄。
“爹?!”
“老爺!”
江知澄不可置信的聲音與女眷們的驚呼摻雜,一時間拉人的拉人,勸人的勸人,場面混亂得不行。
江婉瓊冷眼看着,平日總是勸着父親的人今日毫無所為。
知曉家裏要動家法了,竟還不忘圖她的馬車去典當。
若不是教養讓她止住了幸災樂禍,她真怕自己的微笑在這等場面格格不入。
“解氣嗎。”
不知何時,男人忽然走到她身側,含笑的與她一同看着這場混亂。
兩人并肩站在不遠處,像是局外人一般。
也像是自己人一樣。
“嗯。”
她低聲淺淺的笑了一下,給了他最真切的答案。
“不過殿下為何到得如此及時?”
顧雲承笑嘆一聲:“與你哥哥一樣,以為是你出門便想同姑娘打個招呼,沒想到撞見這等事。”
江婉瓊跟着輕輕嘆氣,她今日并未打算出門,身上仍穿着輕便的青衫裙,單單青玉簪側挽着斜髻,粉黛未施的模樣比盛裝模樣還要溫柔幾分。
“抱歉,讓殿下看笑話了。”
姑娘睫毛微垂,在陽光下落下一小片陰影。
顧雲承卻是搖頭,語氣依舊清潤:“以後你我要攜手一生,就當是提前了解你的家人罷了,無論是好是壞,共同面對。”
“我覺着很好,姑娘覺得呢。”
江婉瓊顫顫擡眸,落入他溫和像是能包容一切的目光之中。
遠處吵鬧混亂,而在他身旁,是能令她掃空一切郁氣的安靜之所。
“殿下所言極是。”
她側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