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P 21
EP 21
眼前是稻妻的海，波濤滾滾，海浪随着海風拍打在粗粝的岩石上，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日出于墨藍色的海面，仿佛脫胎于最深的黑暗，毫不吝啬地向大地投射它的光輝。
阿紫就坐在我背後，他的裝束也有別于現在的他，是當初我們一起流浪時穿的粗布麻衣，寬大的草帽遮住了臉上大半的陽光。而我也是曾經的那副打扮，那頂曾染血的帽子也戴在我的頭上。
我赤腳站在沙灘上，此起彼伏的潮水一下一下地淹沒我的腳踝，但感覺不到海水的冷意。我向太陽伸出手臂，從食指和中指之間窺視着日輪的光輝，陽光穿過我的指縫，在我的臉上留下五指的陰影。
我想我現在應該在夢裏，這好像是在很早之前還在和阿紫流浪的時候吧。
可我明明不會睡覺啊？我開始自我懷疑。
而且我記得我好像才在蘭巴德酒館裏點了烤肉和蘭巴德魚卷，這會兒應該上菜了吧。
我沉思片刻，對現在的情況有點摸不着頭腦。
“這裏就是你迄今為止最開心的時候嗎？”
阿紫的語氣聽起來很疑惑，他突然站在我的身邊，像是瞬間移動般。
“诶！什麽情況？活的？”我震驚地看向他，“你怎麽說話了？這不是我的夢嗎？”
“你忘了嗎？我現在可是神明，出入夢境對我來說易如反掌。”他理所當然地看向我。
“......我睡着也是因為你吧，我就說我怎麽會睡着嘛！”
我有點無語地雙手叉腰，“而且我這個時候正在外頭吃東西诶！你就這樣讓我睡着了，那在別人眼裏我不就是吃着吃着暈過去了嗎？”
“......啊。”
“？你果然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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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只是一只貓貓，貓貓做什麽都是對的。
“神明大人怎麽突然進入我的夢裏，是想我了？”
“......沒什麽，我只是來看看我的信徒是不是已經把她的神明忘得一幹二淨了。”
阿紫說着撇了我一眼，眼神中微妙得有種不言而喻的哀怨，悚得我不禁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背着他在外頭花天酒地了。
我心虛地朝他嘿嘿笑了下，得到了一個白眼。
自從那天離開草神後，我就很少待在地下，只有在實驗開始的時候蹲在角落默默地旁觀。
并非我不想見他，我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思緒捋清楚。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想是時候搞清楚一些被我自己刻意掩蓋的問題。
“你剛才問我什麽？這是我迄今為止最開心的時候？”
“......嗯，我找到了你最開心的記憶。”他扶了扶帽檐，露出微蹙的眉毛。
他似乎對此有些遲疑，看來他不太理解為什麽會是這裏。
“怎麽？很意外？”
我笑了，像是看到一只被紅外線逗得跳來跳去，抓到紅點卻發現什麽都沒有的小貓。
“嗯，我以為會是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晚上。”他抱臂看向我，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是你說那天是你最最最開心的一天嗎？看起來，你是在騙我？”
嘶，我好像是有這麽哄過他。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語氣有種詭異的溫柔，我覺得如果我還有毛孔我絕對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那天确實很開心啦，絕對沒騙你！”我摸了摸腦袋，轉頭看向璀璨的日出，“但，這一天對我也有很特別的意義哦。”
“是什麽？”
他歪了歪頭，一只手握拳撐住了下巴，“我不記得這一天有什麽特殊的，我們只是看了場日出吧。”
“對你來說可能只是件大不了的尋常小事啦。”
我将手背過身去，向前走了幾步讓海水沒過小腿，任憑海水打濕我的裙角。
“這天，是我向你坦白我身世的第二天。”
“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日出的一天。”
我忽的轉頭看向阿紫，海風有些大，讓我不得不摁住我差點飛走的帽子，陽光灑落在我的頭發上，我從飛舞的發絲中看見阿紫略微睜大的眼睛。
“讓我們再一起看會兒日出吧。”
我笑着向他伸出手，發出這份久違的邀請，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但手還是毫不猶豫地搭了上來。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欣賞着這夢中的旭日。
“在你的記憶裏，這天的太陽原來這麽美麗嗎？”
“是啊，因為有你陪着我啊。”我直白的話好像有點令他不好意思了，他扯了扯帽子，又把牽着我的手緊了緊。
“但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他終于把此次的目的表露出來了，他目光灼灼，帶着要刨根問底的誓不罷休。
“不是躲啦，我只是在想事情。”我把臉正對着他，“不過現在，我已經想明白啦。”
“......”
“阿紫，我一直害怕你離開我。即使是現在，這份恐懼依然如影随形。”我開口道，聲音沉靜地連我自己都驚訝，阿紫看着我，欲言又止。
海風突然呼嘯起來，海浪洶湧，發出非人的悲鳴。
“我......”
“我一直以為，我是在害怕如果你離開我，我會難過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事實也确實如此。”我打斷了阿紫未說出口的話，決定要在此刻将我內心的想法都告訴他。
“但其實我發現，我真正害怕的，是如果你離開我了，你一定一定會非常難過吧。”
他瞳孔瞬間緊縮，抿緊的嘴唇在日光下發着淡淡的白，而我卻沒有停下，将未盡的話說完。
“我讨厭你難過，很讨厭。但我從第一眼見到你起，你就一直都很難過，即使在歡笑的時候，你的悲傷也是總是揮之不去。”
“怨也好，恨也罷，你總是難過的，但我希望你快樂，這是我唯一的願望了。只要你能夠快樂，不再為過去的陰影所困，我想我再怎麽痛苦，受到怎麽樣的懲罰我都可以接受。”
海水在我們的腳邊打轉，我将他擁入懷中，把臉埋入他的脖頸。
“所以，等你成神之後，就讓過去真的過去吧。我們一切重新開始，重新擁有開心的回憶，好嗎？”
“......好。”
少年人偶将少女緊緊抱住，冰冷的神之心安置在真實的軀體內一動不動，他卻又感受到胸腔內有着溫暖又熟悉的鼓動，似乎每一次和她在一起，這樣的鼓動就不曾停息過。
“但有一點你說錯了。”長久的擁抱後，他笑着對我說，“雖然我的憤怒不曾平息，但我才不是一直都很難過。”
“？”
“和你一起的時候，我絕對是快樂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肉麻起來了哦，你是不是在哄我。”
“怎麽？你要剖開我的胸腔證明看看嗎？”
我看着少年狡黠的笑容，默默地紅了臉。
啧，這臉真的偉大得犯規啊。
我們又看了一會兒日出，海面平靜，陽光照射出波光粼粼，一切都如夢似幻。
“好了，夢該醒了，快回來吧。”阿紫最後和我說完，就如同一陣雲霧般消散了。
我有些悵然若失地看着他彌散的身影，夢中的場景也如褪色般漸漸昏暗下來。
再一晃眼，我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個拿着紙筆的男人正愁眉苦臉地看着我，見我醒來，他像是松了一口氣般激動地握住我的手。
“你好這位小姐，我是紮卡裏亞醫生！你突然昏倒被送到我這裏醫治，但你的病症看起來十分特殊，我們......”
“額呵呵我沒病啦謝謝你醫生我們有緣再會！”
我立刻打斷醫生絮絮叨叨的話，趕忙跑路，面對社死場面的第一反應就是逃之夭夭。
這都怪你啊阿紫，我真的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