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席宴試探,毒出不亂
席宴試探,毒出不亂
旬安的日月好像在那一日起,也有了溫熱。
有故人求見時,見蒼婧眸中清亮,一時怔愕。
蒼婧本閑來有逸,見此人頓知世事終不容她安逸。人心向往輝光,但輝光總是在冰冷的現實面前稍縱即逝。
旬安有新事,長公主之夫長益侯不日前身亡,府內卻委實熱鬧。長公主新寵董彥出府張顯,受衆多小吏獻禮。
夫君身亡,身後事還沒辦幾日,就有面首行跡高調。
為了看看那新寵是何人物,蒼婧派了一位小吏獻了絕好的血燕。
後聞小吏回禀,董彥收到血燕興致頗好,只其音容相貌頗是熟悉,與孫敖無異。
蒼婧驚駭,想起孫敖望着他母親屍首的樣子,那是可怕的沉默。再細算下來,護送他的家兵理性該來信回禀了,卻音訊全無。
正值揣測之時,又聽公孫旻禀告,董彥求見。
那一身金縷玉樹臨風,與昔日那純真少年已是判若兩人,面容雖依舊,眉目已變得清美,噙笑之間意味幽長,多了些許面首的浮華與陰暗。
素聞他廣結王孫,籠絡權臣,日夜升平,寵極王夫。整個旬安都在說,長公主蒼慧已将面首董彥視做了主人翁。
“公主送我大禮,我自然要登門道謝。”他如是恭敬說道,奉上千金黃金,又想要更多血燕,說是要送進長壽宮去。
蒼婧不曾應下什麽,只平淡無奇地望着他,緣是殺過了人麽,才變得如此陰沉。想他能從武藝高強的家兵手中逃脫,到底是用盡殘忍。
“黃金收回去,血燕誰給你的,問誰要去。”
蒼婧示意公孫旻送客,瞧着董彥這副氣焰,便知曉他勢必要已彼之道還彼之身,除了章氏害他族親,殺死他母親的人不也是在他眼前。
Advertisement
暗門開啓,一席白衣站于眼前,俊容不凡,氣度超然,确實像修了道的。蒼婧欣嘆道,“百裏扶央,你特來此告知董彥之事,讓本宮應證,是為何意。”
他彎腰作揖,“那毒蠱公主可還記得?董彥先日找我驗藥。他透露給我,從長公主口中得知,一日家中橫生此物,留一書信,道此物可神不知鬼不覺除孫氏滿門。長公主派人親驗此藥,十分滿意。董彥廣結各道,探得此毒術陰暗晦澀,但也只有官家子弟才能觸及。”
蒼婧恍然驚覺,孫敖為何得以進入長益侯府,抹去一切成為蒼慧的面首,還說要血燕送入長壽宮。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得到了帝王的允許。
他們想要找出那個制出毒蠱的人,找出毒蠱背後的人。
“皇族之人無人可信,煦陽之地,我之封地,孫敖不會信我,定然以為是我要他成為眼下之囚。故而孫敖反将一軍,為報血海深仇,而向帝王效忠。”
“公主明白就好。陛下的棋子遠比你想象中多。”
蒼婧不屑一笑,“你昔日背叛本宮,歸順于陛下,今日難不成要向舊主求生。”
此刻的百裏扶央依舊平靜如常,卻怔怔道,“是我怕了。”
百裏扶央說的怕當真是生死麽?蒼婧一時猜不透徹,因為百裏扶央實在不像是怕生死的人,他有出色的醫術,亦有不凡的謀劃。
如果可以,他能在這世上安然度日,可昔日他選擇成為一個謀士,後來成為一個叛徒,每一條都是是死路,還義無反顧。
或許,是人心易變吧。
“我那皇祖母向來喜歡有道性的人,你切要推脫了仕途,如此方可成大事。”蒼婧淡淡道,這是她唯一可以給他的告誡。
同日有報呈揚侯死于街頭莽賊,身邊有一女,形貌如芮姬。
蒼婧聞之,才知那日芮姬中了一劍,是假死。
呈揚雖然是個小地方,但章氏衆人私下經貿,聯絡群臣皆是通過呈揚。
