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謊言終破,身世敗露
謊言終破,身世敗露
燭火複照,暗閣明。淚眼逢光,虛世一片。蒼婧難辨前來金華物,依稀見一團白花花的小東西躍入。
随後便聞,“哀家還沒打你,你就哭。”
蒼婧泣聲拖了半長,面對李溫終覺了怕。
李溫腳邊一只白兔,手中抱着另一只兔子。
懷中兔子白毛柔軟,李溫正狠狠揪着它的毛,“該哭的不該是你,是哀家的一只兔子。這兩只兔子一母同胞,是兩只雌兔。這才幾天,一只肚子就大了,另一只不得哭嗎?它有這麽一個犯賤的姐妹。”
蒼婧眨了眨眼,淚滾落,視線清晰,“你連兔子都容不下,它們好歹是你的功臣。”
懷中一兔在哀鳴,李溫腳旁的兔子就受了驚吓。一下跳到了蒼婧身旁。
一身華衣已污濁,兔子卻朝蒼婧身上爬。
李溫一腳踢開了它,“一對姐妹,一個有了種,一個還沒種。你這麽犯賤,找這個賤人求情。”
蒼婧一擡眸,李溫就把懷中的兔子朝她狠狠摔去。
兔子雪白的毛發頓時被血染紅。蒼婧閉目不去見這殘忍至狀。
另一只白兔被吓得不輕,四處亂竄,李溫一把提住了它的耳。
地上的兔子掙紮了幾下,暗紅的血落在地上,再不動了。
李溫提着兔子,撫着它的白毛,“你聽好了,在宮裏姐妹只能活一個,不然留了孽種苦的是你。”
蒼婧未能忍住一聲抽噎。然哭多了,身子就差了。蒼婧的胃開始痛了,渾身冷得像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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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溫見此啧啧稱贊,“哀家看你能撐多久,到最後總得吃了狗食,當哀家的狗。”
血蔓在地上,宛若一道紅溪蜿蜒曲折。手中白兔瘋狂掙紮,李溫狠狠抓着兔耳,身一斜,金履一踏便染紅河處。
她憎惡地擡起腳,将鞋子在蒼婧袖口碾了碾,把血污擦盡。
衣綢沙沙淨她鞋履,她未道一句汝為奴。
白發之間冠簪刺目,輝光映目。鳳目便斂,生出兇光來。
“你想錯了,韓邪勝敗也無妨。倒是陛下為何敢一戰韓邪?他到底是在戰韓邪,還是在甕中捉鼈,”鳳目彎彎,盡是笑顏。虛弱至此,亦作狂妄。在此嘲笑間,蒼婧忍着翻湧的酸楚,“今天,你肯定會一無所有。”
都說人死之時,想見最想見的人。蒼婧想見蕭青,她想看到他策馬奔來,凱旋而至。
還有程襄,她的兒子還在軍營裏,等着她給他送新衣服。程襄的個頭長得很快,夏天的衣服都不夠換。
還有蒼祝,還有蕭如絲,趙蔓芝……他們都還不知道她在這裏。玥兒甚至都沒好好看過她這個姑姑,這個舅母。
她在笑聲裏想着人世,想着他們。
李溫憤恨再起,一踹蒼婧,“你們到底瞞着哀家什麽?”
蒼婧沒力氣,閉着眼道,“我要喝粥,還要吃棗泥糕,杏花糕,還有夏橙,葡萄,瓜果。”
“都要死了,要求還這麽多!”
“吃不了幾口,看着也好。不見到這些東西,我不會說的。”
暗閣再閉,李溫抱着兔子出去了。
此日天色昏沉,好像有一場大雨将下。蒼祝坐在殿裏,心口發門。
快馬加急的軍報在他手中,軍報曰:
北境十破為韓邪所破。臣兵分五路攻無海,束地,藏息,關門,燕和。兩萬兵馬對韓邪三萬騎兵,可有勝算。
今無海城已奪下,俘獲韓邪左賢王伏耶。伏耶得奸佞所贈之畫,企圖亂臣之心。臣将此畫随軍報寄回,望陛下明查。
可與外邦聯絡者,唯有親王。知吾妻之貌,并畫之栩栩如生者,唯有近身者。
臣念吾妻婧兒,可安好?
