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增一千字)
第 56 章(增一千字)
劉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陳昭懷裏,數九嚴寒,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多了些暖意。
“你剛才在看什麽?”劉婕問。
“沒什麽。”陳昭懶聲,“那間屋亮着。”
那間房子。
劉婕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別墅的主體建築拐了個彎,從這裏可以看到樓上房間。其中一個窗簾半敞,燈光映出窗簾繁複花紋輪廓。
“那是誰的房間?”
“這裏房間多,很多人睡哪兒都是固定的。小時候我媽來,就住那兒。”
劉婕想了想,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他的親生母親。
“媽媽應該很漂亮吧,那個窗簾就很漂亮。”
那間屋的窗簾跟別的房間都不一樣。
“嗯。”陳昭低笑一聲,“她跳芭蕾,那時候整個文工團沒有跟她一樣漂亮的。”
陳昭長相與陳嶺念只有五分像,大概更像媽媽。劉婕看着他的五官,努力想象如果那樣一個女人如果還在世,會是什麽模樣。
“那間屋裏好像有人。”
“陳嶺念在裏面整理舊東西。”陳昭說,“今天天兒好,把那些東西拿出來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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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孩子吵鬧着繞到後院,劉婕怕羞,從陳昭腿上起身,坐到另一張藤椅上。
小孩揮着仙女棒,塞給陳昭和劉婕每人一盒可以摔響的小炮仗,陳昭看向樓上那扇窗,臉頰被仙女棒的暖光映亮,“他很久沒進那件屋了。”
手背溫熱,陳昭垂眸,發現她将手掌搭在他手上了,指節纖勻,像一段清白月光。
陳昭反手扣住她,笑了笑。
“剛才陳闖那小子叫你有什麽事?”
“你看到了呀......”
飯前陳闖鬼鬼祟祟将劉婕叫出去。
“小舅媽,救命!”陳闖苦瓜臉,“我真不是想冤枉小舅舅,我就想着他能再給我個紅包之類的......”
“他應該,應該不介意吧。”劉婕猜測着。
陳昭不像是為這點小事記仇的人。
“本來沒什麽,但是五姥爺黑臉了嘛,他們每到這個時候關系就很緊張......”陳闖可憐兮兮看着劉婕,“小舅媽。”
“陳闖說,I'm so so so so sorry。”劉婕代為轉達,“他說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跟爸爸鬧得不愉快,畢竟大過年的。”
她說完了,眼巴巴等陳昭的反應,陳昭手裏捏摔炮的紙盒,指尖轉動。劉婕嗯了一聲,尾音上揚,陳昭才慢悠悠開口:“你覺得呢”
“我當時也誤會你了,對不起。”劉婕咕哝。
她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準備的紅包,以為按他的脾氣,也不是做不出發別人的紅包的事,大不了多封幾個還回去。看樣子陳闖也是這樣想的。
“小闖本來只是想讨你個紅包......爸爸有點太嚴肅了。”劉婕仔細措辭,才用了‘嚴肅’這個詞。
剛才場面尴尬,陳嶺念寵溺地任小兒子在懷裏撒嬌,卻跟大兒子劍拔弩張地對峙。
陳昭只是笑。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确。
咚咚。
陳昭屈指敲了敲旁邊的桌面。他看向某處,輕擡下颌,“過來。”
劉婕一怔,轉過頭去,才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從陰影裏走出來,慢吞吞的,一步一遲疑。
異母的弟弟陳晗。
陳昭将手裏的摔炮遞給他,“跟他們玩去。”
陳晗接過一盒炮仗,看向那群一塊玩的孩子,眼底滿是遲疑與不信任。
到底沒過去,握緊手裏的摔炮跑遠了。
劉婕看向陳晗原本的位置,那地方沒有燈光,黑黢黢的,但是視角開闊,剛好能看到院子裏打鬧玩樂的小夥伴。
遠處又放煙花了,炸響聲從遙遠的天際傳過來,像隔了一層玻璃罩子。
陳昭眸中倒映煙火形狀,有一搭沒一搭跟劉婕聊天。
啪。
腳下一聲炸響。
陳昭回頭,發現始作俑者抿着唇,左看看右看看晃悠腦袋。
然而藏在身後的手暴露了心思。
“劉三歲。”
劉婕說:“你才三歲。”
“三歲小孩都不玩你這套了。”
“那你別玩。”
“別。分我幾個。”
劉婕攥緊自己手裏的一小盒摔炮不松手,陳昭作勢跟她搶,她向後閃躲,忽被拎住一只手臂,陳昭将人拽到自己懷裏,長臂摸到她攥緊的手指,“別捏這麽緊,會在你手裏炸開。”
劉婕說那你不要搶我的,陳昭松手,她于是也松開攥緊的手指。
手裏的東西立即被人搶走了。
陳昭帶着她的摔炮起身,長腿邁開踏下石階。
劉婕憤然起身追她,“陳昭!”