太皇太後為保皇後一時退敗,不代表她會舍棄呈揚。
呈揚陷謀逆泥潭,章氏一切行徑都要阻斷,威威在上的太皇太後如何能容忍,芮姬會成為他們翻案的關鍵。為了自保,也為了遠離一切糾紛,呈揚侯和芮姬做了一場戲。
绫羅曲衣扶風而起,蒼婧眉輕舒頗有惋惜,“可是你們沒有算到,你們出不了旬安城了,最後一步棋陛下已經布好了。”
蒼祝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
呈揚侯一逝,長公主知曉匆匆入宮探坊,過了許久才出了宮廷。
歸府後愁眉苦臉,心中苦悶,只得董彥獻寵,送上血燕,才有了活色,更是出入長壽宮多日商讨良策。
且幾日過後,長壽宮宮門緊閉,竟起疫病,而長公主府中亦是疫病頗重,其症狀與孫府無異。
皇後不敢過問,整個侍醫皆無從根治。太皇太後擴招侍醫,一道士自稱凡辛以奇藥開診,治愈數人,卻以逍遙為由推脫入仕,便受得長公主的賞識,舉薦為侍醫。
凡辛,就是百裏扶央的道名。
與此同時,新任司監周複秉承天意:“今有煞星起,恐見血光。”
宮中鳥鳴宛若賀鐘,一盞桂茶沁了心脾,蒼婧聽悠悠弦樂斯鳴,看對面女子眉間愁苦着實擾了興致。
“怎麽,不滿意本宮給你族親選的住處?”
蕭如絲細眉微斂,裝作燦爛一笑,“公主何必試探妾身,妾身就算是把家眷都帶出府邸,在這個旬安城不也得要依靠公主照顧。”
蒼婧輕抿一口淡茶,神容清靜,“你瞧,你這泰時殿多清淨。平時夜夜歌舞得盛寵,鳳鸾恩轉不知天地為何物。怎的今日你這兒沒了熱鬧。”
琴斷佳人驚,蕭如絲擡眸一眼冷卻霜華, “妾身為何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公主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蕭如絲顯得頗有怨結,蒼婧懶懶依向幾案, “有什麽話就直說,本宮不喜歡聽人繞彎子。”
“前些日子長公主病好,邀陛下去了府邸,在府內見到了一個人,名叫董彥。”
“哦,”蒼婧甩了甩絹帕,不屑一笑,“姑母的新寵,有些本事。怎麽,陛下對這個面首如此忌憚?”
“董彥就是孫敖。”
“那又如何?”
“見過孫敖的除了王全就是公主和陛下。陛下認為是公主欺騙了他,孫敖是你的細作,否則長公主府和長壽宮為什麽會染上同樣的毒。還有那個道士又是不是公主的人。”蕭如絲瞪着雙目,審視這個極為冷靜的皇家公主。
蒼婧雙唇微微一垂,“你是在質問本宮嗎?你認為是本宮故意為之,害你失寵嗎?”
朱門粉牆迎豔陽,白玉階上落英紛紛,吹在案間,綴在雅致的曲衣上。亂花飛濺,二人相坐而望,豔麗更勝嬌花。
“公主可知,我算好了一切,我要為他生下第一個孩子,從此我與公主前程萬裏,眼看就要成了。”蕭如絲不甘道。
“你想要,他就想要嗎?”
蕭如絲驚而凝視着蒼婧,水靈的杏目泛着光亮。
“蕭如絲,你想要孩子,是在為他争風吃醋嗎?”蒼婧又問。
幾案發出低低的哀鳴,那是蕭如絲的指甲刮着木頭的聲響。可除了這個,蕭如絲沒有任何回答。
“如果你在争風吃醋,我勸你不要再想後位的事。這樣不會有好結果的。”蒼婧面無表情道。
“這後宮女子,人人争風吃醋,公主此話何意?”蕭如絲一時難解。
“本宮教不了你如何和女人争風吃醋,本宮只能告訴你帝王在想什麽。女人一直以為争風吃醋就可以往上爬,可有人想過是誰讓她們争風吃醋嗎?
就像你,他夜夜歡寵,突然不寵你了,你就覺得失意了。你們以為是失寵,失寵了就去争,可怎不知他是故意的呢?