如何安好?蒼祝展開随軍報來的畫,猶若驚雷在耳。
外敵當頭,內患已起,卻不想亦有內外聯合。
“定是李合,定是他!”蒼祝反複念此,心中戚戚。
正是躊躇如何對付李合時,殿內有一急影而至。
“陛下。”那聲急喚正是蕭如絲,黃侍醫随她在後。
蒼祝按下了軍報,一撐額,“夫人體弱,為何來此?”
黃侍醫慌忙跪下請罪,“蕭夫人急心憂切,臣未能瞞住。”
事事接踵而至,蒼祝眼皮又覺沉比,難望蕭如絲一眼,“侍醫已對症備解毒藥供飲,你先別急。”
“妾身如何不急?陛下玥兒皆中此毒。然侍醫飲食皆查,并無可疑,那就是此物仍在身邊。”
蕭如絲屈身而跪,蒼祝無奈一嘆,“夫人憂心,不必行禮。”
“妾身憂心陛下和玥兒,思前想後,想之古怪。妾身一直在偏殿,念雙無事,為何單單妾身有事?玥兒離了妾身,為何還是中毒?也便是妾身和玥兒都與陛下日日相見,接觸最多。”
蒼祝微愕,“夫人何意?”
“妾身鬥膽帶侍醫一查,請陛下一證,”随蕭如絲語落,念雙呈來一身皇袍外衣。蕭如絲拿住衣襟之處,交于蒼祝一看,“妾身實在擔心,就去查了陛下昨日換下的外袍。”
衣襟是玄黑色,不細看看不出。借着反光蒼祝方見一點深色污漬。
“這是什麽?”蒼祝問道。
黃侍醫俯首道,“陛下,臣驗過。此物留香,氣味乃松柏混着玉丁香。這兩物混雜久聞,引人心煩意亂,困頓目眩。久而久之,可使人匮乏而死。”
手中之袍頃刻被扔出,蒼祝一解外袍,重扔在地上。
黃侍醫跪地爬上,查了衣襟一處,顫顫呈上,“陛下。”
蒼祝見那侍醫刮下了一點指甲大小的褐色膏體。
“李合竟能深入深宮,給朕查那人是誰!”
殿內震音難消,蕭如絲壓着聲問,“此物日日有之,陛下日日必去之處,是哪裏?”
蒼祝驚然,每日必去之處只有長壽宮。
長壽宮中備早膳,每一日蒼祝去請安,每一日李溫以慈母之态扶住他,給他理理衣襟。說他像個孩子。
每日早膳罷,蒼祝會去看蕭如絲,蕭如絲枕在他衣襟處,與他敘敘常事。
過後,蒼祝就去看玥兒,玥兒也貼在他衣襟處,任他哄着睡着。
日日都是這樣,他去長壽宮請安用膳,她做慈母。是她?她的慈愛竟是把毒沾在他的衣襟處。如此,以他為毒物,凡是近身者,皆中毒。
蒼祝急步拿殿中劍,“楊賀!帶人去長壽宮!”
蒼祝總是抱着僥幸,覺得這都是李合的錯。蒼祝總以為,太後是被李合騙了。豈會有這些僥幸啊?
她在長壽宮哭訴母子之情,日日夜夜,無比真誠動容。蒼祝為之心軟的是她母親的身份,可她正是用母親的身份騙了他!
劍在手,身踏出,一行皇城軍随之。未行多遠,就見了王全,“陛下,太後吃過早膳後,又要了一次吃食。一碗粥,棗泥糕,杏花糕,葡萄,夏橙,瓜果。”
“這些東西是她會吃的嗎?”
王全瞄了眼蒼祝,那臉已無半點人情,慘淡灰冷,“老奴正是覺得可疑,才來禀報。畢竟太後從不吃這些。”
暗閣內果香芬芳,米粥正熱。
蒼婧不顧身邊還躺着一只死兔子。她趴在碗旁,就着碗邊喝上了一口粥。
李溫等不及蒼婧慢慢吃,就她剛飲了兩三口時,低身奪過了碗,“說,你們有什麽把戲。”
“玥兒出生一段時日了。”蒼婧慢慢道。須臾,背上就迎來李溫一踏。
“這也叫秘密?哀家看你是想早點死。”
蒼婧沒有力氣,歇着會兒,任她踩着。拿了塊棗泥糕。她太久沒嘗到甜了,只有這份甜,讓她再撐一會兒。
她盡力吃着,讓李溫踏了會兒後道,“皇城的人都知,你不知,确實不叫秘密。”
李溫又是用力一踩,“哀家不想再聽你說廢話。”
蒼婧終是吃痛叫了一聲,“我說!”
