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來府,但喚主人
故人來府,但喚主人
聽說那晚,聖泉宮震怒,當朝的蒼祝只披了一件鬥篷,便抱着那雜役去了侍醫。
聽說那雜役手裏握着太後的耳環。
聽說那盤棋是太後與她下的。
深宮蜚語流傳多廣,豐月宮卻是安靜如初。
“今見宮中出水芙蓉,蓮開并蒂,此乃吉兆。看來今年的花兒開得定是燦爛。”
蒼祝側目一笑,黧色瞳仁瞬間變的冷透,“皇姐的棋下得不錯,接下來就看群魔亂舞了。”
“是陛下指點有方。”
“鳳栖宮女官一案不再追查,陷害蕭如絲者為已死的趙瑜,這就是朕判下的一筆。”
而筆落時,他把墨硯砸了,忍了一時,也終究要有個發洩。
“可恨!可悲!朕活人判不了,只能判個死人!”
他的壓抑也到了極致,蒼婧只與他一杯清茶,“牢裏的呈揚侯是那般猖狂,什麽都不說,他是料定皇族母會保他。”
“陛下,”門外的人抖了抖聲音,幾分膽怯,“太皇太後有請。”
這實在來的不是時候,往日蒼祝也不會做甚,可今日他惱得厲害,大斥道,“朕想怎麽辦就怎麽辦,這是朕的天下,是朕的皇城!”
蒼祝呆呆坐着,看着前來傳喚的宮人離去。這一次,他不想失敗。這一路上死了太多的忠臣良将,他終究沒能達成期望。他常說是他是負了他們的苦心。
濃濃的香薰在殿裏回着,滲在他的鼻中,叫蒼祝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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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妻,皇後走時留下的安神之香,借着燭火他走到了香爐前。熱度已經滅了,灰燼積滿了,快要溢出來了,而馮千嬌還是記不得,他受不了這些香薰。
“咚!”蒼祝踢翻了香爐。
被驚醒的王全匆匆趕來,匍在地上細細清理着,幸而他是貼身伺候的,否則定要被怪罪。
“陛下這是怎麽了?”長壽宮前來相請的宮人問道,這叫蒼祝清醒了許多。
蒼婧急出了殿門,裝得垂頭喪氣,“本宮也不知哪裏惹了陛下,眼下陛下怕是去不了皇祖母那兒了。”
“公主!陛下言說過分,莫放心上。”王全喊道,他到底侍奉過先帝,有所分寸。蒼祝的失态已經夠多,若再傳到長壽宮的耳中,不知又會有何事發生。
一晃人影而過,那宮人也便不再追問,回禀去了。
蒼婧再度入殿,卻聽到蒼祝嚴令,“王全,出宮。”
王全停了手腳,烏漆墨黑的手拭了拭眼角,不知所措。
“朕說出宮!”蒼祝漲紅了眼喊道,一瞬難掩咳嗽,嗆得滿臉通紅。
“可是會驚擾太皇太後啊。”
“那你就告訴皇祖母,朕要去祭拜先祖,她也要管朕不成!”
蒼婧看他着實惱怒,便道,“王全,你随陛下去吧。”
蒼婧未有同去那片陵墓的打算,枯萎的肉骨罷了,何能解憂。也只有蒼祝還相信先祖們對他抱以無盡的厚望。
他是被教導成要成為君王的人,他的降生被寄以母後登上至高權位的厚望。
為了有一個兒子,李溫用盡了一切玄宗,聽起來可笑,可上蒼還是垂憐她,在三個女兒之後讓她有了一個兒子。
也許是因為這樣,蒼祝骨血裏就是為了皇位而生。而蒼婧,作為這個家族裏的長女,亦曾被她與父皇寄以是個男兒的期望,可惜事與願違,她不過是他們的失望。
她名字的由來是因先帝看了眼她,說她生得好看,就喚她為婧,從來也并未有過其他期望。聖泉宮本沒有蒼婧的立足之地,她承載了父母所有的失望,她只能是皇族與諸侯之間的棋子。
可蒼婧,不想認這宿命。
蒼婧很久沒有在聖泉宮好好走過一回了,回首之刻一株參天梧桐已在她眼前,月光散播枝葉,晚露泛出淡淡光輝,恰似漫天星辰。
植這棵樹的,便是蒼婧的父皇。先帝失望她非男兒,又因她生時天色大兇,不曾歡喜此女。忽一日見此女右肩生鳳羽胎記,大喜,植了梧桐。梧桐栖鳳,許正如此女生來帶鳳。
濃夜之中有宮人彎腰行來,那身姿如佝偻,行步極緩慢。待至蒼婧身前時,宮人低語,“公主。”
蒼婧看了半日,才知是陳培言。
“你一向自認讨得了人歡喜,怎麽就不知分寸,一邊惹了皇後要殺你,一邊又惹了陛下罰你。”
陳培言跪地哀訴道,“奴自食苦果,可奴從來沒有讓他們知道,奴是公主送進宮的。”
他受刑剛止,能撐着走來已是不易,行走動了分豪都是痛不欲生。眼看他冒着冷汗,渾身發抖,蒼婧一時難辨這個曾風光一時的司務令所求為何。
