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夜涼聲寂靜,盈盈如水月。
清淩的月光透過窗棂揮灑而進,襯出一室靜谧。
窗外的世界有偶爾的狗叫鳥啼,還有一直不絕入耳的蛙鳴,叽叽呱呱。
當真是一首絕美的月夜合奏曲。
但熱鬧是它們的,我什麽都沒有。
丹朱想。
任誰前一刻還在默默忍受車禍後灼肉斷骨的疼痛與看不到未來方向的絕望,再打個盹的功夫醒來,失去的腿重新長上了,人也好端端躺在靜朗的夜裏,怕是都會覺得自己有點那個大冰。
哦對,她就是有病來着,還是已入膏肓那種。
莫慌,這可能就是個夢。
她長呼一口氣,甚至不信邪使勁擡動了本應毫無知覺的右腿,然後……就失去平衡七手八腳地滾下了床。
丹朱:……
這個夢太像真的了。
也太好了。
被子堆積比較厚,所以她沒被地板撞疼,也沒有發出多大聲響,這讓丹朱更覺一切都像是浮光美夢一場。
然後,一股尖銳的疼痛就突然奔襲了她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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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勁捂住腦袋,眉目緊蹙,神情痛苦,嘴中無意識呢喃着:“鳳王朝……女子為尊……逍遙王爺……”
巨大的信息流在丹朱腦中拼命橫撞,讓早已習慣痛感的她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到底經歷過多次不同的疼,她壓抑着只發出了輕微一聲。
在窗外蛙鳴聲掩映下幾近于無。
随即像是玩夠了,那股讓人頭腦幾乎快要迸裂的感覺如潮水一般急速退去,幹幹淨淨。
丹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更像是在做夢了。
她目視前方,雙眼無神。
腦海中自動播放着突然多出來的記憶。
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的人生。
鳳國是個與一般認知不太相同的國家,這裏信奉女為尊,女子在外行商科舉賺錢養家,大都虎背熊腰身形高大,男子卻相對弱小,弱柳扶風在家貌美如花,還承擔了生育的責任。
而“她”,好像是個王爺?
還是個正在謀劃造反的王爺。
丹朱不禁咋舌了一聲。
可能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記憶始終像是隔了層防護膜,畫面有些模糊尚看不太清。
大抵只知道那個“她”已經聯合到了文官之首左相與武官巅峰鎮國将軍,有這一文一武長伴左右,奪位應該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丹朱揉了揉額角。
雖然但是,女尊世界她多少知道一點,卻沒想過真有一天能遇上。
記憶連貫,那般逼真。
她微蹙起眉,還能清晰地想起自己的過去:四口之家幸福和樂,但在五年前爸爸媽媽帶着姐姐外出途中飛機失事之後,一切都變了。
她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被迫上任接手家族日化集團,在虎狼環伺的競争洪流中殺出一條血路,保住了爸媽一輩子的心血。
而她,也從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迅速成長為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從此,與孤獨作伴。
接近她的人,不是想從她手中得到什麽,便是想從她手中搶走什麽。每日單是要應付各型各色心有所圖的人,她就已經筋疲力盡了。
沒想到的是,所謂叔伯表親們也看中了她手中的這塊肉,不惜聯合一切來對付自己。
明的被她發現提前防範行不通,就來暗的。
車禍的一聲巨響過後,她失去了一條腿,身體也受到了巨大的創傷,雖然用了極好的醫療資源,但也基本就是在争命。
随時會挺不過去。
當然,她也沒讓那些人好過。
早前的安排有序啓動,公司最後捐贈給了社會,一分錢也沒讓他們撈到,惡人還因為犯罪被送進了牢獄。
真是大快人心。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親人離世後她本來就過得很累,也盡了自己一切的努力,想來沒有愧對父母和姐姐的期望。
治療期間雖然很疼很難受,她都盡數堅持了下來,如果說最後真的離世,她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問題是,一覺再醒來自己就出現在這麽一個奇怪的地方,腦子裏還多了那麽多奇特的記憶。
丹朱有些頭禿地捶了捶腦袋——看,本來右手骨折打着石膏不能動的,現在的動作都是這般流利絲滑毫無滞澀感,簡直太像是真的了。
這讓她心中忍不住砰砰急跳。
——能活着,誰又願意去死呢。
穿越?
她的心裏突兀劃過這種可能。
在記憶裏,那個“她”因為急功近利,操勞過甚,在這樣一個深夜突感身體不适,迷糊中摸到床上打算暫時休息一下,便再也沒能醒來。
然後,記憶戛然而止。
自己來了。
丹朱無意識咬着被角。
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
假如不是在做夢呢?