前段時間下過雪,地面濕滑,陳昭不敢真叫她走下來,伸出去一只手叫她扶着,劉婕還沒碰到他,腳下一趔趄,差點摔個四腳朝天,陳昭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自己回頭看了一眼,不過是兩塊地磚之間有縫隙。
陳昭摟着她,忽然開始笑,笑得肩膀抖動,劉婕原想假嗔,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有些脫力,陳昭看着她,目光清邃,他俯身吻下來。
劉婕閉上眼睛。
晚上一家子人陪老太太守夜。電視上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桌上滿是瓜果茶盤,一大家子幾十個人坐在會客廳各個位置,小孩子坐在一邊搭帳篷過家家,熱鬧非凡。
劉婕手裏抓了一把花生,盯着電視機裏的小品畫面。
“好玩麽?”身旁男人問。
“嗯.....聽不到電視裏的聲音。”劉婕剝了顆花生,誠實答道。
“回去看。”
“現在嗎?”
劉婕驚訝。
老太太在沙發中間坐着,各路長輩都在,現在怎麽好溜掉。
陳昭招手,叫來兩個小侄子。他交代兩聲,小侄子心領神會,回到帳篷邊就開始你一下我一下打得不可開交,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陳闖聽見動靜,忙不疊過來,自告奮勇幫兩個人打掩護。
陳昭和劉婕順利出了門,轉角卻遇見陳嶺念。
陳嶺念是典型的商界人士的模樣,西裝革履,冷淡傲慢,擋在路中央。
“爸......”劉婕站在陳昭身後,緊張地握住他的手指。
陳嶺念點了點頭,從旁繞過去。
手掌被陳昭牽住,劉婕被他帶着朝前走。擦肩而過時,陳嶺念說:“下午看見一本老影集,放桌上了。”
劉婕腳步稍頓,滿臉茫然,只聽陳昭嗯了一聲,帶着她繼續朝前走,在拐角處上了樓梯。
劉婕盯着他高大的背影,回頭看了眼已經無人的走廊,她後知後覺,剛才那算是陳嶺念發出的求和信號,陳昭接受了。
到了三樓,某個房間門口,陳昭停下腳步,擰開門把手,劉婕跟着進去。
陳昭在牆上摸到開關,咔噠一聲,柔白的光傾瀉下來。
杏色法式絲絨窗簾,圍邊刺繡花邊,半掩窗外煙火聲,劉婕才意識到這間房是陳昭剛才指的媽媽的那間。
房間不大,一妝鏡臺一椅一面衣櫃,當中擺了個舊式雕花四柱床,細節處極盡繁複浪漫。
妝鏡臺上一面雕花圓鏡,臺面擺了一本褐色皮質影集,側封泛黃,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劉婕坐在床邊,忍不住盯這本影集。
“想看?”陳昭問。
她點頭。
他笑,“那就去看啊。”
房間裏沒裝電視,陳昭出去一趟,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平板。
影集裏第一張就是全家福,一家數口或站或坐。
劉婕先認出坐在當中的老太太,相片裏瞧着不過四五十歲,中短頭發梳得整齊,淺色小褂領口戴了串翡翠珠子,年輕時也是這樣的富貴氣象。
她問這是奶奶嗎,陳昭點開春晚,放在一邊當背景音,他走到她身邊看了一眼,說是。
他們身旁身後有不少小輩,劉婕勉強可以把這些人跟今天家宴上碰見的人對上,挨個跟陳昭确認。
“這個是......大伯,旁邊是大伯母對吧?”