蒼婧塞了些糕點,露出服軟之态,邊吃邊道,“你啊應該去看看玥兒了。陛下最疼玥兒,到今天你還不看看她,難道不會讓陛下覺得奇怪嗎?”
蒼婧對她一笑,粥立刻被李溫倒在地上。
滴滴答答的,直至最後一滴落下,李溫又踢翻了其他食物。她一捏蒼婧的臉,“你這個孽種,敢騙哀家!”
蒼婧已亂發遮面,形神憔悴,露出的一只眼睛像沾了血光,“我讓你知道什麽是孽種。”
李溫有一瞬慌神,便被蒼婧狠狠一推。
她像一個野蠻至極的奴咬住了李溫的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她的牙齒嵌入了李溫的肉裏。
李溫狠狠打下一耳光。
蒼婧咬着她不松口,那雙眼睛徹底露了出來。似鬼不似人,李溫不知是誰在看她了。
她奮力地撕咬,李溫就一掌掌打下。寂靜中瘋狂肆虐,如無聲的畫筆勾描出血恨厮殺。
畫像挂在牆上,仍然在注視着一切。香又燒斷一柱,灰落地,斷處有星火,李溫的痛嚎聲傳來,襯得畫上的火焰鮮活起來。
白煙袅袅,星火忽明忽暗,嚎聲憤聲交雜一片。直待一聲晃動聲響,暗閣的門開了。
一聲皇袍持劍就站在外面。
蒼婧松了口,帶着血齒,躺在一灘兔子血裏。口中念念有詞,卻無人聽得她念什麽。
李溫抓着她滲血的手,來不及僞裝什麽。
“楊賀,把皇姐帶走。”蒼祝道。
楊賀踏入此地,已是一地破碎。蒼婧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衣上臉上沾着血污,身邊都是被踩爛的食物。還有一只死兔子,流了一地的血。
楊賀壓着反胃扶起了蒼婧,蒼婧目光已弱,行走難耐。楊賀就背起她出去。
重見日光時,楊賀就道,“你這丫頭得撐着。”
然他聽得蒼婧昏昏沉沉在念,“我報仇了,我以後再也報不了仇了。”
暗閣裏幕幕皆在眼,一片狼藉。
李溫轉頭哭訴,“皇兒,那是個孽障,哀家是在幫你。”
然往日的和孝早已全無,那裏只有一個帝王,他不見她流血,也不見她求憐。他的皇袍雖褪,薄衣仍有龍紋,就在昏暗的閣裏顯出張揚。
“你想做什麽,勾結內賊,聯合外邦,要朕一家都死。你要換誰做這大平的帝王?”那裏只有帝王的威嚴與問責。
李溫終是收起了可憐樣,她把絹帕纏在了手中,換之滿腔埋怨,“是你逼哀家的。你為什麽要信那些賤人。哀家在旬安,在皇城裏,你就該讓哀家榮華富貴,高高在上。”
她的兒子又不似親兒,如那夜囚困她時一般陌生,“朕告訴過你,朕才是這個皇位的主人。”
李溫就笑他,“你和你父皇一樣。哀家受夠了你們這些人,明明是狠毒心腸,非要假仁假義,” 李溫此刻已不想再虛掩真正的自己,她竊竊而喜,張狂之容是蒼祝從未見過的,“你父皇明明那麽讨厭章子英,卻要留他做丞相,不給我弟弟做。每次他都說為了大平,這不過是他為了皇位防着哀家。他前腳給了章子英诏書,後腳哀家就把尚書臺裏的那份燒了。章子英以為诏書有用,殊不知哀家就是在逼他拿出诏書,讓他死。章子英是自找的死罪,他憑什麽來幫你違抗我李家。”
分明的外戚野心讓蒼祝越來越面目全非,那是他骨子裏最不可容忍的事。他毫不猶疑地拔出了劍。
劍光直對而來,李溫側目一望,仍纏着她的手。她也用着最無情的面目看着蒼祝,“你敢殺哀家,溧王就會來的。”
李溫穿着最好的錦緞,戴着華美的金飾。在蒼祝的眼中,她已在上演史書上的可怕一段:大平太皇太後曾氏,在位多年,多次立嬰孩登基,把持朝政久矣。
那記載于史的黑紙白字,短短一言重現,讓蒼祝五髒俱焚。
“你打算棄子而另立,為何你要逼迫至此!”蒼祝低吼一聲,已到了忍無可忍之地。
李溫卻淡然,“怪只怪你非要打仗。現在連勝敗都不知,你有什麽底氣和溧王争。”
這是他們發難聯手的好時機啊,悉數都如章子英所言。李合,太後,溧王,其他親王連成一線,那将是帝王的災難。
可蒼祝确實沒有底氣。
“朕今天不殺你。但你記住,你用母子之情來騙朕,你會付出代價。”
“你說哀家騙你,蒼婧又何嘗不是騙你?”
