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蓮花
小蓮花
小女孩服了幾個月的藥，症狀逐漸趨于穩定。她自己說不再多思少夢，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未來她可能會複讀，把成績趕上來，然後讀一個自己喜歡的大學和專業，到時候可以勤工儉學，降低物欲攢攢錢。只要自己有了飛翔的翅膀，那麽羁絆便不再是羁絆。
這段時間，王嶶也接到過研究所幾次電話，也出去過兩次，每次大概都是半個月，吳韶知道大概又是接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有次王嶶回來甚至帶了傷，吳韶就提出讓她不要再接研究所的私單，但是王嶶有自己的考量，只說這都是暫時的，吳韶也就沒再說什麽了。
馮春陽一直把王嶶歸于“有點小本事的算命的”。但是這幾個月，王嶶有空就給他講講易理五行方面的知識和運用，他突然感覺王嶶不是那麽簡單。還有那次，他照例給小女孩把完脈後，王嶶從裏面書房拿出一把古琴，說給小女孩穩定下心神，就彈起了古樸又悠遠的曲子，說起來也慚愧，馮春陽雖然是個醫生，但是有心魔，本來睡眠就不大好，但是那天聽了王嶶的曲子後，仿佛心境開闊，腦後一股氣流直沖天靈蓋，聽着聽着竟不自覺的吐出了一口惡氣，晚上竟然一夜好眠，沒有噩夢。
後面馮春陽便有了一個隐晦的心思——蹭琴聲。所以每次需要調整藥單了，他總是熱情的跑過來給小女孩把脈。對此王嶶也是看破不說破，馮醫生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他忽略了，王嶶和小女孩住的這麽近，不是非得調整藥單才能彈琴的，但是馮醫生每次來把脈都特別湊巧的能聽到琴聲，那是王嶶故意彈給他聽的。
他太需要睡覺了，每天都是睡不夠的樣子，他本來也認命了。偶爾的好眠對他來說，仿佛像是就幹逢甘霖，他渴望着這幾滴水能灌溉他即将渴到冒煙的靈魂。
小女孩喝的藥半個月調整一次藥單，馮春陽總是提前兩三天來給小女孩把脈，調整藥單，後面自己熬藥後再送過來。現在有一種能把中醫壓縮成顆粒的技術，需要吃的時候再沖開，很方便，但是馮春陽小門店是沒有這種配置的，只能熬出來封袋，然後放冰箱，需要喝的時候加熱。一大袋中藥小女孩自然也不能放家裏，因為不知道父母會不會突然殺回來，陳蒙蒙便放在自己的店裏，這樣小女孩上學能拿一袋，下學再拿一袋。這也導致陳蒙蒙徹底偷不了懶了，每天都得按時開門，但是他對此毫無怨言，陳父陳母很欣慰，自己的孩子居然上進了。
後面陳蒙蒙收養了那只流浪貓，帶去寵物醫院洗澡打針洗幹淨後，發現是一只很好看的中華田園貓，聰明懂事，頗通靈性。每天小女孩快下學的時候，小貓就會從後面走出來在店裏逛來逛去，惹的來喝咖啡的小姐姐們眼裏放愛心，圍着小貓撸來撸去。但是小貓從來不會到處亂竄，最多是在落地窗邊平躺着乘涼。等小女孩放學遠遠的走過來，就立馬跑起來去門口等着。
入伏了，人們不愛出門了，陳蒙蒙店裏的生意就少了很多。趁這個機會他對店裏做了些小整改，後廚加了操作間，放了烤箱。落地窗綠植後面增加了貓爬架，這樣小貓在架子上就能看到外面的行人。大廳拐角的位置比較偏，之前是布置的書架，地方有點浪費，就隔出了小會客廳，安裝的隔音玻璃，需要談些隐蔽性話題的時候，用遙控器就能把玻璃霧化，外面完全看不清裏面。陳蒙蒙還吐槽王嶶坐沒坐相，在外面妨礙他做生意，自此王嶶來了，都會被趕到會議室，其實王嶶也知道，陳蒙蒙知道她喜歡安靜，不過是熟悉了，開了個玩笑。小女孩也放了暑假，天天寫完作業沒事幹就跑店裏幫忙，和大家都慢慢熟悉了起來。
陳蒙蒙這段時間也沒閑着，考了糕點師，看來真的打算開蛋糕店了。他先在咖啡店裏面試水，反響很好，客流量也比之前多了，他就想再招個會做咖啡的員工，陳蒙蒙讓王嶶把關面相，一連面試了好幾個，王嶶看上了一個人，說此人面相一看就是個老實本分又善良的人，陳蒙蒙就拍板要她了。員工叫龐娟，家就住在小區，是個家庭主婦，生完孩子後一直在家照顧孩子，孩子上學後，想找工作發現原專業早就跟不上進度了，還好之前喜歡咖啡，就研究些咖啡的做法，還算專業。陳蒙蒙再教了她一段時間，大部分簡單的咖啡她就會做了，自此龐涓就主要負責做咖啡和招呼人，陳蒙蒙就負責在後廚烤蛋糕和點心，偶爾還發明些新的款式，也很受歡迎。王嶶這個工具人也沒閑着，陳蒙蒙讓她偶爾在店裏彈些修身養性的曲子，一時咖啡店多了些特色，有帥哥老板，好吃的蛋糕和咖啡，還有人彈古琴，關鍵彈琴的人也不拘什麽姿勢和穿着，經常穿着休閑裝或者運動裝彈，反差感十足，咖啡店也小熱了把。
