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林氏與許知月到達蘇府時,蘇府門前已是車水馬龍,客人絡繹不絕,林氏與許知月等了一會兒,才被迎進去。
“許夫人大駕觀臨,有失遠迎,快快請進。”來人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貴婦人,身穿一件深紅色的縷金百蝶穿花洋緞襖,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滿面笑容,顯然是這蘇府的女主人,嚴氏。
“今日賓客衆多,還勞你親自出來迎接,倒叫我過意不去了。”林氏與她顯然十分相熟,兩人随意的寒暄了兩句,蘇氏便拉着林氏一道往內院去了,将這迎賓的工作十分放心的交給了她的兩個兒媳。
要說這嚴氏在這京中也是聲名遠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因她将蘇茂俊管的死死的,是個地地道道的河東獅,這後院裏,別說是侍妾姨娘,就通房丫鬟也不曾有一個。徐茂俊兩子一女,皆是她所出,而這兩兒子也都是人中龍鳳,文武雙全。大兒子與許知潔同一年下場考試,得了個探花郎,若不是許知潔光芒太甚,他必定也是人人稱贊的,小兒子今年入場考試,雖不及他大哥得了個探花郎,但也同樣是進士及第。一時間不知羨壞了京中多少貴人,
衆人瞧不上她心胸狹隘容不得人,同時又瘋狂的嫉妒她獨得夫君專寵,兒女皆優秀。因此在京中也就沒幾個真正的朋友。大多都只維着面子情。
而這幾個朋友中,只林氏最得她心。只因她同樣沒有後宅煩擾,兒女也不用她多加操心,兩個同樣幸福的人,自然十分聊得來。
“哎,時間過得真快,這一眨眼,當初那巴掌大的小孩兒,如今都成大姑娘了。以往成天在我眼前晃,我還覺得心煩,如今這真要嫁人了,我這心裏又實在舍不得。”嚴氏拉着林氏到了內堂,拉着她的手不放,訴說着心中的酸澀苦楚。“說起來咱們柔兒也快要嫁人了,怎麽就都要嫁人了呢?”訴說轉身拉過許知月的手,紅着眼眶,帶着哭腔說道。
許知月被她拉着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她也不在意許知月回不回答她,又看着林氏吸着鼻涕說道“早知道這樣難受,當初還不如都生兒子呢,免得還要受這離別之苦。”
許知月實在有些無語,剛才在外面看着還覺得她精明幹練,虎虎生威,感覺比林氏彪悍多了,沒想到內裏竟是這麽的脆弱愛哭。這反差萌,着實叫人哭笑不得。
林氏被她說得同樣心中酸澀,但還是安慰她道:“好了好了,這大喜的日子,咱不哭了啊。再說了,這生兒生女也不是你所能決定的呀,當初你不還說,生兒子跟生皮猴兒似的,天天給氣得七竅生煙,不如女兒好麽?怎麽這會兒又後悔生了女兒呢?”
“我這,這說的不都是氣話嗎?我幾時後悔生女兒了?你可別亂說。”嚴氏聽她這麽說,頓時也不哭了,抽回了手,故作生氣道。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話,阿鸾別生氣了。”林氏伸過去拉了她的手,繼續說道:“再說了,咱們嘉悅嫁的這樣近,以後不也照樣能時常見面麽,別難過了啊。”
“唉,這我也知道,只我這心中就是難受。”
“行了咱也別再這兒光坐着了,去看看嘉悅吧,她此時定然是十分緊張害怕的。”林氏拉起嚴氏一起往蘇嘉悅的閨房而去,“想當初咱們出嫁那會兒……”
兩人說的投入,憶起往昔來,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時代。許知月就默默的跟在兩人身後,聽她們談論當初的緊張與擔憂,以及因為緊張而出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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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許知月則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也不搭話。
來到蘇嘉悅的閨房時,這裏裏裏外外的圍了不少人。許知月跟在林氏身後,一一問好。行了一圈的禮後,這才跟着嚴氏與林氏一起來到蘇嘉悅的面前。
見到許知月的到來,她激動地想要站起來,卻是被嚴氏特意去城北顧府請來的全福老太太給按了回去,“兩位夫人來啦,新娘子已經上好了妝,就等着你這做母親的來,老身要給新娘子梳頭了。莫不是夫人舍不得女兒出嫁,故意來遲的?”顧老夫人爽朗的開着玩笑。
“老太太說笑了,我就是再舍不得女兒,還能耽誤了吉時不成,這不來了嗎?”嚴氏笑着上前,與顧老夫人談笑。
林氏也同樣上前來到了蘇嘉悅的身邊,将手放在蘇嘉悅的肩上,笑着打趣道:“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別像往日裏那般冒失,否則到了夫家,會被小姑子笑話的。”
“哎呀,林姨!”蘇嘉悅害羞的扭了扭身子,也不急着要跟許知月說話了。
各位夫人圍着新娘子你一言我一言的說說笑笑,不停地打趣她,而作為還沒有出閣的大姑娘,許知月是半點插不上話。期間蘇嘉悅多次以眼神向她求助,但她也無能為力,只能是對着她笑笑不說話。
待時辰差不多了,衆夫人便稍退開來,由全富太太顧老夫人親自為她梳頭。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嚴氏原本已經調節好的心情,随着顧老夫人一聲聲的吟唱,不禁又紅了眼眶,心中酸澀難忍。
而蘇嘉悅同樣心中難過,拉着嚴氏的的手,帶着哭腔不舍道:“母親!”
