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學生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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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沉走出一段路才想起來自己的筆記本忘帶了，他正準備原路返回，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掏出手機，點開掃了兩眼。

來自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

：六點，學校後街。不來是狗！

應沉嗤笑一聲。誰他.媽這麽幼稚？現在還玩這種小學生的把戲。

他關掉手機，沒理會。朝原路返回，路上學生很多，他個子高，站在人群中十分惹眼。

兜裏的手機再次響起來，應沉下意識打開，那邊發來一句：你班的那個年級第一好像跟你關系挺好的？要不你倆一起會會？

應沉看到這句話，眼神倏的冷下來。

他停在原地，指尖敲擊屏幕，回了句簡短的：等着。

學校後街位置偏僻，很少有人經過。是個打架找茬的好地方，應沉來過幾次。高一的時候，他偶爾和外校的幾個人來這消遣，碰到不對付的人，拉着進這條巷子教訓一頓。他不參與也不制止，在一旁默默抽煙，安靜得像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

也從來沒有想過，再次來到這條巷子，自己反倒成了那個陷入局中的人。

狹窄的巷子裏，站着幾個流裏流氣的人。偶爾有行人經過，好奇的看兩眼，立馬收回目光匆匆離開。

應沉到的時候，看了眼時間，六點零一分。

巷子站着一個眼熟的人，見應沉不徐不疾走過來，馮昭語氣帶着不爽，磨牙根道：“應沉，你整整遲到了一分鐘。”

說罷，他身後的幾個人也跟着目光不善地看着獨自前來的應沉。

應沉穿着校服，領口有些亂。他看着馮昭，絲毫沒有意外之情，面無表情說：“找我什麽事？”

這裏沒什麽人，身後偶爾有車經過，橙光的燈光照進來，襯得男生棕色的眼睛冷冰冰，眼尾挑起一個淩厲的弧度，左手插着兜，背着有些違和的書包，怎麽看怎麽欠揍。

馮昭笑道：“看來你和那個書呆子關系真不錯啊。我只不過提了一句你就乖乖地來了。”

他目光譏諷，接着說：“以前叫你一聲沉哥，是看在兄弟的份上。不過我看你眼裏只有那個書呆子，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

應沉眼神冷淡，聞言，輕嗤一聲，語調微微上揚：“怎麽，一口一個書呆子？我看你倒是很在意他和我的關系。”

他說起來直戳要害，向來不留情面。

馮昭想被戳中心裏那點小心思似的，拳頭猛然攥緊，牙根狠狠磨了磨。

身後有兄弟沖上來，惡狠狠地說：“昭哥，跟他廢話什麽，你不是看他不爽嗎？兄弟們給你收拾了他！”

其他兄弟跟着附和。

到底是見過些世面，馮昭耐着性子說：“應沉，你好像還不知道你那位書呆子性|取向不正常吧？他喜歡男人，怪不得和你整天待在一起，他該不會……”

“嘭！”一聲巨響。

□□碰撞地面發出一聲急促沉悶的巨響，應沉上前拎着馮昭的衣領，拳頭狠狠砸在他下巴上。

後者被打得措手不及，眼前一黑，直接跌在地上。

馮昭悶哼一聲，強烈的刺痛感從下巴傳來，嘴裏磕出一口血。

身後的弟兄們被這副場景看呆了，似乎沒想到應沉身板單薄，瘦不拉幾的，下手居然這麽狠。

馮昭躺在地上蜷着身子，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他.媽的姓應的！打傷我兄弟，今天讓你哭着回去！”

說罷，幾個人快速沖過來，氣勢洶洶。應沉不善鬥，他剛才被氣昏了頭，才會出手。眼下不是他一個人能應付過來，他轉頭就跑，巷子口站着兩個人。

目光不善地看着這邊，察覺到應沉想要逃跑的意圖，默契地擋住了唯一的出口。

應沉被迫停下來，他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眼神暗了幾分。想逃跑是不可能了。

肩膀忽然搭上一個胳膊，應沉皺眉，下意識想要躲開，一股強勁的力道将他向後扯了回去。

“媽.的，勁兒怎麽這麽大！”為首的黃毛喊道。

他身材比應沉大了不止一倍，粗糙的雙手覆在他細瘦的背上，傳來冰涼滑膩的觸感。

應沉莫名想吐，他排斥其他人的觸碰，在某些時候，那股不适感尤為強烈。

黃毛還在罵罵咧咧，其他人正要走過來，應沉突然激紅了眼，一頭猛撞上黃毛的胸口，後者吃痛一聲，重心不穩往後連退幾步才站住腳步。

黃毛沉着臉站起來。

他朝其他人兄弟使眼色，将應沉圍起來，此時躺在地上的馮昭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一臉陰沉地看着應沉，陰笑道：“應沉，今天該打一頓以後就長長記性，在學校見着面，還能做個好兄弟。”