窗外的青蛙大軍許是叫累停了下來,寂靜迅速席卷了夜色,讓她能夠靜下心好好感受這一切。
黑夜能放大人的思緒。
在這樣一個孤寂的夜裏,丹朱實在抵擋不了“假如”的誘惑,哪怕是為了打發時間,也想就此憧憬一下。
她借月光努力打量着眼前的環境:方凳木桌,屏風繡架,薄紗綢緞,古風古韻,是自己做夢應該都想象不出來的畫面。
假如是真的穿越了……
蛙鳴重新奏響,猶如月下安眠曲。
她感覺自己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有點冷。
丹朱哼哧哼哧爬起身,卷着被子滾上了床,像個蠶寶寶一樣調整了半天姿勢,裹得圓圓潤潤,幸福感爆棚。
眼皮慢慢耷拉,她告誡自己不要睡,但實在抵擋不住潮水般湧來的疲倦。
況且。
她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如這般舒暢過了,身體健康,四肢健在,無病無痛,渾身惬意。
真的。
太困了……
.
丹朱是被吓醒的。
從她察覺到身邊有人影晃動,再到“唰”地睜開眼睛,繼而雙眸震驚瞠大極速後縮坐起擁緊被子結界——
不過只有幾秒的時間。
但她像是瞬間走過了十八層地獄。
是的沒錯,地獄。
她懷疑自己昨晚猜測的一切白搭,并且她有證據。
眼前,出現了一個全身白、臉更白的似乎還在掉粉的不明人物。
像極了傳說中的白無常。
難道自己其實是重傷不治領了便當?
死後來到了地獄……哦這麽好的地方合該是天堂吧……
那麽問題來了,天上也有白無常嗎?
丹朱警惕地看着床前的“白大哥”,後知後覺。
……這好像,是個人。
字面上的意思。
是個正常人類。
因為自己應該還沒醜到鬼見了都怕的程度吧。
丹朱看着一言不合直接跪在地板上咚咚磕頭的人,心情複雜。
真的好想問一句:小兄弟,你磕地那麽用力你不疼啊?
照你這個磕法……信我,腦震蕩它雖晚必到。
還有,你看看我,本仙女現在健康得一批,你不用擔心到跪地求我不要死……
我也沒想碰瓷來着。
咱又不是你那個病歪歪風一吹就散的短命王爺……
嘎?
丹朱突然醒悟過來,昨夜的一切,不是夢?
伴随着地上那人一疊聲的“王爺饒命……”背景音。
丹朱:……
笑容突然變态。
哈哈哈真的不是做夢啊!
我丹漢三又回來了!
她控制着嘴角不要咧開地太明顯。
于是嘴唇顫顫抖抖要笑不笑的樣子甚至達到了扭曲的地步……只能說,幸好眼前的老實人一直低着磕頭沒看到。
不然鐵定在線表演一出大驚失色。
快速翻閱記憶,對應上了眼前人物的身家信息——冰……
冰什麽來着?
“你先起來吧”,丹朱邊搜索記憶邊問道:“你叫……”
“小的冰惇”。
少年顫顫巍巍站起身。
“冰什麽?!”
震驚的表情在臉上住下了。
丹朱一滞。
她的被子抖了三抖,眼看結界岌岌可危,但她只關注着眼前人,杏眼瞪得溜圓。
“奴……奴叫冰惇……”
被她突然拔高的聲音唬了一跳,冰惇身體一顫再度跪下,膝蓋那“咚”的一聲,可把丹朱心疼地龇牙咧嘴。
是了,他是冰惇,夏侯惇的惇。
貼身侍候王爺的下人,傳說中的藍袖添香。
眼看人還有再度磕頭的趨勢,她趕緊喊住:“诶诶你別跪了別磕頭!先站起來先……”
丹朱心裏樂壞了。
看着他的目光簡直充滿了慈祥和大愛。
雖說現代沒什麽可留戀的,但突然來到這麽個人生地不熟的世界,完全不懷念過往那也是不可能。
在她領盒飯之前,吉祥物冰墩墩那可是風靡海內外,人人想擁有,已經達到“一墩難求”的地步。
她是有幸得到了一只,但這穿越吧,也沒能帶過來,心裏還擱這傷心着呢,突然就來一真人版的冰墩。
妥了,去世前最後一眼看的是懷裏的冰墩墩,重生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前站着的冰惇,這可不就是冥冥之中兩個世界的聯系嘛。
我這無處安放的初心。
從今往後,只要有冰墩墩在,就不會忘記我是中國人!
丹朱意識中的小人版自己莊嚴捶胸。
……雖然此“惇”非彼“墩”吧。
她啧了一聲。
但莫慌,她王爺之尊,改名卡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咳咳”,丹朱清咳了下,這才仔細打量起站起身與自己平齊的人。
越看眼睛越亮。
哦豁!
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臉上帶着肉肉的嬰兒肥,笑唇圓潤,嬌小可愛,頗有點像冰墩墩人類分墩。
尤其細看肚子還有點肉敷敷,戳一戳沒準還會被彈回來……
蕪湖完美~
就是吧,臉上不知道抹了多少斤……面粉?一眼看過去怪吓人的——醜得吓人。
只在房間中多看了他一眼,丹朱內心都已經把如何仿妝出一只真冰墩想出了無數種花樣。
許是她打量的目光太過狂熱,少年冰惇局促不安地揪着手,有些腳軟。
內心狂跳,兇殘王爺她她她不會終于要把魔爪伸向自己了吧……
不要啊自己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