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年前的真相
又過了二日，天還沒亮，菡萏就拉着真石來到那個山頭等着了。
老道刻意找了雜貨鋪對面的一家茶館，從辰時就坐在那裏，一壺熱酒，幾碟小菜。一方面打探消息，另一方面老道也想看看這玉成子到底何許人物。
辰時一過，真石和菡萏便遠遠望見壽光觀開了門，玉成子往鎮上慢慢走去。
不一會，芙蕖開了門，往這邊而來。菡萏急忙迎了上去。
三人找了塊避風處坐定，菡萏便把老道說的問了芙蕖。
“玉成子深居簡出，大部分時間都在密室中。不得他召喚，我不敢擅入。平日裏只有每半個月，他才去鎮上一次。若是出去捉妖或是別的甚麽事，便指不定是什麽時辰。密室裏我也曾找過幾次，可就那麽幾件家具，一眼望去便看的清清楚楚，并沒有放置妖丹的什物。”
“他若是将妖丹帶在身上，我必然會察覺到。因此妖丹定然藏在了隐秘之處，或許是通道暗室中某處。”
“就是我前日夜裏進到的那幾間石室麼？”
“未必是在石室中。興許在什麽機關暗箱裏。”
“那些木籠子作何用處？”
“每次抓回來的妖，便是先關在裏面。用圓鏡吸了妖氣，有些還會取了妖丹，再送往通道那邊。鄭員外的莊園裏有一棟樓，便是專門接收這些籠子的。”
“你可見過他修煉？”
“不曾見過。修煉時，密室通道內幾層門都緊閉。但近兩個月，我數次見他閉關出來，皆是臉色蒼白，渾身虛汗，想來定是十分兇險。若偷不到妖丹，最好是這個時候進去，他必不防備。只是妖丹在他手中，免不了投鼠忌器。”
“這圓鏡是何來歷？”
“我剛被他抓來時，并沒有什麽圓鏡吸我妖氣，也不曾取走我的妖丹。只是将我鎖住，每日裏過來陪我說說話，也沒見過他抓什麽妖回來。幾個月後，他突然開始抓人回來，都是些中年婦人，生了孩子的那種。”
“被抓那天，你。。。。。。在黃花溪的小湖邊。。。。。。見過一個婦人麽？”
“對，抓的都那樣的婦人，和我一同被帶回來的。她關在另一間裏，後來便不曾見過。”
“黃花溪那日，你見到了什麽？”
芙蕖并不知真石過去之事，因此也不起疑，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那日我與姐姐到了小湖邊，見四處無人，便想跳入水中，嬉戲游玩。我先下水游了一圈，待想喚姐姐時，卻見姐姐倒在湖邊，便急忙上前查看。剛游到岸邊，便聞到一股香味，身體随即發軟無力，我一把将姐姐拖下湖裏，自己卻倒在岸邊無法動彈。”
“姐姐順水飄走，這時樹上下來一個人。興許是此處獵戶，躲在樹上睡覺所以未曾發覺，迷香也應是他所放。”
“他慢慢走了過來，拿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倒并不怕他，只是吸了迷香，控制不住妖氣，一旦被他吸了進去，便是沒得救了。我求那人放了我，那人也不搭理，還湊上臉來聞我的味道。”
“我漸漸沒了知覺。等我醒來時，那人已經躺倒在地，臉上一團黑氣。定是剛才妖氣控制不住，被他吸了過去。”
真石來時與菡萏約定，待芙蕖說出那天的事後，再吐露實情。見芙蕖娓娓道來，且與菡萏老趙頭所言并無矛盾之處，想必說的都是實情，更無必要當着自己姐姐的面瞎編亂造。可父親如此忠厚老實的一個村裏人，難不成也會起了色心？
真石記憶中的父親，絕不是這種人，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放下了。
“後來，這玉成子便來了，将我捉了去。正要離開，卻見一婦人尋來，撲在那人身上哭泣，定是她家娘子見他幾日沒回家，上山來尋他。說來奇怪，那人臉上還罩着妖氣，婦人就抱着屍首哭，也吸了不少妖氣進去，竟然沒事。玉成子定然也見到了，便捉了那婦人，一塊帶了回來。”
“不知是何緣故，數月後，玉成子便捉了許多婦人回來，關在暗室裏，不知在煉什麽，又過了半年光景，我才見到那面圓鏡，玉成子也開始捉起妖來，用圓鏡吸妖氣。我心裏害怕，幾次想跑，玉成子便用圓鏡吸了我妖氣，取我妖丹，我就變成了現在這模樣。”
“我猜，那圓鏡必然是和那婦人有關。玉成子見那婦人不懼妖氣，才帶了回來。花了幾個月，興許找到了什麽修煉的法子，又去抓了更多婦人。等煉成了圓鏡，才開始捉了許多妖回來，用妖氣猝煉這圓鏡。沙重來這裏尋仇之時，這圓鏡應是剛剛煉成。因與鄭員外有些交易，前幾個月才回來這裏。沙重再來也不懼他。”
“那些婦人呢？”
“婦人抓進去不少，卻沒見過出來的，想必是遭了不測。偶爾還能聽到暗室裏傳來慘叫聲，想必猝煉那圓鏡定是很折磨人。”