陳昭手臂撐住桌沿,寬闊的肩膀籠住她,“是他們。”
劉婕一舉猜對,洋洋得意,“我是靠大伯額頭上的痣認出來的。那這個呢,二伯?”她指着另一處的人。
陳昭笑問:“哪來的二伯。”
“啊,是二姑......那這個是三伯?”劉婕擡起杏眼,看着鏡子裏的他的臉,眸光單純,又有種小狐貍似的狡黠。
陳昭用拇指抵住她的下巴,“再想想。”
“那就是姑父啦,我知道。”劉婕成竹在胸。
“不知道是三姑夫還是二姑夫.....這兩個應該都是姑姑,還有哥哥......這個是四伯,這個是年輕的爸爸......”
年輕的陳嶺念未脫少年氣,身邊只有哥嫂和侄子,尚無妻子。
老太太是京市人,說話懶懶的一股垮勁兒。老爺子是西北漢子,照片裏一身正氣,威武嚴肅。
劉婕認了一圈,忍不住口幹,舔了下唇,“有媽媽的照片嗎?”
陳昭看着鏡子裏她被自己攏住的嬌小身形,“往後翻。”
劉婕随便翻幾頁,小聲驚呼,“找到了。”
相片裏的女人很漂亮,面容飽滿,明眸皓齒,叫人一眼就能記住的長相。她身上是挺拔軍裝,胸前挂銘牌、資歷章、金屬勳章和绶帶。
銘牌上寫着蔣周樾。
劉婕看看相片,又看看身後的男人。
“像麽?”陳昭任她打量。
劉婕點頭,“眼睛,鼻子,都很像,輪廓也很像。”
跟她想的不一樣。她以為媽媽是柔婉的長相,沒想到這麽英氣。陳昭繼承得很好。
陳昭笑,“後面還有她的生活照。”
劉婕繼續往後翻,在一衆照片裏,翻到幾張媽媽的舊照。
生活裏的蔣周樾打扮時髦,會穿吊帶小裙子,闊腿西裝褲,運動服與三十年後的今天大街上流行的款式差不多。
“這個是你嗎?”劉婕指着其中一張,蔣周樾挺着大肚子的照片。
陳昭應了。
“四月份,我差不多六個月。她以前挑食,從這時開始突然胃口變好,胖了不少。小時候家裏的兒童零食,她總是騙走一半,告訴我就那麽點。”
劉婕忍俊不禁,“你也就是那個時候太小,後面稍大一點就開始搶別人的零食了吧。”
“我在你心裏就是個沒禮貌的霸王?”
她哼一聲,嘀咕,“就是。”
陳昭也哼笑一聲,伸手穿過她腋下,将人拎起來。劉婕說你幹嘛,他說我看看小寶多大了。
劉婕被他放妝鏡臺上,兩手撐在桌面上,她身上是一件中領薄羊絨毛衣,腰肢依舊纖細,肚子微突。
陳昭仔細看了看,說有一點顯懷了。
劉婕亦低頭,看到突起的位置,微囧。
其實是她晚飯吃多了。
陳昭将手掌覆上去,說寶貝,好好長大,奶奶給你準備好多漂亮裙子。
劉婕說他瞎扯。
陳昭不以為然,“奶奶先見,準備幾條小裙子怎麽了。”
“那你怎麽确定是女孩不是男孩。”
“我播下的種,怎麽不知道。”
劉婕失語。
這個人真是。
陳昭拉開一旁的衣櫃,裏面挂滿各式小衣服。
劉婕驚訝地瞪大眼睛。她輕輕一躍,從桌上跳下來,走近了,嗅到一股松木和樟腦丸的混合味道。
裏面全是小孩的衣服,從嬰兒服到五歲,春夏秋冬,一應俱全。
“她原來想生個女孩,結果是我,留下這麽多衣服,一直都好好收着。給她穿。”陳昭撫了撫劉婕的小肚腩。
劉婕眼睛亮晶晶,紮進衣櫃裏,随手抓幾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比畫畫。
“這個好看,現在還有好多小孩這麽穿呢......”