吳韶的生活本來很簡單，他是個很專注的人，幹什麽就投入十足的精力去幹，給自己生活的時間就壓縮的很短很短。以前除了偶爾和幾個至交好友的聚會，他也沒有什麽別的安排。但是現在他多了一項隐秘的心思，所以他往王嶶這邊跑的很勤，約飯、喝咖啡、出去逛街，甚至有時候周六日帶了工作過來，和王嶶在咖啡廳坐一下午也覺得很滿足，他們的感情也在一次次的交往中熱絡，除了王嶶這個木頭，基本周邊的人都已經發現了吳韶的心思。
陳蒙蒙還問王嶶對吳韶什麽感覺，王嶶說沒什麽感覺啊，需要有什麽感覺。
陳蒙蒙說他喜歡你，王嶶還反駁他你想多了。
陳蒙蒙又說那你為什麽覺得他不喜歡你，王嶶說他沒說過啊，他就說他是來喝咖啡的。
陳蒙蒙內心無語，我家的咖啡沒有好喝到讓吳大少跨半個城過來喝。
王嶶說要不然呢。
陳蒙蒙算是徹底明白了，這是個道法的巨人，感情的白癡。
時間過的不緊不慢，轉眼就入秋了，天高氣爽，雖然短袖還穿着，但是天氣明顯涼快了。
王嶶這天早上來到咖啡店，今天是給小女孩複診的日子，王嶶也把琴背過來了，她進門就先和龐涓打招呼：“娟姐。”
“嶶嶶來了啊，喝點啥？”龐涓笑道，她是個愛笑的人。
“熱拿鐵吧。”王嶶把琴放在臺子上，等着拿鐵。
“老板剛發明了一個新品，面粉中多加雞蛋和牛奶，烤出來軟軟的，有淡淡的奶香和雞蛋香，然後加了酸甜口的山楂醬和奶酪粉抹上面，拿微波爐打2分鐘，正好熱氣騰騰，你要不要來一個，這種天氣吃正好呢，咬一口可治愈了。我再給你泡一杯溫溫的檸檬茶，配着吃清甜可口，暖胃又不膩。等肚子裏有東西了，再喝咖啡。”龐涓見這個年輕人每次都空腹喝咖啡，怕她得胃病，自從龐涓入職這家咖啡館後，她就像個大姐姐一樣，管這管那，陳蒙蒙也是個不靠譜的，她總有操不完的心。
“你介紹的這麽好，我不吃都覺得我對不起它，先來一份吧。等馮醫生他們來了，再照例上一人來一份。”
“好嘞，那你別站着了，先坐，等會我給你送過去。”
“好。”
過了一會小女孩也來了，她還沒開學，時間比較自由。等王嶶他們吃的差不多了，馮醫生也來了，眼底卻是黑青黑青的，比之前更甚，再看額頭，黑氣缭繞，俨然一副倒黴相，額頭右側的月角也泛着隐隐的黑氣，怕是馮醫生的母親最近也要出事了。
“今天奇了，早上出門腳踩坑裏了，走在路上又差點被花盆砸，剛才出地鐵，又差點和騎車的撞上，邪門了，沒看黃歷就出門了。”馮醫生邊推開會議室的門邊吐槽。
“如果你繼續放任不管的話，不止呢。”王嶶把最後一口檸檬茶喝下去，淡淡說道。一句話讓馮春陽住了腳。
“你......”馮醫生感覺王嶶看出了什麽，但是又沒說透，他也拿不準。
“馮醫生，我們這派從不管閑事，如果你需要我，盡管來找我，但是你來了就要實話實說。如果你不想說，就要做好越來越壞的心理準備，相識一場，本人很樂意給你收屍并且給你超度下。”王嶶還是那副模樣，半是調侃，半是嚴肅。笑模樣讓人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姐姐，馮醫生怎麽了？馮醫生會死嗎？”旁邊的小女孩聽出了什麽，開口道。現在她的精神很好，眼神已經不游離了，和人說話也能跟上對方的思維，并且沒有了父母的壓迫，她也開始展現小女孩特有的活潑和好奇。
“嗯哼~”王嶶依然不說破，意思就是你猜。
“那馮醫生，你不能死啊，你快讓王姐姐幫你啊。”小女孩焦急的說道。
馮春陽低了頭，重重的嘆了口氣，說先看病吧。然後他坐下給小女孩把起了脈，随後調整了藥方。一切都做完後，靜靜的看着王嶶，眼神仿佛在說你咋還不彈琴。《靜心咒》來一遍啊，我心煩意亂你看不出來啊。
王嶶看的出來，但是完全不想理他，最後白了他一眼，還是拿出琴慢悠悠彈了，琴聲具有穿透性，雖然玻璃隔音，大廳裏坐的人還是隐隐能聽到。
“這是什麽聲音，真好聽。“
“對啊，我感覺好放松。”
這時龐涓正好送點心到這桌，搭話道：“這是本店的保留節目，今天你們能聽到那簡直太幸運了，裏面有個大師在彈琴。”
幾句話把小姑娘哄的一愣一愣的，小姑娘還張望着脖子往裏面使勁瞅，奈何玻璃的霧化效果太好了，裏面什麽都看不到。
