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開始，喜歡嗎？
秋風習習，落葉紛紛。午後的大地被溫暖的陽光包裹着，金光色麥田裏秋收的人們其樂融融，幾個婦女嬉笑着談論着家長裏短，在她們身後的不遠處，一位身着素色的中年婦女斷斷續續的咳嗽幾聲，一聽就是長年累月的老毛病了。
嬉笑的其中一位婦女聽見她的咳嗽聲，回頭關心的問，“張嫂，你這咳嗽可好幾年了，怎麽還沒治好？”
張嫂笑笑，沒有停下手中的農活兒，那雙原本白嫩的手如今已經有些繭子，“我不礙事。你也知道，是老毛病了。人老了，病也就難好了。”
另一位婦女道，“你身子不好就別出來了。你女兒那麽厲害，在秦都那麽有名的學堂教書，你就享福就好了嘛，還遭這罪幹嘛！”
張嫂搖頭，眼底清澈，“我就是不想讓她這麽累，你看她也不小了，現在為了我的病一直也沒有去找個合适的男人，我真怕耽誤了她。”
“你們母女真是不一樣，女兒孝順，母親慈祥。可總覺得你們倆客氣的不像是一家人，自家子女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張嫂你要是不嫌棄，我改天給你做個媒，保證讓你女兒找個好婆家。”
村子裏的人熱情直爽，張嫂只是感激卻不敢答應。五年了，離開渭城五年了。她至今還記得自己躲在地窖中被沈靜怡拉出來的場景，自己當時瑟瑟發抖，幾乎站立不住，那些刀光劍影似乎還歷歷在目。當她看見沈靜怡站在自己身前，溫暖的溫度從沈靜怡手心傳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活了。在死亡的邊緣，活了。
如今，她不再是那個沈家的四姨太。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婦，而沈靜怡則是她唯一的女兒。而他們，也是沈家唯一的剩存。
“張嫂，張嫂！你怎麽又魂不守舍了，你女兒呢？什麽時候回來？”剛剛要做媒的那個婦人晃了晃她的手臂問道。
“女兒？如今她應該還在秦都的學堂裏吧。”
沈靜怡此時站在講臺上将最後一個單詞寫下，轉過頭，對着眼前一張張稚氣的面龐微笑，“好，今天的課就講到這裏。同學們，下課了。”
孩子們一聽見下課，立刻歡呼雀躍的收拾書包，離開了桌位。
沈靜怡低頭收拾起桌子上的講義，耳邊的碎發落下，原本柔順如海藻般的長發已經不見，她擡手将自己利落的短發別于耳後。腦子裏突然回憶起自己來到秦都的這五年。五年前，渭城的滅門慘案直到現在未破，而所有大戶聽說沈家出事後，竟無一人出手幫助，。沈靜怡深知沈家已經破敗，無力回天。
或許是老天不絕她沈家，素素給她吃的毒藥正是阿秦手中的那份，醫館的人查出了配方，給她解了毒。想不到，阿秦走後，居然還救了她一命。
Advertisement
以後的日子裏，她等待阿秦帶來楚軍的人馬重振沈家，畢竟沈家在楚軍最最危難之際幫助了他們。可她等了幾個月，依舊沒有阿秦的消息，她開始害怕，莫不是滅門之人将阿秦也殺害了？她開始四處打聽，可依舊沒有阿秦的消息，直到後來她得知了楚軍為何不來援救的原因。
滅門那日，有人看見了放火進出沈家的人身着軍服，對周圍的居民也不停打聽楚大帥之子楚木延的消息。難道……滅門沈家的就是楚軍？那自己讓阿秦去秦都找他們，不是讓阿秦羊入虎口嗎？可沈靜怡不懂，楚軍為什麽要滅門沈家，沈家對楚軍算是恩人，楚軍沒有任何理由這麽做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自古以來忘恩負義比比皆是。
沈靜怡不禁懊悔，如果阿秦真的出事，那自己如何也原諒不了自己的。她在渭城等了阿秦一年，阿秦都沒有在回來。後來，她再也呆不住，決定去秦都找阿秦，如果阿秦真的不在了，那麽就算是報仇，她也要留在秦都。
不料阿秦還沒有找到，張敏卻病倒了。張敏便是四姨太，自從救下她後，兩人便相依為命，沈靜怡也視她唯自己唯一的親人，悉心照料。
其實，對于張敏，沈靜怡是有愧疚的。這愧疚來源于父親，父親一生辜負了太多女子，最對不起的應該就是張敏，不過還好張敏并不愛父親，或者她的愛早就被父親的無視扼殺的一點不剩了。沈靜怡得知張敏開始咳嗽就悉心照料，和尋常女兒一般對待她。只是這病總不見好，一拖再拖，藥房又出奇的貴，沈家已經落魄，沈靜怡自然是沒錢。