“你以此要挾本宮,是要求生還是求死。陳培言,你自作聰明的時候太多了。”
陳培言低頭稱是,“是奴自作聰明,以為巴結好了人,就可以風光無限,榮華富貴。”
陳培言道不盡悔恨,他無路可走,唯有朝着聖泉宮走來,一步一步走向他昔日的主人,如犬馬歸故土,徒留血淚,望以一個秘密做一個交換。
“奴出身卑賤,家中世代為倡為奴,供人取樂,任人欺淩。奴不過是努力地想要爬到高處,在這個世上唯有爬到高處,才能不被人欺淩,不被人取樂。奴現在一人死也就罷了,可奴的家人本就是靠着奴過活,如今奴這般,他們更是無人能照理。求公主給份安居處,也好過他們在外風吹雨打,受人欺淩。”陳培言苦苦哀求,淚眼汪汪。
蒼婧看着他,忽而有個凄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父皇,母後,我求求你們,不要把我嫁給陵城侯。我不想嫁給他。”
那是十二歲的蒼婧,她也曾在這個皇城裏如陳培言般卑微哀求,哭得肝腸寸斷。
接下來是她的二妹妹,她回來省親時親眼看着她苦苦哀求,“父皇,母後,求求你們,我不要嫁給馮莽。”
再然後是她的三妹妹,那時蒼婧在陵城無法歸來。大平遍傳着一個消息,“三公主蒼嫆和親韓邪!”
世上之事,無論尊卑貴賤,竟都類似。可做一些事總要一些人付出代價,或許那人無關緊要,又或許代價還未輪到自己。蒼婧聽着陳培言訴苦求憐,一時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有所傷愁。
蒼婧以前以為自己是個高貴的人,可自打被送去陵城後,她覺得自己和奴沒什麽兩樣,都是一樣被人買賣。
她的兩個妹妹也是,一個被賣給了姑母的兒子,一個被賣去了敵國和親。賣的還不如奴呢,不僅被賣,還是倒貼賣的,嫁她們的時候嫁妝比聘禮多,以示與她們的夫家交好。
也許是因為這樣,蒼婧看這些自稱為奴的人,時而會感到悲傷。
“這是你最後一次自作聰明,”蒼婧轉過身,不再看那卑如蝼蟻的行禮,“本宮會讓管家好好安排。”
蒼婧應下了陳培言,謀劃着下一步的打算。
她骨子裏做不了卑躬屈膝的奴,還得做個高貴的人。蕭如絲讓後宮都亂了陣腳,接下來便是蒼婧的府邸。孫氏的嘴巴是時候要被撬開了。這一回無論孫氏說了什麽,都會是撼動人心的真相。
人走人去,皇城在新的一日又複生機。朝陽灑在聖泉宮的階石上,有一人獨望輝日,緊縮眉頭。
“衛君乃貴人之相,又有達官之喜,何以悶悶不樂。”
來者是聖泉宮的掌事官,當今蒼祝身側的常侯侍人王全。
蕭青以為玩笑,頗是謹慎道, “我非貴人,亦不求達官,但求責內無錯,一身通達便可。”
然王全歷經了三朝蒼祝,見慣了宮中沉浮,此言一出自然不是玩笑。歷來一人升天,貴及族內,有識者自可憑鳳栖宮一事揣測聖心,蕭如絲必有來日。旁些貴客若是遇到此事,早早暗喜以待高升。王全見蕭青不驕,反有愁色,倒是他生平難得所見。
“人于塵世,求一身通達,此願甚好,只是老奴以為當先入于塵世,方可通達,”王全緊上幾步,微聲道,“陛下有令,處深宮諸多事難為,憂公主有難,準故人明日歸去以助。”
蕭青錯愕,也知此事難辭,便應下了。
這是蕭青入宮後第一次出宮。漫漫長路,殊不知路上有故人相逢。陵城侯正酒興有致,回途之中撞見蕭青,二人皆是呆愣。
酒入愁腸,若醉也就罷了,偏是程時愈飲愈是清醒。
昔年的男主人對蕭青一語嗤笑道,“酒是世間愁苦的靈藥,使人入夢,享盡夢中歡愉,一切得不到的皆可自視得到,此為醉生夢死。你不是沉淪酒興之人,偏念虛妄之夢,清醒時醉不了,夢裏花落知多少。”
伴着陵城候的陣陣笑聲,蕭青別去。
旬安城的公主府,是蕭青別了一年的故地,此般歸去,故地正如他離開時一般,已一年不曾踏及,歷歷往事雲海長浪般湧上,一時道不清是哪般心境。
直至見了公主府的大門,倒生一聲長嘆。那一日離府時,他三度回首相望,星夜之下,此門緊閉,他也不知要看什麽,就是那一扇門,死物而已。今時歸來,仍是這一扇緊閉的府門,了無聲息。
日已至了三竿,恰有管家開門,見了蕭青作揖道,“衛君怎麽來了。”
“奉陛下旨意,探望公主安好。”
管家急引他去了內院,一路與他閑聊道,“公主這幾日也未入宮,且在府中靜心練字。今日晨時,孫氏鬧得厲害,公主心間有些亂,字寫得不好,至了一半便摔了筆。衛君莫要惹惱了她。”
蕭青眉頭微皺,急問,“她身子不好還動怒?”