一曲終了，馮春陽就告辭了，小姑娘悻悻的趴在桌子上，對着王嶶說道：“姐姐，馮醫生不會真出什麽事吧？”
馮醫生救了她的命，可不能出事。
“快了，如果他還這麽下去。”王嶶專注的收琴，把琴套進琴套。
“那你快幫他啊。”小女孩着急的說道。
王嶶無奈的嘆了口氣，細心的解釋道：“幫不了啊，我們這行有規矩，對方不找上門，我們不能出手，不僅普通人需要敬畏因果，我們也需要敬畏。我都意會的那麽明顯了，你的馮醫生不是不懂，是在裝不懂。但是他應該有他的顧慮，不想讓我插手。”
“啊？？？大人的世界真複雜。”小女孩托腮，“不對啊，那你為啥幫我啊，我又沒請你幫忙。”
“你都快死了，腦子都不靈活了，我還要你說什麽。事急從權，肯定先救人啊，而且你特別煩你知道嗎？你天天趴人窗戶，都不讓人睡覺的，我這輩子就特別讨厭趴人窗戶的。”王嶶笑着敲了敲小女孩的腦袋，小女孩想到自己确實天天趴王嶶的窗戶導致她睡不着覺，就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還笑，小沒良心的。”王嶶愛憐的嗤罵道。
“等你吳叔來的時候，可以跟他說說，吳韶和他比較熟，而且還是個心理談判高手，應該能勸動他。”王嶶就要走了，推門出去前又止住腳，對小女孩說道：“記得把今天的藥喝了，回去記得把作業寫了，假期也別光瘋玩。”
“知道了。”小女孩對着王嶶的背影說道。
然後小女孩就天天在咖啡館寫作業，順便堵吳韶，終于在兩天後讓她堵到了。
“吳叔，吳叔，王嶶姐姐說馮醫生周身黑氣，快出事了，但是馮醫生不讓王嶶姐姐幫忙，王嶶姐姐說如果馮醫生不讓她幫忙她就不能幫忙，那你能去跟馮醫生說說，讓他找王嶶姐姐幫忙嗎？”小女孩從吳韶進門後就叽叽喳喳的開始圍着吳韶轉，和說繞口令似的說了一堆。
“不能，不幫。”吳韶額角抽了抽，果斷傲嬌拒絕。
“為啥啊？”小女孩還和一只麻雀一樣，叽叽喳喳圍在吳韶邊上，不打算放他走。
“哼~”吳韶冷笑一聲，“你叫她姐，叫我叔？我有那麽老？”
沒緣由的一句話，吳韶也沒說叫誰姐，但是小女孩瞬間懂了。
“哦~我懂了。”小女孩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你是不是喜歡王嶶姐姐。”
“咳咳~”吳韶用手掩唇，不自在的咳嗽了幾聲。
“那......未來姐夫，你能幫忙勸勸馮醫生嗎？”一聲姐夫，雖然是未來的，但是也讓吳韶很受用，嘴角瞬間上揚，都快咧到耳後了。
“我試試吧。”吳同學傲嬌的說道。“不過他是個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選擇，我們有時候是無法過多幹預的。”
“嗯，我懂，王嶶姐姐也說過了。不過他救了我，我也想幫幫他，可是我的力量太弱了，我不知道怎麽幫他，我發現只是想讓他去找王嶶姐姐，就已經很難了。”
“你王嶶姐姐應該等會就來了，我先跟她了解下情況。學生就該好好學習，這是大人的事情，知道不知道，作業寫完了嗎？”吳韶說道，這句話說出來比王嶶還有威嚴。
“嗯，馬上就寫完啦~我現在發現你們真是一家，都這麽愛讓人寫作業。略略略~”小女孩說完就跑掉了。
吳韶笑了一下，臭小孩。
這時正好有顧客要走了，小女孩趕緊上前開門，對着他們甜甜一笑：“姐姐們慢走哦，歡迎再來~”
其中一個顧客停住腳步，拿出一個書簽送給小女孩：“我看你老在那些作業，這個送你，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去買東西店家送的，平時我也用不到。”
“哎呀，真好看，是蓮花呢，和我名字一樣。謝謝姐姐們。”
“小姑娘真可愛，好好學習啊~拜拜~”
“拜拜~”
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要去收拾桌子，龐涓從操作臺後面走出來看到後，立馬上前阻止：
“小蓮花，說了多少次了，這些不用你幹，去玩會去，乖~ ”
“哎呀，涓姨，我學習累了，幹點活放松下嘛~”
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還好小蓮花又綻放了她的美麗。
最後馮春陽還是沒找王嶶，他的顧慮太深了，不是一時半會能說服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