菡萏見真石臉上滿是悲傷，忙接過話題問道：“那日他将你和婦人帶去了哪裏？”
“起初是在華山那裏。不知為何惹了那沙重，被他追殺，換了幾處地方，三四年前方來到此地。”
“聽說他以前還有二名弟子，俱被沙重所殺，你可見過？”
“不曾見過。說來也甚為奇怪，這些年他閉門全心修煉，出門降妖無數，不好財色，更不結交權貴，在道門中已是聲名鵲起。卻一人獨居在這偏遠道觀中，只收了真石一個記名弟子，也不傳授道法。我不明白他所求為何？”
芙蕖正說着，突然見真石淚如雨下，不由得大吃一驚。
“抱歉， 我。。。我忍不住了。。。”
菡萏見妹妹一臉莫名，只好一邊安撫真石，一邊将真石的來歷講了一遍。
芙蕖聽罷也是唏噓不已，淚水漣漣。
“我并無意害死你父親，只是我控制不住。。。”
以身體為鼎爐猝煉圓鏡，需将無數妖氣灌注體內，身為鼎爐之人，則必定承受難以想象的痛楚折磨，備受煎熬，生不如死。
母親慘死于師父之手，姐妹倆都不知該如何安慰。
菡萏取出銀針機關，交給芙蕖，并說了使用之法。
“今夜起，我們每晚守在觀後的山腰上，若是見玉成子出去，便進密室搜尋你的妖丹。若實在找不到，便等他閉關修煉之時，沖進去捆了他，問出妖丹所在，他若不說便殺了他，挖地三尺找出來便是了。”
芙蕖點頭答應。
“說完了罷？”一個略帶愠怒的聲音從三人頭頂傳來。
三人完全沒有察覺，大驚失色，擡頭一看，正是玉成子。
“前幾日回來便聞到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沒想到是真石。”
三人不知玉成子聽到了多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芙蕖，這十年來我待你不薄。那麽多妖族被我殺了，唯獨一直留你在身邊，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明白麽？居然還要殺我。”
“你。。。你将我妹妹弄成這個樣子，是何居心！算什麽狗屁心意！”
“是她自要變成這模樣，若拿回妖丹，自然會變回去，如何成了我的錯？”
“你取走她的妖丹，禁锢了她十年，你還有理了！”
“這是保護她最好的法子。你們不會明白的。”
“師父。。。我還叫你聲師父，告訴我，我娘親在哪裏。”
“真石，你莫要聽這兩個妖精胡說，狐妖最會騙人。”
“我娘親在哪裏！！”
“你娘親被沙重所殺，為師總有一日替你殺了沙重，為你娘報仇。”
關心則亂，真石一時愣在哪裏。
菡萏不知該如何勸說，急得語無倫次，都快哭出來了。
菡萏見姐姐這模樣，不禁急道：“那沙重只吞噬法力深厚之人，連你都不在意，如何會殺你娘親？”
玉成子道：“你娘親非被他吞噬，而是中毒而死。真石，你當真不信為師，偏信這兩個狐妖麽？”
真石不禁方寸大亂，玉成子雖是通明子一黨，可沙重的毒真石也是見過，老道的一條腿即是被侵蝕的只剩骨頭。若師父所言屬實，興許不必刀兵相向，只需好心相勸，取回芙蕖的妖丹也就是了。
芙蕖見真石委實難決，擔心玉成子會對姐姐出手，便對真石道：“當年你母親臨死前，曾有封血書，寫在衣角上，扯下給我，要我帶了出去。那血書就在我房中牆角的地磚下藏着。你自去取出來看就明白了。”
玉成子道：“胡言亂語，你何曾與那婦人說過話。”
芙蕖道：“我前後出逃三次，第一次逃出去之前，便去見了那婦人，你可知道？”
芙蕖見玉成子眉頭緊鎖，似在沉思中，又道：“這些年我一直将血書貼身收藏，幸虧你從不曾碰我身子。這倒是要多謝你了。”見玉成子臉上陰晴不定，芙蕖轉過頭對真石道：“就在床榻裏側的牆角，第二塊磚，掀起便是。快去啊！”
真石聽罷，心一橫，向着壽光觀快速飛去。
玉成子動了。
才飛出十幾丈遠，便被玉成子攔住去路。
“真石，好徒兒，你當真不信為師的話，卻信那兩個妖狐？若你肯聽為師的，為師便将一身所學都傳于你，如何？”
“真石！他如此說必然心中有鬼，莫要信他！”
真石心中已然明白，撥出劍便要硬沖過去。
玉成子見無可挽回，冷哼一聲，取出劍來，擋住真石去路。
“哼，你和你爹一個德行，見了狐貍精就走不動道了。”
“我爹怎麽了？你看到了什麽？”
“沒人告訴你麽？你爹死了以後還一柱擎天呢。”
真石終于明白了，這最後的死結，原來在這裏。老趙頭不便明說索性離去，菡萏芙蕖沒看到，只有這玉成子知曉其中原委。
玉成子見真石陷入沉思，有機可趁，突然刺出一劍。卻不知相隔幾個月，真石已是大為不同，身法極快的一閃而過。
事到如今，師徒二人徹底撕破臉皮。
殺母之仇，一死方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