說着，他撥開人群，彎下身，毫無征兆地給了應沉一拳。

應沉臉偏過去，左臉立馬泛起大片的紅。他舌尖頂了頂臉頰的肉，火辣的疼。

黃毛不耐煩地催促道：“昭哥，咱們痛快一點，把他揍一頓解解氣，一會兒還得去吃飯呢。”

馮昭看着一言不發地應沉，目光譏諷得意，嘴角挂着瘀血，仿佛剛才被打得起不來的人不是他。

一年前，他對應沉早有所耳聞，這個人是學校裏出了名的刺頭，雖然不愛惹事，但人卻不怎麽低調。除了當着全校的面念過幾次檢讨，其餘很少見到應沉。

這個年級的男生對這種事情格外入迷，總覺得和學校一些出名的人混在一起很有面，所以高二的某天，他逮住機會和應沉主動搭話，交個朋友。沒想到這人态度冷淡，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他待答不理。

後來幾次偶遇也是如此，幾個來回，他心裏就有些不爽了，應沉不就是有一幫兄弟，要成績沒有，仗着背後的好家世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馮昭越想越氣不打一處，幹脆叫上以前辍了學的兄弟，好好給應沉長長記性。

沒想到這家夥完全不吃這套。

走神之際，應沉已經看着他，嘴唇動了動，眼神冷到徹骨：“有種你今天弄死我。”

一句話，足夠惹人上火。

應沉這句話顯然就是在挑釁，忍了半天的馮昭終究壓不住火，厲聲道：“應沉，你操他.媽的不識相？”

他說着，又是一拳揮過去離臉頰只有三公分的距離，應沉伸手截止了，他反手扣住馮昭的手腕，膝蓋彎起朝馮昭的腹部狠狠撞擊，感覺那股力道松了下來，應沉趁機逃出去，撿起地上的書包朝巷口狂奔。

身後的黃毛緊追不舍，他剛剛挨了一拳，腦子有些暈，嘴裏漫着一絲鐵鏽味。

應沉背着書包，裏面還有闵景給他的筆記。他不能丢了。

剛剛給馮昭的那一拳仿佛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應沉身體疲軟，腳步虛浮，仍朝近在咫尺的巷口跑去。

眼看黃毛快要追上來，應沉咬牙，已經做好再打一架的準備。

下一秒，他剛跨出一步，忽然撞到一個人。

應沉以為又是馮昭的人，他臉上譏諷的表情還未收回去，擡眼，毫無征兆地對上闵景的眼睛。

“你怎麽……”

話未說完，闵景突然皺眉看着他，沉默不語。他溫和的目光驀然冷下來，漆黑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左臉，嘴角似乎扯了扯。

“應沉你他.媽給老子滾回來！”

黃毛已經追上來，應沉用力推着闵景，邊說：“你趕緊走，他們不是什麽善茬。”

闵景低眼看着他，淡淡說：“他們打的？”

應沉來不及解釋這些，他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手指也破了皮，骨節冒出暗紅色的血液，動作推拉間，不小心蹭到闵景幹淨的校服上。

闵景一動不動，垂眼盯着他。

應沉也急了，一拳砸在他肩上，吼道：“你走不走？！”

他像突然發瘋了般，眼底是猩紅的血絲：“你給我滾！滾！！”

“我不走。”闵景說。

黃毛追過來時，看到這副景象不免覺得有趣：“呦，這是救兵來了？讓我看看啊，不會是你那個書……”

話沒說完，黃毛的話音戛然而止。闵景動作迅速地抓住他的頭發，長臂往後一擡，黃毛整個腦袋被迫向後仰，頭發撕扯着神經讓他痛苦的嗷叫起來，瞬間響遍整條小巷。

應沉看着男生幹淨無暇的袖口站着灰塵，他朝黃毛的後膝蓋踹了一腳，後者直接跪了下來，表情猙獰地看向身後面無表情的闵景。

男生低沉溫和的嗓音響在耳畔：“道歉。”