管家尚且知道這故人時常關念主人,就與他寬心道,“我等已供上了清菊茶,衛君不必挂念了。”
“清菊太寒,她身子受不住,味太苦她又不愛喝,還得佐以棗子。”蕭青囑托着,似一瞬回到了昔年之狀。
管家一時愣道,“這些莫不敢忘的,衛君走時便叮囑過。”
蕭青方緩了步伐,亦有些失神,“我怕那時所述有所遺漏。”
“臨走時衛君之囑整一個時辰,大至出行,細至茶飯,我等主仆相敬,想來并無遺漏。”
蕭青失語片刻,他早已囑托入微,可還是放心不下,“不知這一年來,主人可有什麽變故。”
“除了衛君離開,也沒有什麽變故。”官家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知怎的,故人的關懷讓他好生難回答。
待入內院,蕭青遇公孫冥火急火燎而來,二人迎面相逢,倒顯局促,互相行了一禮便叫管家去通報了。待管家出來時,就叫了二人入內。
書房之內正是筆墨難為,蒼婧着了白衫,書字間眉目陰沉,她青絲未梳,胭脂未着,手下之筆已頗亂。
“公孫冥,孫氏如何了?”
“侍醫診斷,是染上了和孫府一樣的毒。”
“去看看吧。”她擡頭間見到了蕭青,一時滿目涼徹,此道故人卻勢必成了陌路人。一個是現今的衛君,一個是蒼祝安插于府內的眼睛,在今日齊聚,恐是蒼祝有所憂慮吧。
蕭青見她神色有異,急也解釋道,“是陛下不便前來,叫我來此看望主人……”他脫口而出,卻也忘了,她已不是他的主人,“是公主是否安好。”
手中筆落,恍若一聲拍案,她苦澀一笑,“本宮很好,不過孫氏倒是不好。”
蕭青仍欲言明些什麽,但發覺口舌之辯已是徒勞。王全所說入世,莫過于就是指這個吧。
孫氏被關押在府邸最為嚴密的地牢中,黑沉沉的屋子迎面透着惡臭,地上有一攤黃褐的水,散着惡臭。孫氏便癱倒在其上渾身發憷,已不能自制,口中大喊着,“不是我害的,不要過來!”
她的雙手留着血,糊在臉上,也把一張臉毀了大半,蓬頭垢面地趴在地上,已經不成了人樣。離她不遠之處是粉碎的書信,上頭有些字跡,蒼婧走進一看,是有人與孫氏的書信。
“正是此信上布滿了毒物。”公孫旻道。
“孫氏關押于此,竟還有人能将書信給她。”蒼婧震愕。
公孫旻着是難堪,又道, “百裏侍醫診斷此毒是以荨麻,雷公藤還有毒蟲相配,沾上異癢無比,皮肉生瘡,不出七日而亡,若是服之,毒攻心而愈瘡,卻使五髒衰竭,其後渾身腐爛,一日便可致死。此毒不是尋常毒物,應是巫士所為。”
“巫士!”蒼婧揚眼掃過公孫旻,他面色十分平靜,只是轉身間長劍映射一道寒光,劍穿破孫氏的肩領,整個人被生生拽起。
孫氏驚恐地掙紮,黑亮的眼珠瘋狂轉動,像是墜入了無盡的深淵,“鬼,鬼!”
