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報——護城河西段突遭塌方,洪洩而下,已淹沒良田數傾,受災百姓不知凡幾!”
如出一轍的說辭,一模一樣的将士,畫面晃過時光的洪流,與上次完全重疊。
丹朱瞳眸驟縮不敢置信,她下意識就去看田杏。
田杏也是一副如遭雷擊的表情,回過神來就沖丹朱謹慎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啊!
為防引起恐慌,她們兩方都派了親信之人前去查探過,預防措施還是一起商量部署的。雖然為了避嫌丹朱沒有參與實際操作,但她相信丹華一定能超出預期地安排妥善。
她看向高座上的皇姐。
丹華表情倒是依舊平和淡然,丹朱雖因距離不能看清,但見她依舊雍容絕代華貴天成地穩坐,似乎有着超強感染力,心中竟不自覺跟着放松下來。
身居高臺無人可見,丹華的眼中,甚至微微升起了一抹興味。
——果然,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呢。
周圍大臣的竊竊私語聽得人煩悶,丹朱索性不去管她們。
剛才就見田杏悄然吩咐了侍衛出去打探消息,丹朱不相信這一次提前做了準備護城河還能坍塌地那般嚴重,她在等。
屏蔽了周遭雜亂的人聲和各式各色的眼神,丹朱默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前來回禀的将士滿身污泥,血跡斑斑,丹朱眼睛無神地看着他的背影發呆,漸漸有些微妙的思緒在心頭升起——前世似乎……沒人受傷吧,這人身上的血……哪裏來的?
還未來得及深想,前來複命的禦前侍衛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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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護城河西段确系損塌一處,但好在下游及時開閘引流,并未有所影響。”
禦前侍衛是個一身正氣的方臉女子,她回話不徐不疾,一板一眼,十分穩重。
丹朱眼睛一亮!
這不就對了!
之前經過探查,護城河西有方出水口的确損毀太過,根基松動,維繕價值不大,但好在與下一個出水口之間,有百餘年前停用的兩方水閘。
早年是水系變化無用了所以關了閘,滄海桑田這麽多年,現在打開正好可以減緩水勢,潤澤兩旁土地。
因此最後她們的方案就是順勢而為,即将垮塌的地方沒有太過關注,主要把下游左右兩邊水閘修繕打開,重新投入使用。
經過查探,閘間幾盡完好,所以可能是今天突遇險情,安排看守的人便當機立斷及時打開。
不知出于什麽目的,之前一切丹華都吩咐了暗中進行,丹朱謹守一個小白的自知,沒有細問插手。
誰料,今日的朝堂依舊再現了這一出。
丹朱沉思着,把目光轉向了最開始回禀的那個将士。
相比禦前侍衛的穩重,一身污濘的将士就顯得有些無措慌張了。
她額頭現出大汗,順着不知是不是血跡的紅色流過臉龐,劃過下颌,最後滴入地底。
“滴答……”
本不該被聽到的微弱水滴聲,在乍然清靜的大殿中,竟像是擊中了人心。
那将士喉頭動了動,似乎想發出某種吶喊的聲音。
但最後,她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只是眼神變得決絕。
丹朱腦中忽然晃過一點靈光,她聽到自己乍然緊繃的聲音在殿堂回響——
“來人,把她抓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雖然沒人聽她的,但情勢緊急,丹朱連尴尬的情緒都沒升起來,身體就本能沖了出去。
眼看人就要撞柱而亡,丹朱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跑得比別人快,飛得比別人高,身輕如燕,三步兩飛,更早抵達了柱子旁。
然後,可想而知,本欲自盡的将士即将撞到丹朱這塊肉墊上。
然而,在丹朱三分驚恐三分害怕四分嫌棄至極的“你不要過來啊”眼神中,又順理成章被……推了出去。
——用腳。
“嗷——”
一聲哀嚎響起,把丹朱吓得抖了三抖。
她緩緩放下大鵬展翅的單腳,後知後覺怕被碰瓷,抽了抽嘴角,她假裝剛才那聲慘叫是自己發出的。
丹朱環視全場,堅定坦言:“腿折了”。
“嗯”,還微點頭,以增加說服力。
大臣們多少有點呆滞,田杏獲得許可,發出天籁之音的指令:“帶走!”
順便還多看了她幾眼。
丹朱:……嘿嘿。
那将士是被一路拖出去的。
看起來似乎依舊沒有放棄想尋短見的想法,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丹朱一路目送着,嘴中啧啧:慘哦,太慘喽……
然後她莫名其妙地指了指十米外最近的幾位大臣,發出深入靈魂的不解:“你們離我那麽遠做什麽?”
