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惹你了?
我惹你了?
飯桌上,兩日不見人影的靜姝終于現身。
她習慣當隐形人,安靜吃飯,話也不多,大多時間都在聽妮娜跟舒杭說笑。
靜姝自小體弱,有先天性疾病,做過幾次大手術,也險些命喪手術臺,可除去不健康的身體,她應該會是大多數男人青睐的類型。
她的長相偏古典美人,輪廓線條流暢柔和,氣質溫婉,脾氣特別好,屬于溫柔到骨子裏的那種人。
高智商加高學歷,年齡不大卻在藝術圈裏小有名氣,在國內外都開過個人畫展,創作的畫作一度拍賣到7位數。
她是朱老爺子最疼愛的晚輩。
老人曾無數次感慨,她除了身體哪哪都好,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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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
吃飽喝足欲上樓的舒杭在樓梯處被靜姝叫住。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沒問題,姐姐只管開口。”
她很少求人,特別是說謊時,神色極其不自然,“山下的畫室,我想去拿一點東西。”
“現在嗎?”
她輕輕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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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等我上樓那拿個外套。”
靜姝一路目送他上樓,後背用力靠向牆,沉沉喘了口氣,低頭瞧了眼時間。
還早,應該能趕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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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點,妮娜陪着李嬸收拾完廚房,走到客廳半個人影都瞧不見,好像同一時間所有人都消失了。
“李嬸,你看見靜姝姐姐了嗎?”
“沒看見。”
李嬸想了想,又說:“牧洲說過晚上會去一趟超市,說不定他們在一起。”
“哦。”
她郁郁寡歡的轉身,磨蹭走到落地窗前,隐約瞧見外面亮起的後車燈,下意識以為是他們,想都沒想一頭沖進風雪中。
“——吱。”
男人猛地一腳急剎,整個山頭都在回蕩刺耳的剎車聲。
透過車窗玻璃,他盯着車前縮在棒球服裏的矮個子姑娘,後背隐隐發涼,若是反應遲鈍一秒,說不定就撞上了。
還沒來得及發火,副駕駛車門被人拉開。
她目不斜視,眼裏沒有他,視線掃過車後座,空無一人。
“靜姝姐姐沒在車裏?”
牧洲胸腔撩燃的怒氣未散,鏡片後的黑瞳火光跳躍,耐着性子回答:“她跟你男朋友下山了。”
“舒杭?”
“嗯。”
妮娜剛開始想不明白這兩個人怎麽會臨時組隊。
後來再細想,舒杭的表哥是葉修遠,這件事似乎好像又沒那麽奇怪了。
夜間的風雪冷得跟刀刮似的,她縮縮脖子,鼻尖通紅,“那你下山做什麽?”
“超市買東西。”
“哦。”
她想着屋裏空空蕩蕩,無聊透頂,雖然這家夥讨人厭,但只要選擇性忽略他,日子還能照過。
“我也去。”
妮娜大搖大擺坐上副駕,不等他發言自行掏出耳機,雙手擦袋,雙眼緊閉,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臉。
牧洲還在氣她剛才的莽撞舉動,不斷深呼吸平息怒火。
先記在賬上,以後慢慢跟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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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有家人氣很高的外資超市,恰逢周末打折,超市人滿為患。
妮娜混世久了,從來不是聽話的主,盡管牧洲的視線緊緊釘在她身上,可轉眼工夫,她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前段時間減肥效果不錯,瘦了幾斤,她想着買點好吃的犒勞自己的胃,所以超大份的蛋糕炒雞牛排零食抱了滿懷。
繞了幾圈沒看見男人的身影,她轉過一個拐角,恰好瞧見牧洲高挑的背影,剛準備上前,又見他身邊圍着兩個女人,瞧着大學生模樣,青澀陽光,像是在找他要微信。
妮娜垂眼看向別處,心頭那團無名火燒得旺盛。
她瞬間胃口全無,原路返回,剛拿的東西全放了回去。
超市內很吵,身邊人來人往,她跟游魂似的夾在人群中,晃過薯片區域,停留片刻。
她擡頭看向最上層貨架,醒目的綠色包裝,連她平時最愛的黃瓜味也變得索然無味。
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一個人,順着她發呆的方向替她拿下兩包薯片,妮娜緩緩轉身,牧洲原想把薯片給她,轉念一想,扯唇笑了下。
“差點忘了,你不吃嗟來之食。”
薯片扔進碩大的購物車,他見她還在發愣,語氣軟了些,“怎麽,兩包少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臉,戴着假惺惺的眼鏡,笑容溫潤,清俊迷人。
那一瞬間的慌亂讓她有些害怕。
怕自己好了傷疤忘了疼,在某個時刻忘記引以為傲的保護殼。
怕那些不受控的悸動,那些充斥腦海的回憶。
怕故事的結局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悲涼。
“我要回去了。”
妮娜沒出息地想逃,她需要一個冷靜的空間好好想清楚這個問題。
牧洲眼疾手快圈住她的手腕,他掌心微微收緊,把她拽到身前,低頭看她,“我惹你了?”