“說,到底見過何人!”公孫旻呵道。
孫氏痙攣般地一吓,半跪在地,半言不能說出。
蒼婧冷冷一望,“孫氏,此人莫不是本宮熟知之人。想那日陛下前來也是他來通報你,故你便說是本宮指使的你。”
剎時,一片死寂,孫氏垂着眼形同死屍,唯有四肢亂顫,亂發迷離。忽的,她握住肩上的刀刃,好像感覺不到痛一般,血順着刀刃潺潺流下,“不是我要害你,是皇後。”
“皇後向來恨本宮入骨,不過她還沒這心思敢動本宮,”蒼婧鳳眼揚起宛若利劍,“區區賤婦,若再執迷不悟,本宮可就不客氣了。”
“你們逼死我,我也要你們陪葬!” 話音剛落,孫氏發瘋似地朝蒼婧撲來。
尚未待她反應過來,一身影便擋在她身前,将她攬入了懷中。那氣息正是別了一年的人,他是那麽快地來到身邊,仍像往昔在她身旁肆意縱劍,那樣熟悉。
只聞劍音嘶鳴,利刃已橫于孫氏脖上。
“既然找死,不若成全了她,”這仿佛又不是昔日溫潤的蕭青,他目若寒星,言辭冷冽。蒼婧緊抓了蕭青的臂膀,他垂下的雙眸正是暖烈,“主人認為如何。”
他恍然意識到他又叫錯了。他仍然改不了口,不如作罷了。
蒼婧也未再想糾正他,只是稍愣,詫異他與往日的不同。
“也好,省得本宮再費心勞神。”蒼婧唇畔勾出缥缈浮笑。
只待蕭青的劍微旋之刻,公孫旻一腳踢開了孫氏,執手一揮道,“公主,不能殺她!”
孫氏攀爬着蜷縮入角落,“對,你不能殺我!只有我知道皇後給我的東西在哪兒,你要的不就是那些證據嗎。”
實然,蒼婧費了那麽多時日,就是要那些叫皇後和太皇太後無可辯駁的證據。
活人總愛扯些推脫的怪談,死物無聲卻可叫活人無言。更者,有公孫旻看管孫氏,倒不能損她半分,落下是非。
如此,蒼婧倒也奈孫氏不得,蕭青這一劍,蒼婧倒也覺破了局,便順水推舟,“你所謂的證據已經讓本宮沒有耐心了。”
“公主不可。”
公孫旻上前焦急一擋,此時蕭青順勢抵住他的肩,低聲道,“不必心急,暫且看看。”
公孫旻微怔,忡忡退下。
漆黑的屋子燃起燈火,風吹着不住跳動,孫氏紅腫的雙手已生出諸多血泡。蒼婧指間戴了一枚鎏金戒指,孫氏見之目泛精光,高貴的公主華衣鮮豔,金銀珠寶夜有寶光,如此雍容正是她一生渴望,卻一生不得。
蒼婧轉了轉戒指,“孫氏,這些天你也感覺到了,事情起了變故,他們自身難保,所以要你死。”
“如若公主保我榮華富貴,我可告訴公主你所要的一切。”
“死到臨頭,你還想要榮華富貴,還想妄圖勒索本宮。”
孫氏靠在牆上,發亂垢面,眼中倒是淡然許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過想錦衣玉食一生。是那孫偉不識好歹,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他的良心。我特意告訴了長公主,她答應會給我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讓我照她說的去做,她給了我毒藥,她說好要保我。沒想到她過河拆橋,她還派人毒殺我,既然如此,我何不和公主做一個交換。”
蒼婧靜靜聽着,轉着指上的鎏金戒指,“本宮知道你胃口大得很,不如這樣,本宮先保你性命。本宮府中侍醫也算高人,讓他給你制出解藥,再放你自在,命在方有財享。”
孫氏直起身,幾分期許,又幾分失落,“你會那麽好心。”
“不是你說的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要的不過都是榮華富貴,大好前程。”
“當真?”孫氏整個人好像鮮活了起來,大喜十分,重跪在地,“奴婢多謝公主大恩。”
蒼婧睨望一眼,“那麽你的兒子呢,本宮讓你帶他走如何?”
孫氏緩緩擡眼,黑亮的眼珠惶恐轉動,“我生他養他至今,卻不曾聽我一言讓我順心,還反咬我一口,逆子就留給公主處置。”
蒼婧執燈湊近孫氏,這個母親眼中沒有半分留戀,“天底下還會有生母如此狠心?”
“也不瞞公主,我生在貧苦人家,被父母嫁了個窮小子,日起勞苦天天伺候着。也難得他有了功名,可那不争氣的偏是不懂為官之道,看看人家的官夫人哪像我這般貧賤,不能穿金戴銀,出行又無車馬,整日盡在她們面前丢盡顏面。好不容易有個出路,還要我再帶個累贅?”孫氏額頭爆出青筋,眦目道。
“原富貴榮華如此貴重,那若不是生母,豈非更狠心,”燈火跳掇,惹得蒼婧雙目酸痛,她将泛着金光的戒指摘下,扔給了孫氏,“想要就給你。”
孫氏如餓狼撲食般撿起戒指,“多謝公主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