用女人對付女人是最不費心的方式。他不用再費心對付女人,以及女人家族裏的男人。他只需要說幾句情話,再給些恩寵。”
“公主的意思是,這宮裏連争風吃醋都逃不過帝王算計。”蕭如絲一瞬間覺着宮殿陰冷至極。
而蒼婧就像看尋常事一般道,“一個權臣之女死于女子之間的争風吃醋,致使整個家族沒落,聽起來是不是比帝王故意要他們死好聽許多,”蒼婧又敲了敲案,“你回門将近,他讓你失寵,就是要挑起你的争奪之心,替他好好壓壓皇後的氣焰。你要為他沖鋒陷陣了,你還為了一個恩寵與本宮埋怨離心,你真是徹底中計了。”
那一聲聲敲案聲讓蕭如絲驚醒,蕭如絲的手緊緊貼着案,十指都發白了,“那麽一開始的複寵也是這樣吧,我正巧不想再待冷宮。所以他待我算什麽?”
有人都道蕭如絲以色侍君,以歌舞得寵。亦有人道,若無蒼婧,蕭如絲又何能複寵。想來想去,原來都不是啊。
帝王的心從來是冷的,不然從前怎麽會把她棄之冷宮?
即便蕭如絲這樣清醒,她還是慌亂如麻。她環顧殿內之物,目光落在了她床頭的香袋上。漸漸的,她雙眸凝動,快步走去拿下那香袋。
蒼婧見此香袋繡着龍紋,便猜到了大半。只是蕭如絲仍要親眼驗證,她十指多有顫抖,扯了許久才扯開。
灑落一地的龍延香中混雜着黑紫色的松脂,那顯然不是香料中該有的。
蕭如絲恍若身處寒天冰地之中,“他說這是他随身的香袋,即便人不能陪我時,有此香袋他亦在我身旁。”蕭如絲失神道。
謊言,本應是宮中衆人本該習慣的,蒼祝用了多少謊言來騙宮裏的女人,來騙皇後,以圖得到一個不那麽失衡的局面。然人心,還是會為謊言所傷。
蕭如絲竟然落寞又哀傷,蒼婧看了看她,開始懷疑她當初所說的野心,“他說讓你帶着你就帶着,一句話你就信?”
蕭如絲強作鎮定,“是我疏忽。”
“你疏忽,他可不疏忽,”蒼婧毫無遮掩地扯開了一角陰暗事,亦是無奈事,“登位三年,前朝後宮都落在旁人的手裏,他這個帝王就像是陰溝裏的蜉蝣,命運随時都會終結,這麽些年他正拼命地長出翅膀,擺脫外戚掌權的宿命。
現在的他連自己都保不住,拿什麽保住一個孩子,孩子只會讓他的皇位更快地結束。女人,孩子,親眷,忠臣,都比不上那座皇位。你還認不清嗎,”嗔恚之狀猶未從蒼婧的臉上散去,“董彥前些日子來我府內拜訪,公孫旻親自送的客,陛下怎麽可能不知道董彥是誰。不妨告訴你,董彥也罷,那個道士也罷,都是陛下親自安排的。”
此言猶如驚雷,敲醒了沉浸于悲傷的蕭如絲,是蒼祝故意為之,将她哄騙,将她利用。
他終究用着那些手段防着她,防着後宮裏的每一個女人。僅僅一個謊言,一個貶斥,就讓蕭如絲失了分寸。
“在他眼中,何來是誰的人,只在于誰可以被利用罷了。”蒼婧說罷,目中流露哀切,這是不該的。她用盡心力将哀切收起,她要做的是一個無情冷漠之人,唯有如此,才會對任何傷害不為所動。
“那公主也是如此吧,”苦笑在蕭如絲蒼白的唇上殘存,本是清秀佳人明媚女子,如今的眉梢皆是苦郁,“你信我嗎。”
“不信。”蒼婧果斷道。這等果斷不需要多加考慮,蒼婧覺得沒有必要。
泰時殿宛若凝住的冰窖,兩身華豔鋒芒相對。正值一宮人遞進點心,只聽得碟盤的叮咛,殿中的每一個人都起了冷汗。
蒼婧瞧了眼菜色,蓮子湯,棗泥糕,夏橙瓜果,“你備的這些是否太素。”
“蕭青說這是公主平時愛吃的吃食,所以妾身準備了。”蕭如絲輕輕一窺蒼婧的面容。
蒼婧一瞬愣神,“本宮沒什麽愛吃的,他從哪裏看出來的。”
“那就當他亂說吧,若不和胃口,妾身再換了就是。”
可蒼婧又道,“不必麻煩了。”
蕭如絲直跪而起,盛了一碗蓮子湯遞給宮人,“替公主驗毒。”
宮人接過湯碗,夏日站久了,早就暑氣難擋了,便咕嚕咕嚕地大口灌下。
蒼婧直身輕撫蕭如絲發上的銀簪,“這簪子是連皇後都沒有的物件,他待你算是給足了榮耀。宮裏的女人總是會被這些榮耀晃了眼睛。”
“我既然逃不了為他沖鋒陷陣,那是否遍體鱗傷,他也不管不問?”