“沒。”
“沒有為什麽要跑?”
“我沒跑。”
她說話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裏面太悶了,我難受,而且我看見你會覺得不自在。”
男人漆黑的瞳孔閃爍黯光,“哪裏不自在?”
妮娜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下意識往後退,他窮追不舍,渾然不管周遭來來往往的顧客。
“你就這麽煩我?”他喉音艱難,絲絲緊張。
“是。”
她擡頭,無所畏懼地正視他,“我睡過的人都不會再見,這是游戲規則,我相信你比我要懂。”
牧洲唇邊滑過酸澀的苦笑,片刻後,他松了手,放她自由。
“當然。”
他轉過身,多拿幾包她喜歡的黃瓜味薯片。
規則已經約束不了我,但其他可以。
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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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隊付款時,妮娜詫異地發現被自己放回去的東西全都重新回到購物車。
她望着男人颀長的背影,百感交集,心煩意亂。
南南總說她是老虎的脾氣貓咪的心,因為她從來不是一個心狠的人,她只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敢再輕易交出真心。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超市,牧洲把東西放進後車廂,再轉身,妮娜又不見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于在超市前的空地找到她,前方是臨時搭建的舞臺,前排的人擠得水洩不通。
妮娜站在最後,聽小孩說有魔術看,小個子的她好奇地踮腳往前探。
身旁那孩子被爸爸抱起騎在脖子上,他看得眉開眼笑,興奮的手舞足蹈。
妮娜郁悶癟嘴,默默投去羨慕的小眼神。
她原想選擇放棄,正欲轉身時,腰上突然多了一雙蒼勁有力的手,用力掐緊,她還沒回過神就被人騰空抱起,跟坐過山車一樣,尖叫着落在他的肩上。
牧洲淨身高185,她跨坐在他肩頭,秒變小巨人。
前面幾排紛紛回頭,統一用奇怪的眼神來回掃射滿臉通紅的妮娜。
“喂,你放我下來。”
牧洲就像抱小孩一樣,不費吹灰之力的扛起她,兩手控住她晃蕩的雙腿,“別亂動,看前面。”
臉皮厚如妮娜,照樣臉紅到脖子根。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坐在他肩上,安安靜靜看完整場魔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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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車前,黑沉沉的天空落起伶仃小雪。
男人替她拉開車門,後背靠着車身,低手在口袋裏摸煙盒。
上車後的女人很快又下車,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前。
“怎麽?”
牧洲微微偏頭,單手護住火,很用力的吸了口,點燃了那根香煙。
她直截了當地問:“你剛才為什麽要那樣?”
冷風吹起他深色長風衣的一角,姿态妖嬈的随風蕩漾。
“我看別家孩子都有。”他側頭看她,笑了下。
妮娜心頭一蕩,細聲回怼,“我又不是你家的。”
男人沒吱聲,晶瑩的雪瓣落在他鼻尖,他飄飄然地吐出煙圈,白霧虛散在半空,似破碎不堪的魂魄。
不用着急,早晚都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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