他眼球漆黑，泛着波瀾的冷冽。

黃毛聽出他語氣裏的威脅，強忍着膝蓋和頭皮撕扯的疼痛，目光殷切地看着面前的應沉，嗓音帶着哭腔：“對…對不起我錯了，哥！”

應沉冷眼看着他，向前一步，彎下腰，與他平視：“我不接受。”

黃毛呆愣地看着他，“什、什麽？”

下一秒，沒來得及他反應，臉上生生挨了一拳，他立刻嘗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應沉甩了甩手，起身，看都沒看一眼，對闵景說：“走了。”

這時，巷口突然響起警車鳴笛的聲音，應沉一愣，擡頭看過去。

只見巷口聽了幾倆警車，把巷口徹底堵住。其餘的小混混也慌了，他們只是來撐撐場面，沒想到會鬧這麽大啊。

跑是來不及了。

應沉側頭看向闵景：“你報的警？”

闵景起身，松開黃毛，拍了拍手，嗯了一聲。

他眼神落在不遠處的看向這邊的馮昭身上，語氣平淡：“做錯事，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說完，他拉着應沉的手朝警方走過去。

身後的馮昭恨恨地盯着兩人的背影，恨鐵不成剛的咬牙，嘴角緊抿。

經歷了一場鬧劇，從公安局出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他們跟着警方做了筆錄和口供，應沉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包括那些人是怎麽把他騙到巷子裏的。

闵景作為唯一目擊者也留下來，馮昭他們雖然也受傷，但主動尋釁滋事已經構成犯罪，何況應沉只是正當防衛。

看在他們還是學生，走完一系列流程，警方就讓他們回去了。

漸入深冬，晚上寒意很重。應沉晚上沒吃飯，走在大街上，後知後覺有些餓了。

他摸了下肚子，闵景讓他等一會兒，而後去了趟便利店，不一會兒，拿了個三明治和優化奶走出來。

"墊一下肚子，這裏沒有餐廳。"闵景擰開瓶蓋，遞給他。

應沉說了一聲謝謝，接過來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他們走在大街上，等應沉吃完，闵景拉着應沉去醫院，應沉死活不肯，闵景只能從附近的藥店買了些活血化瘀的藥膏，和碘伏。

應沉嘴角挂着淤青，其餘并沒有傷到的地方。闵景給他上藥時，動作很輕，但還是忍不住疼，應沉嘶了一聲，表情有些痛苦。

闵景動作停下來，看他：“疼？”

應沉點了點頭。

闵景說：“疼就忍着。”

應沉：“……”

話雖這麽說，應沉還是能感覺到，闵景的動作比剛才更加小心。

夜風徐徐，他鼻尖凍得通紅。

“你怎麽知道我在後街？”

闵景将用過的東西仍進垃圾桶裏，聞言，側頭看他一眼：“猜的。”

“……”

這理由好敷衍哦。

應沉哦了一聲，轉身向前走。

闵景在身後跟着，一天懸着的心突然放下來，應沉忍不住朝闵景多看了幾眼。

就聽見闵景突然說：“你這些天不開心？”

“嗯？”應沉不明所以，“沒有。”

他想起這些天似乎真的對闵景的态度有些冷淡，才會讓闵景誤會自己了。

應沉轉過頭，耳尖有點紅：“我沒有生氣，你想多……”

他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牽住，應沉眉心一跳，敏感地想要掙脫——

手指忽然覆上冰涼的觸感。

應沉回頭。

昏黃的路燈斜斜映下來，投在地面的影子無限拉長。

在應沉怔愣的目光下，闵景低頭，牽起他的手，吻上了他的手指。

他的唇冰冷幹燥，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他的指尖，應沉甚至能感受到男生的嘴唇蹭了下他的指尖。

闵景的眼睛似有化不開的墨，他擡頭，注視着應沉的瞳孔，嗓音柔和下來：“那天你看到了對不對？”

應沉臉唰的紅了，矢口否認道：“什麽啊？我什麽也沒看到。”

他的手還被闵景的手掌包裹住，源源不斷的熱源從掌心傳開，溫熱的體溫在指尖蔓延。

闵景看着他，說：“你看到的是真的。”

他目光柔和，嘴角淡淡牽起一個弧度：“我想告訴你——”

“我是同|性戀。”

應沉：“！！！”

沒想到闵景這麽坦誠，反倒讓應沉有些不自然了，他目光躲閃，卻被闵景捕捉到，無法動彈。

“還有，”月光下，他眼睫投下淡淡的陰翳。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