蒼婧神色一重,落下了手,“我希望你認為他會不管不問,這樣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蕭如絲嘩然, “皇族的人心到底有多險惡?”
“你已經聽過很多,見過很多,還不信嗎?”
是見識不少,可蕭如絲卻注視着殿裏透進的光亮,她如在黑夜裏尋找光亮的人,“妾身以為會有例外。”
“沒有。”蒼婧不留一點餘地。她不希望蕭如絲覺得有例外,那是極為危險的認為。
蕭如絲極是板正地挺直了身,“過了一會兒了,公主可以用膳了。”蕭如絲臉上一點兒波瀾都沒有,她這樣自信更像是有些委屈。
蒼婧拿起筷子,“這就是險惡,你要學會這一點。無論之前和誰是什麽淵源,都要留個心眼,因為對方永遠不會信你。”
蕭如絲拿絹擦了擦鼻下,“妾身謹記公主教誨。”
就在二人開始用膳時,湯碗從宮人手中滑落,“咚”地一聲落在地上,碎了幾瓣。濕露的液體灑到了席間人的臉上,帶着腥味,二人用絹一擦,是黑紅的血跡。
她們近乎是同樣的驚愕,朱釵搖動側身望去,那宮人駭然倒地,七竅流血。
整個殿裏喧嘩起來,恐懼的吶喊震透耳膜。只見那宮人被擡了出去,地上留着黑血。唯她二人面面相觑。
“不是我!”蕭如絲厲聲辯解道。
“我知道。”蒼婧壓着聲。
“是太後,她等不及了,她在警告我,再往前一步就是死!”蕭如絲慌張起身,渾身發抖,沒有了半點鎮定。
蒼婧拍了拍身上的污漬,冷瞧着蕭如絲的驚慌失措。
平日裏的蕭如絲難道不是看慣了後宮的手段,何須如此惺惺作态。下毒的到底是誰,想必蕭如絲心知肚明。她到底還是早早去沖鋒陷陣了。
“不知李家的女兒何時入主東宮,”蒼婧雙目湛湛,修眉高立,頰邊現出雙靥,“那蠢丫頭可生的好看極了。”
蕭如絲蹙緊眉頭,不住喘息緩解驚慌。念雙匆匆入內,一臉憂沉,“砒//霜。”
“去向皇後禀報。”蕭如絲吩咐道。
蒼婧拂了拂帕,不以為然,反是平靜無比,趁着人沒什麽,便道,“還有三天你就要回門了,是個極大的恩寵,你的族親都不再如往日那樣。無論以前是否為奴為婢,你得告訴他們,日後言行舉止不可有失仁德,否則是犯了大忌。若是他們知道上進,那對你更好。”
蒼婧在叮囑她,好像剛才的一切沒有發生過。
而蕭如絲亦是冷靜, “我們兄弟姐妹五人,也就長姐,我,還有蕭青識得書文,其他兩個都不上進,”蕭如絲扶着案角,十指緊扼,悄悄窺了眼蒼婧,“現在只有蕭青最有前程,我在想先為蕭青找一個好親事,不能白白耽擱他。不知公主可有人選?”