蒼祝無所動容,李溫面目一變,隐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憤恨傾瀉而出,“她是賤人生的,她和你根本不是一母同胞!她在利用你,欺騙你,你幫着一個外人對付你的母親。”
李溫的視線緊緊一凝,她眼裏看的是什麽?
蒼祝順着她的視線轉身望去,那裏是一副畫。蒼祝看到了它,便再也沒有困惑了。
為什麽蒼婧從小得不到李溫的關懷?瑞家村埋着的秘密是什麽?胡亭為什麽而死?
答案都在這裏了,都在這個畫上了。這畫上的人和李溫有些像,李溫把它挂在這裏,也便只有一個人。
宮中都傳聞,先帝最寵愛的是李夫人,太後的親妹妹。
嚴秉之在瑞家村查到,有個姨母。姨母後來出嫁了,還有了身孕。
畫上的人就是她,李溫口中的賤人,當年的李夫人。
畫下的香灼灼燃着,畫上的人目視前方,猶如親眼見證。不得發聲的畫挂在牆上,聽着帝王的哀憤,“你怎麽可以這麽騙父皇,怎麽可以這麽騙朕!”
李溫拖着她的華衫,朝着她的兒子張開雙臂,“這世上你的親人只有哀家。只要你回頭聽哀家的話,哀家就立刻棄了那溧王,讓你舅舅幫你坐穩皇位。只有哀家才是你的至親。”
“你給朕住口!”他一劍揮下,揮斷了她的來路,“朕不會再相信你。”
長壽宮再次被封禁,宮裏所有的東西都搬空了。
皇城軍發現了埋在長壽宮後院的一具屍體,那是蒼祝為李溫親自挑選的宮人。
又逢幽閉,李溫已不再叫嚷。她滿心滿眼都是李合對她說的,“你的小兒已是逆子,無法再任我們擺布,還要他做什麽?你別忘了,你為什麽入宮?換個可以把控的皇帝,你就是太皇太後,我們李家才能永遠大富大貴。”
李溫對着空蕩的四壁道,“我們本是權貴,若非皇家貶斥,家道中落,又何至成為賤民?我們只是拿回我們該得的。”
六天了,蒼祝終于找回了皇姐,但她再也不是他以為的皇姐了。
蒼祝沒有去看她,蕭如絲在裏頭陪着,他只是在殿外聽着。
他聽得侍醫說,“長公主被喂了破氣血消肌之藥,此藥大損身體。臣等已先行灌了糖水,但奈何多日積寒,長公主高燒不退。眼下最要緊的,是要燒退。”
蒼祝忍不住一推殿門。
只見侍醫圍了一團,忙着開藥,都是緊皺眉頭,“這破氣血消肌之藥實在太烈,長公主玉體大傷。”
蒼祝難跨進殿,便回去了。
回去後,蒼祝難以入睡。王全侍在側,蒼祝看着王全的白頭發,想他歷經歲月,定知往事。
他拿出了李溫暗閣裏的畫像,問王全,“認識嗎?”