……
事後複盤整個過程的時候,不得不說,丹朱有些慶幸。
明眼看着,她皇姐對禦前侍衛這支尖刀勢力的絕對控制,就不是自己三貓兩腳就能奪位成功的。
幸好她早有先見之明,及時抱住了大腿,美極。
所以才有現在這般好吃好喝的頂級待遇——
鸾鳳殿,議事。
丹朱吃着新鮮瓜果,品着珍馐小食,喝着美味小茶,還時不時捏捏小腿,以示勞苦功高。
田杏瞥瞥她,也沒脾氣,這次的确多虧了丹朱及時阻攔,才沒讓細作成功自盡。
沒錯,細作。
那将士官職不大不小,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倒是出現地恰到好處——單指上一次。
丹朱不得不承認忽視了一點:河西的坍塌其實是人為動的手腳,不偏不倚,只等她“亵渎天意”,便及時報上這一訊息,屆時,就與上次一樣,她與丹華,千夫所指。
按照路程來看,怕是早在聖旨神石出現在朝堂上那一刻,就已經有人安排了那将士在宮外,待丹朱竟有膽損毀聖旨時,讓她假裝一身狼狽進宮報信的指令便已悄然發了出去。
在“一起兩命”的神石之後,“觸犯天威的懲罰”立時降臨而至。
于是這口大鍋,她們姐妹兩不背也得背。
至于護城河的坍塌,甚至可能是在将士進宮的同時,才有人去助推了一把,提前引發了洪洩。
妙,妙啊。
丹朱都有些想為之拊掌,是個環環相扣的妙計,不但打擊了丹華,而且阻攔了最有可能奪位的丹朱,給幕後之人留下了無限可能。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丹朱內心反複沸騰:原本以為原主就是最大的反派,萬萬沒想到,一直以來可能只是被當了槍使!
這人,隐藏很深吶。
如果不是這次自己因為預知攪亂了對方的計劃,她們甚至都不知道暗中還有這樣一股勢力!
丹朱看向她姐不徐不疾在紙上劃出的“可能之人”名單,為首的,赫然是身居高位最有動機的——右相李慶。
.
陰森幽暗的地牢中,丹朱本着“人是我抓到的我要負責到底”的良好……吃瓜精神,硬是磨着田杏帶她一起去了。
安全問題甭擔心孤,畢竟孤的武功獨步天下~
嘻嘻。
說起來,經過事後診斷……哦不是,檢查結果,這具身體竟然有內力,跟丹朱偶然感知到的一樣,原主真的會武功!
這一點隐藏的極好,連貼身的冰墩都不知道。
當時幫她把完脈,田杏看着她的目光深邃極了,丹朱欲哭無淚。
看着我做什麽啊,我也是才知道啊……
我要是說我知道的時間比你只晚不早,你能信嗎?
田杏似笑非笑。
丹華倒是也未曾追究,畢竟此時的丹朱,早就因為她的純(dai)良(meng)友(sha)善(qi)獲得了她們的信任。
丹朱:聽我說謝謝你……
然後,她很快開心起來,誰還沒有個武俠夢啊!
知道了,抓反派的活交給你們,我要仗劍走天涯,獨霸武林去了,哈!哈!哈!
下一刻,她就左腳絆右腳摔了個大馬趴。
丹朱:……
為什麽武功高的人還會身體不協調?
她還得從頭學起。
想哭。
學武初期,丹朱的四肢像是剛剛認識彼此一般,經常在打架與友愛兩種模式中反複橫跳,而她,也留下了早期人類馴服四肢的寶貴絕密資料。
資料命名:沒眼看。
并且她還借機對親親武學師傅宋安做盡了萬不可描述之事。
這是後話了。
在當下,丹朱緊緊跟在田杏身後,內心顫顫走過了幽深漫長的通道,眼前出現了一間牢房。
當日的将士朱怡志精神有些萎靡,但狀态尚且可以,并未受過私刑。
她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一看到丹朱神情便是一變,随之眼神閃爍,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沖着她就爬過來,眼中還有着顯而易見的驚訝和不解:“王爺,您為何要救小的……”
丹朱:???
丹朱呆呆接了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朱怡志被她清純不做作的回答搞愣了一下,但又很快恢複狀态,繼續吶言:“但這般一來,若陛下嚴刑逼供,小的怕會供出主子您啊……”
丹朱:……
泥煤!
瞎說什麽呢田杏還在身邊呢!
再說了,誰是你主子,我不是你主子!
哦——
懂了,這個老六想誣陷自己。
丹朱惡狠狠微笑擡腳扭腕,十分想再來一腳。
朱怡志有些瑟縮,硬着頭皮繼續編:“主,主子,現在再殺小的滅口有點晚了……”
她還擡頭瞄了一眼田杏,示意這裏有外人。
丹朱:……現在才知道有外人?
倒是不憨。
就是腦子有缺。
她不怒反笑,捏了捏手腕就地擺爛:“來人,取我的方天畫戟來給秀兒削個蘋果!”
牢獄一片天為之一靜。
連田杏都少有地露出好奇之色,更有獄中的看守湊上前來,小心翼翼問:“王爺,您這……畫,畫戟是何物,需要小的為您取來嗎?”
丹朱:……
這個不重要。
她看向朱怡志,對方雖然不解其意,但不妨礙借題發揮。
一只朱将士滿臉感激地望着她,哽咽道:“謝主子,小的不餓……能為主子做事,小的萬死不辭……”
說着,就還想再來一次撞柱的戲碼,但很顯然被鎖住的手腳阻礙了動作,最終只是把鎖鏈抖動地嘩啦嘩啦回響。
丹朱挑了挑眉。
她倒不怕旁人真信,甚至對方在這樣的情形下這般說,更為自己洗脫了嫌疑才對,可憐她身處其間,看不清,或者說是不願看清罷。
她悠悠一嘆,難為小朱表演半晌,該配合她演出的自己……也不能視而不見對不~
丹朱輕笑了一下,聲音清脆回蕩:“倒是個衷心的,話本子說得也挺好……來人,把孤拖出去砍了給秀兒助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