“別哭,一會兒把妝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嚴氏強忍下心中的酸澀,溫聲勸慰道。
“嗯,我知道了母親。”
衆夫人見此不禁也跟着難過了起來,她們都是有女兒的人,其中酸澀苦楚,自然也都感同身受。
怕這不舍的情緒讓女兒更加難受,嚴氏連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好了,好了,新郎官上門還得有一會兒,母親還得去前面招待客人,你們兩個小姐妹也許久不曾好好說過話了,趁着這個時間也好好說說話。”
“嗯,我知道了,母親去吧。”
衆人見嚴氏與林氏都走了,也都識趣兒的一一離開了。一時房裏就只剩許知月與蘇嘉悅,以及幾個伺候的小丫鬟。
許知月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該來的總會來,她只能是打起精神扮演好許知月的角色了,好在清雨就在一旁,關鍵時候,她定會提醒她一二的,倒也不必過分擔心。
蘇嘉悅起身拉過許知月的手一起走到外間的四仙桌旁坐下,桌上擺着下人剛送進來的一些糕點吃食。
作為新娘子,蘇嘉悅今天是注定不能好好吃一頓的,一來怕花了妝容,二來怕五谷輪回的困擾,只能是吃些簡單的糕點果子,墊墊肚子。
她小心翼翼的撚了塊白果蜜糕,放入口中,生怕弄髒了臉。待她細細嚼碎咽下之後,她才開口道:“你都不知道我餓了多久了,一大早就被叫起來焚香沐浴,去祠堂跪拜祖宗,然後又被拉回來裏裏外外洗了三遍,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又被一大堆人圍着叽叽喳喳的念叨個不停,說的我耳朵疼。”她指着自己的腦袋,輕輕搖了搖。
她性子随了蘇夫人,爽朗大方,許知月都不怎麽需要開口,她自己便能絮絮叨叨的說一大堆,“尤其是那絞面,那叫一個疼,現在我都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呢!”她将手舉起來想要搓一搓,但又怕弄花了妝容,只得讪讪的将手放下。
許是許知柔原本就不是個話多的,她一個人說了許久,也不覺得奇怪。
她将今早所受的苦,一一說了一遍後,卻是又忽然嘆氣了氣。
“怎的還嘆起氣來了?你與張家哥哥自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待你一心一意,寵愛有加,你不是早就想嫁給他了嗎?臨到頭了,莫不是你還怕了?”許知月揶揄道。
“我自然是不怕的,我父親說了,要是他将來不能像他一樣潔身自好,父親就親自去打斷他的腿。”她挺着脖子驕傲的說道。
張家武将出身,她不覺得蘇家伯伯文官一個,能替她去把張家小哥的腿打斷,她笑着問道“那你嘆什麽氣?”
“哎,我只是覺得,這世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咱們都要嫁人了,韻岚三個月前就已經嫁了,聽我母親說,她其實過得不大好,上頭婆婆壓着,丈夫又是個軟弱無能的,也不知這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就是咱們三姐妹中最小的你,兩個月後也要嫁人了。哎,雖然青陽哥哥的家人都很喜歡我,但我其實并不想改變現狀,要是青陽哥哥能夠一直陪着我,而我又能一直做個無憂無慮的少女,母親疼我,父親護我,哥哥們寵我,咱們三個好姐妹再時不時的一起品茗賞花,踏青放風筝,那該有多好啊!”
“你可真是有夠貪心的。”許知月輕敲了一下她的頭,“青陽大哥對你百依百順,張家伯父伯母更是對你寵愛有加,你竟是還不知足?還想一直做個閨閣少女?”
“哎呀,我這不也是就想想而已嘛!”蘇嘉悅揉了揉她并未被敲疼的頭,一臉委屈。
“想想也不行,有道是知足常樂,你若是想太多,那你永遠也不會滿足于現狀,多少紛争是由不滿足而引發的?”
“我知道啦!你放心吧,我很滿足的!”她抱着許知月的手撒嬌道,“不過,明明柔兒是咱們三個人中最小的,可卻是最穩重的,像個姐姐一樣。難怪我母親那麽喜歡你,總是在我面前念叨你有多好,我都險些以為你才是她的女兒了。”
“不過你這麽聰明穩重,我倒也不是那麽擔心你将來嫁進豫王會吃虧了,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鬥過哪些牛鬼蛇神的。”
“咳,小姐!”蘇嘉悅的丫鬟雲丹見她越說越不像樣,只能無奈的輕咳一聲,提醒她一下。
“我也就在柔兒面前這麽說,不會在外面亂說的。”她朝着雲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