空院的落花徐徐飄零,漫開一陣幽香拂面,蒼婧擡手抵了抵唇,“本宮不過只會使些手段害人,相配姻緣不曾做過,你若有心,就與他選個好女子吧。”
晃些時日,宮中皆知泰時殿出了毒殺,馮千嬌作為皇後匆匆趕至。蕭如絲裝得嬌弱可憐,宛若驚弓之鳥,噙淚低泣惹人可憐。見她這般的落魄,馮千嬌難免得意。
蒼婧且在馮千嬌身側婉嘆,“也不知是沖着誰來的,到底是要殺本宮還是這剛犯事的美人。”
馮千嬌沉下眼,憾動神思。
不過三日,傳來死訊,國舅李合之女李佩瑕暴斃閨中。
奔喪之日,親眷相見,蒼祝、蒼婧與舅父闊別多年,難免生疏。家仆只道,“國舅為女之死憂思過甚,難守君臣之禮,不敢面聖,還請陛下公主回朝。”
可嘆蒼祝親自上門慰問,卻吃了個閉門羹。回宮之時,蒼祝自是心有芥蒂,聖泉宮尚未更衣就直揮袖退下所有宮人,“好一個難守君臣之禮,也不知仗着誰。”
“若非佩瑕出事,舅父也不至如此,只是何人會殺她。這樣的手段倒叫我想起孝王。”蒼婧摘了頭上的喪花,似是而非地一嘆,揚目之間見蒼祝若有所思,想必也是留了心。
孝王乃先帝同胞之弟,後在封地一夜暴斃,傳言正是長公主所為。
“就怕舅父不知,反恨錯了人,布錯了局。不如我等先行一步,以防來日,也給這滿朝文武一個警示,”蒼祝從袖中拿出一虎紋玉佩相示,“昔日皇姐所述之志已有成效,周複呈天之意,煞星将起。”
“看來要拿個事做引子。”蒼婧微行一禮,便轉身退去。
适也月色滿盈,星辰正好,蒼祝孤身于聖泉宮內,空蕩之宮回音可聞,一步一走不過徒增擾心。
至內殿竟見繡有萬裏山河的屏風立于床前,廣袤之境盡在眼底,他撫上屏風微松眉頭。恰有燭火燃起,屏風透出些光影,婀娜身姿正在屏風之後。
蒼祝招了招手,一纖腰宮人緩緩走出,氣成淑娴,步履沉雅,頗有大家風範。她面若桃花迎上蒼祝的指尖,蒼祝輕觸她的十指,“如此耗盡心力,玉手都紅了。”
宮人莞爾,羞情又欣然,“家父為陛下宏圖,以身相殉,我不過繡了幾夜萬裏河山,又何妨。”
“唉。”他輕聲一嘆。
宮人輕觸蒼祝的眉頭,“奴婢不好,叫陛下想起那件事了。”
宮人身上一陣幽香入鼻,蒼祝聞之便覺迷醉,“不,你很好。朕的皇姐确實太過聰慧,有太多的秘密。”
“先帝諸多皇嗣皇孫,也唯有公主得先帝賞識,先帝臨時只召陛下與公主,如今看來公主也不負所托。
只是說來也确實奇怪。當年我父與趙煥一同赴死,趙煥臨死見了公主,不知與公主說了什麽,他的女兒在發配之地也不見去向。正如陛下所知,公主當年派人尋過她,如今身在何處,公主瞞而不報,其心何為。”
“皇城的女人,不都想着效仿皇族母。”蒼祝毫不猶豫道,亦沒有什麽波瀾。
他的皇姐是什麽樣的人,他清楚的很。她從小就心機深重,她最愛比的人不是別人,是他蒼祝。這樣的一個皇姐從陵城歸來,與他攜手,又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目的。
“我可不是,”宮人湊在蒼祝耳旁輕吹一陣芳蘭,蒼祝一握宮人的玉手,伴着嬌媚之音攬她入了卧塌。宮人又在他耳側言道,“陛下之憂但也無妨。畢竟陛下需要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要足夠聰明,但絕對不會背叛陛下,又可以讓皇後心力交瘁。選來選去,還是蕭氏最為合适。她出身卑微,無德為後,眼下公主又不得不依仗陛下,”尤見蒼祝冷了眉目,她有所失意,又急忙道,“奴婢是說,只要不叫公主族親與蕭氏成姻,來日陛下更可安心。”
美人在懷,其所贈江山圖在眼,此番良辰自也舒心,蒼祝捏上宮人的下巴,恩寵加之,“亦寒不負你父王藏教誨,與朕所想一致。”
“奴婢只願終生伴君身側,成君之志。”宮人脈脈含情道。
佳人在側美人香繞,蒼祝卻是一夜多夢,輾轉反側已至初晨。忽有宮文急诏上請,直上了聖泉宮。蒼祝未等更衣便拿了诏書一閱。
上書者: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