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噩夢
噩夢。
高速公路發生連環撞車,恰是冰寒刺骨的風雪天,足足堵了四個小時。
夜裏10點,牧洲抵達北城,路上給妮娜打電話微信均無人回應,他隐約察覺一絲不尋常的怪異,馬不停蹄地趕回家。
“妮娜?”
玄關的頂燈照拂地面的一小圈光源,放眼望去,屋裏黑漆漆,靜悄悄。
他換好鞋,外套才到脫一半,黑暗裏竄出個嬌小的人影,她跑得很快,沖刺蹦到他身上。
牧洲接了滿懷,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她身上冰冷的氣息,他擰起眉,擡頭剛要問話,小姑娘用力咬住他的嘴唇,攪入火熱的舌頭。
小別勝新婚,戰火燎原,一觸即發。
他放下疑惑,只當小姑娘思念成疾,任她啃之咬之,邊吻她走到沙發處。
妮娜不肯乖乖下來,身子一轉,非要坐在他腿上。
纏綿的深吻持續升溫,神色恍惚間,他的外套被扒了,襯衣解開紐扣,微涼的指尖滑進敞露領口,暧昧地在他光滑的肌膚上打滑。
他輕輕蹙眉,壓抑的“唔”了聲。
妮娜兩手捧着他的臉,小貓吃食似的親吻他的唇。
“我要你。”
這是她今晚說的第一句話。
*
後半夜,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從浴室出來,妮娜情緒莫名低落,他說什麽她都當沒聽見,睡覺也背過身,死活不肯搭理他。
牧洲思來想去,以為自己路上耽擱太久回來晚了,小姑娘生氣了。
他掀開被子,悄無聲息地靠近,趁其不備突然從後面抱住她的腰,妮娜猝不及防,逃無可逃,使勁捏他手臂解氣。
可那綿軟軟的力道不像洩憤更像撒嬌,鬧了會兒鬧不動了,磨蹭着在他懷裏轉身,緊貼炙燙的胸口。
牧洲低頭碰碰她的額頭,溫聲細語地解釋:“回來路上遇到車禍,堵了很長時間,等着急了是不是?”
她輕輕點頭,又搖頭。
“給你打那麽多電話都不接,以後不能這樣,再生氣也不可以玩失蹤,我會擔心。”
“唔。”
男人盯着她低垂的長睫毛,嘴角勾起笑,“飽了麽?”
妮娜小臉一紅,昂頭看他,“好飽。”
“今晚這麽主動,小兔子是不是饞壞了?”
她抿了抿唇角,焦躁的情緒瞬間跌至谷底,手臂摸到他後腰,越纏越緊,只想整個融進他身體裏。
“牧洲,為什麽我們不能生孩子?”
“再等等。”
他笑着解釋:“等結了婚,你想生一窩都成。”
妮娜破涕為笑,嬌羞地推他,“我又不是豬。”
“你比豬可愛。”
“就會哄人。”
牧洲眉開眼笑,俯身壓上來親她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以後還是得走哪都帶着,充電寶不在,幹活都沒勁。”
*
天蒙蒙亮了。
灰黑色的天空宛如人間煉獄,沉沉壓下來,暴戾似地錘擊心髒。
妮娜整晚沒睡,耐心等身側的男人進入夢境,她小心翼翼抽身,套着他的襯衣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手指在模糊的水霧中作畫。
畫中的世界怪誕且荒唐,她看久了會笑,笑完後無盡的悲涼。
那是她不久前親眼見過的真實場景。
靜姝姐姐家接到的電話是朱振國的秘書打來的,說朱母回來了,正在董事長的辦公室大鬧。
妮娜驚愕失色,條件反射地沖了出去,如同之往的每一次那樣,總是第一時間出現收拾爛攤子。
朱振國的公司她沒來過幾次,她對這個風流濫情的父親沒多少感情,既不靠他吃飯,自然也不用卑躬屈膝地讨好。
等她趕到公司,在秘書指引下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屋外看戲的員工遭保安驅趕,逐漸散去,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絕望地扯了扯春。
辦公桌前,男人氣定神閑地翻看文件,毫不在乎兩個女人撕扯得多難看,見妮娜進來,他也只是象征性的點點頭,面上無波瀾。
一襲華麗皮草的朱母氣勢洶洶的壓在女人身上,再多的珠光寶氣都拯救不了那張無比猙獰的臉,她滿臉通紅,揪着女人的衣服狂扇巴掌,嘴裏不停咒罵。
“騷狐貍,我要你勾搭別人的男人!”