“哇,這個紗還縫了亮片,我小時候可羨慕別人的蓬蓬裙了.....”
她随手挽起來的頭發散落,彎腰時低腰褲露出腰肢,似一線冷白月光。
陳昭轉身去窗邊,随手拉合窗簾。
“你看這個,小蜜蜂套裝,二十多年前已經有這個了嗎?”劉婕舉着像充氣服一樣的小衣服,眼睛彎得像月牙,唇色紅潤。
“她愛四處搜羅這些稀奇古怪的小東西。”陳昭說着,走回來,看了眼手機,“快十二點了。”
“喔。”劉婕小聲驚呼,将衣服挂回衣櫃,回到床邊,蹬掉拖鞋,爬進被窩,乖乖看着平板上的畫面,等待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陳昭亦從這一側上床,将她擠進裏側。
室內有暖氣,不必穿厚重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衣衫,劉婕被陳昭攬在臂間,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看春晚的歌舞節目。
小腹上多了只溫熱手掌,摸索一陣,頓了頓,陳昭問她:“怎麽是這個位置。”
他捏了捏她肚皮上的肉肉。劉婕大窘,推他的手臂,“晚飯吃多了不行嗎。”
陳昭低笑一聲,“這裏呢,怎麽一點都沒動靜。”
“還沒到時候吧。”
“不是三個半月了麽,該顯懷了。”
陳昭仿佛很認真地在疑惑,一只大掌游走在她小腹各個位置,掌心丈量她的軟肉,偶爾向上,偶爾靠下。
劉婕忽覺身上有些燙,尤其是被手掌掠過的位置,她看他一眼,卻只見他面色如常。
她頓了頓,手指攥住身下被單。
到了倒計時前,主持人串場的環節。
“最後時刻,新春的腳步向我們走來......”正腔大氣的主持人的聲音從音響裏傳出來。
劉婕實在忍不住,從被子外捂住他的手臂,“你別動了。”她聲如蚊蚋。
“怎麽了?”陳昭垂眸,唇邊勾笑。
劉婕只是按住他的手臂,只字不提為什麽。
身側的人動了動,衣料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劉婕不小心瞥到他抽出的手掌,指節修長,指尖水跡潤澤,她臉頰充血發紅。
實在忍不住看他一眼,陳昭眼眸漆黑黝黯,似暴雨前的夏夜。
劉婕攥緊手中被單,拳下許多道褶皺。
陳昭喉結滾動,擡手捧住她臉頰,俯身吻了下嫩白耳尖。
劉婕無意識嘤咛,用臉側蹭了下他的手掌。
“我輕點。”他嗓音微啞。她閉着眼睛,眼睫微顫,點了點頭。
“揮別2022,2022年......”*
“擁抱2020,2020年的奮鬥......”*
主持人聲音洪亮,抑揚頓挫,夾雜幾聲微噗,衣物落地。
陳昭扶懷裏的小人躺下,動作極慢且有耐心,順手給她攏了攏被角。
“親愛的觀衆朋友們......第一縷春風正在向我們撲面而來.....”*
劉婕臉頰敷了層薄粉,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反光微亮。
鐘表咔噠轉動,杏色法式絲絨窗簾厚重隐秘,推入時水聲黏膩,平板實時轉播春晚畫面,主持人喜氣洋洋,精致的圓形雕花鏡內落了柔軟的蠶絲被的一角,似乎被春雨打濕的蛛網,水珠輕顫。
纖勻手指松開被單,被大手按住,修長手指強勢插入劉婕的指縫,嫩粉色呢絨被單上的褶皺被一點點撐開,直到繃成幾乎透明的直線。
電視上,主持人說讓我們一起準備迎接這美好的春天,倒計時,十,九......劉婕卻只聽見他低聲滿足的喟嘆。
電視裏嘈雜,她失神地眉頭輕蹙,貝齒咬住下唇。
陳昭俯身,指腹輕輕揩掉她鼻尖的汗珠,“新年快樂寶貝。”
他溫柔地親妹妹幾次,嗓音低啞磁性,“小寶貝也是。”
*2020春晚主持人串場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