畫像展開便是故人,王全見之露出悲傷,“這是先帝的李夫人,太後的親妹妹李柔。”
“你如此悲傷,可曾受她之顧?”
“當年老奴侍先帝,李夫人溫賢,待人寬厚,宮中人多受她寬待。可惜當年被指克夫克子,屍骨不存。”王全頗有傷心。
蒼祝領會到了什麽肮髒之事,“聽聞父皇對李夫人極為寵愛,怎會讓李夫人落到如此境地。”
“此事得從李夫人有孕說起。當時李夫人與太後同有身孕,但最後生産的時候,李夫人生下死胎,自己埋了。先帝見都沒見上。同日,太後誕下了長公主。”
由着王全說着,蒼祝再觀此畫。旁人總說蒼婧的眉目生得英氣,與他一樣,像極了先帝。倒是另外兩個姐姐眉目柔和些。
蒼婧的眉目是像極了先帝,其他卻不像太後。生得更像這畫像上的人。
王全在旁窺視了一番畫,心中暗想往事,“雖然李夫人未能誕下皇嗣,但先帝仍然寵愛李夫人,二人恩愛如初。後來,他們的身體都變得越來越差,司監說李夫人克子又克夫。先帝視察私訪時,合歡殿突然走水,李夫人與宮殿同葬。”
若有若無的笑聲飄過,蒼祝的臉龐隐在黑夜中,“誰放的火,查過嗎?”
“合歡殿的宮人全被燒死了,沒人看到誰放的火。”王全道。
“可合歡殿前不是年年有人放火嗎?”
王全吓得捂住了嘴,先帝去後,年年如此,只要寸草寸花生,太後便要一把火灼之。
“先帝與李夫人的症狀現在看來,和陛下以及蕭夫人……”
在蒼祝斷斷續續的笑聲中,王全不敢再說。
漸漸的,蒼祝臉上多了幾分痛苦。既然他能被太後下毒,利用他去毒害蕭如絲母女。那李夫人又何嘗會是克夫克子?
是太後用了同樣的毒,在他的父皇身上。
那麽同樣的,他的皇姐是姨母所生,同日太後所謂的身孕又是真是假?
這就是他的生母,騙了他父皇一生。
蒼祝足以确信,奶娘真正的死因就是她說出了蒼婧的生母。而依照蒼婧的個性,又如何不會在那時查個清楚?所以蒼婧确實早就知道了。
莫說蒼婧,連蒼祝都在太後說出口的那一刻就相信了。
因為自小李溫就是那麽苛刻地對待她。除了父皇的一點疼愛讓蒼婧知道歡笑,其餘的時候皆為噩夢。
可蒼婧總想引些母親的喜歡。她試了很多辦法,她有時覺得乖些就可以,有時覺得順從些就可以,屢屢失敗後,她就以為得到父皇的贊揚就可以。
那是蒼婧以為的,她為此去學過騎馬。她騎馬得了父皇的贊揚,她很高興地回來告訴李溫。
李溫一巴掌打了她,打得非常狠。
那時蒼婧徹底默聲,那時蒼祝看不過去,拿着劍護了皇姐。
後來蒼婧十二歲出嫁,被李溫殺去了她所有的快樂。
蒼祝總沒想明白,現在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也便是啊,先帝長女非太後之女,而是李夫人之女。也便是啊,蒼婧苦苦追尋的母親之愛永不可得,因為她的母親早已被太後殺了。
也便是啊,殺了蒼婧生母的太後只想看她生不如死,又怎麽會給她什麽母愛?她不僅不給,也不想她得到父皇的疼愛,更不想看到她快樂歡笑。
這又要蒼祝如何面對蒼婧?蒼祝當真不知。
這一夜,只有蕭如絲坐在蒼婧床前,在她耳邊道,“我把她的臉皮撕下來了,你快點醒過來。你不醒來,蕭青怎麽辦。”
這一抹毒香,讓蕭如絲絞盡心神,她翻遍了整個偏殿,只剩下蒼祝換下的衣。當看到衣襟上的痕跡,蕭如絲毛骨悚然,論狠不及太後,連親生兒子都不放過。
旬安的夜是漆黑的,蕭如絲期盼地望向北方,心中念着,“蕭青,你一定要快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