女人嘴角溢出鮮血,不敢還手,只能任女人發洩情緒。
相同的場景,妮娜已經經歷過無數次,平靜得沒有任何情緒,她知道這件事永無止境,只要他們不離婚,朱母就有抓不完的小三。
“別鬧了,媽,我們走。”
妮娜想制止她繼續傷人,可打紅了眼的女人突然把矛頭指向她,情緒激動的破口大罵:“你這個小白眼狼,現在有人想拆散你的家,你不幫着我出氣你還護着她,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你也想換個年輕漂亮的媽媽是嗎?”
她欲哭無淚,“媽...”
“你就是朱振國的種,學着他朝三暮四,水性楊花,你們一個鼻孔出氣,個個都想要我死,我死了你就開心了!”
妮娜聽多了這種說辭,早已百毒不侵。
朱母有很嚴重的情緒病,準确來說是被花心老公硬生生逼出來的,抑郁症,狂躁症,三天兩頭鬧自殺,非打即罵早已成了常态。
她看向坦然自若的朱振國,一把年紀保養得宜,眼角連細紋都瞧不見,也不知這些年究竟吸了多少少女的精氣。
“你是個死人嗎?”
妮娜怒氣沖天,見他那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就來氣,“這輩子沒有女人就活不了了?你要那麽管不住下半身,麻煩你早點簽字離婚,舍不得外公手上的權勢,又想在外頭花天酒地,當婊子還想立牌坊,怎麽會有你這麽惡心的人?”
“娜娜!”
朱振國微微擡眼,始終穩如泰山,反倒是朱母先制止她,“你怎麽能對爸爸這麽說話?”
“他有什麽資格當我爸?從小到大管過我什麽,除了給我找一堆年輕的小媽,年紀比我小的一抓一大把,糟老頭子也下得去口,也不怕以後會遭天譴....”
“——啪!”
沉重的巴掌狠狠扇過她的臉,臉頰瞬間腫起,妮娜眼角含淚,看着氣得直哆嗦的朱母。
“給爸爸道歉!”
“我不!”
朱母反手又想一巴掌,妮娜死死接住她的手,用力甩開。
“我真他媽的受夠了。”
妮娜深呼吸,壓抑在骨子裏的血性完全迸發出來,個子小小,能量爆棚。
“你喜歡在垃圾堆裏找男人我管不着,愛把狗屎當成寶我也攔不住,今天這一巴掌我受着,因為你是我媽,但以後我不會再管你,請你們有問題自己解決,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忙,沒有時間看你們演戲。”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路小跑至消防通道,冰涼的寒風撲面,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肌膚之痛是小,更多的是被撕裂的心。
這些年來,不管她出面護過媽媽多少次,只要她跟這個男人對持,朱母永遠都堅定地站在丈夫身邊,完全不在乎她會不會因此傷心。
所以,她想要做個惡人。
封閉僅存的善意,從此再不心軟。
*
回去的計程車上,她捂着紅腫的臉頰小聲抽泣,不敢告訴牧洲,只能給舒杭打電話。
“我媽回來了。”
“我知道。”
舒杭清楚遲早瞞不住,隐隐聽見她細碎的哭腔,輕聲詢問,“怎麽哭了?”
她再也憋不住,剛才的事一五一十全倒了出來。
“唉...”
胖虎嘆息搖頭,無言以對。
他陪着她長大,怎會不知道她這些年所遭過的那些罪。
朱母眼裏只有不愛自己的丈夫,女兒對她而言,是揍小三的幫手,發洩情緒的垃圾桶,穩定她家族地位的工具。
所以她才會無止境地安排相親,不管适不适合,只要門當戶對,禿頂的猥瑣的一股腦全塞給妮娜,妮娜若不依,她便以死相逼,吃準了女兒內心深處的柔軟。
“娜娜,我聽姑媽說,你媽這次是有備而來,鐵了心要讓你嫁個有錢人。”
胖虎停頓兩秒,細聲細氣地說:“如果她知道你跟牧洲哥的事,以她的性子,必然是一場腥風血雨。”
妮娜眼眶深紅,咬牙切齒,“如果她敢動牧洲,我一定跟她拼命。”
舒杭輕飄飄地問:“你真能對她狠得下心嗎?”
“我不管!”
妮娜痛苦的閉上眼睛,胸口的重石壓得她呼吸困難,淚水噴湧而出。
“我不會離開牧洲的,死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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