不過沈靜怡不相信自己會被錢財難倒，先是去做了女紅，又去了紡織廠，還去了百貨商店。不停的變換職業，錢卻依舊不夠。張敏曾勸她放棄治療自己的咳嗽，都咳了這麽多年了，不會有事。可沈靜怡不肯，她至今還記得有人曾問過她，如果她沒了沈家，她還有什麽？她也想證明自己當時說過的話。但也許她自己也明白，她最怕的是自己身邊的最後一個親人也離她而去。
好在老天還是眷顧她的，讓她找到如今這個老師的職業。這裏是秦都最大的私塾【清風苑】，她自己也辦過私塾，所以輕車熟路，幫了老板好多忙，老板看她人品好，就将她聘請做了老師，本想讓她教語文，她卻說自己會外語可以教大戶人家的孩子學外文。老板一聽，覺得有商機，立刻讓她試講，沒想到反響極好，她也立刻在秦都火了。慢慢誰都知道秦都【清風苑】有位沈老師。
她讓自己這麽出名，也是為了讓阿秦可以找到自己。五年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去這個男子，她的耳邊似乎還可以聽見他離去前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可是阿秦依舊杳無音信，倒是引來了不少登徒子，他們想用重金聘請沈靜怡到府邸去講課，都被沈靜怡回絕了。過了幾日，秦都又傳言，【清風苑】沈老師只在學堂內教學。
可就在這傳言剛剛傳出去沒多久，老板就将沈靜怡叫到了辦公室。沈靜怡來到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辦公室的沙發上坐着一位老人。老人年歲不小，看樣子好似管家一類，西裝一塵不染，熨燙得體，沈靜怡一看就知道是為大戶。
老板對着沙發上的老者獻媚一笑，領着沈靜怡進來道，“徐先生，這位就是教外語的沈老師。”
老者站起身點頭稱贊道，“我願以為沈老師是男的，沒想到卻是一位漂亮姑娘！”
沈靜怡笑，“多謝徐先生誇獎。不知道我是男的女的不要緊，不過，徐先生，我想您肯定聽說過我是不做私教的。”
老者眼色一亮，點頭道，“的确有所耳聞，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你做私教的呢？”
沈靜怡自信擡頭，直視老者的雙眸道，“楚家乃是大戶，前幾年曾失蹤的楚木延突然回到楚家并帶了一個嬰兒，我想如今這嬰兒也已經三四歲了吧？楚家一向家規嚴明，楚家子孫更是能文能武，所以學習更是從小就開始教育，這孩子是楚少帥帶回來的，又愛護有加，不言而喻他是楚木延的兒子。”
“你竟知道我是誰？”老者不由細細打量眼前這位衆人眼中的才女來。
沈靜怡當然知道，這些年為了查出阿秦的下落和沈家滅門之事，已經在秦都調查了許久。雖然沒有确定性的證據，可種種跡象都表明楚軍與沈家滅門慘案有着擺脫不掉的關系，這也讓沈靜怡對楚家的恨更深。而阿秦，卻是根本不存在的一個人。或者說阿秦根本沒有來到秦都，或者是到了秦都就被害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推辭了。在秦都相比沈老師也必定清楚楚家的地位，況且楚大帥很喜歡這個孫子，你若是教的好，他不會虧待你的。”沈靜怡不禁心想，這人還真是威逼利誘一個不落，本不想去，可這次是去的是楚家，教的又是楚大帥最最疼愛的孫子，會不會這就是老天給她報仇的機會呢？她猶豫了，老板以為沈靜怡想要加錢，立刻道，“靜怡，你就放心去吧，這裏的學堂我還是會給你開工資的。”
楚家，阿秦。想到這，沈靜怡緩緩開口道，“既然徐先生都這麽說了，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昨日的記憶還在腦海中回放，只聽幾聲輕微的抽搐，沈靜怡的頭從桌子上的講義中擡起，教室裏的孩子基本上跑的一個不剩，只有最後一排的落落還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沈靜怡走過去問她哭的原因。原來是因為她媽媽是【夜來香】歌舞廳的舞女，她在這裏受人排擠，如今大家都被接走，只剩她自己，媽媽下班晚，她只能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教室等她。
沈靜怡聽完後心中一酸，決定送這個孩子回去。孩子一聽老師要送自己回家更是開心的不得了，幾下就收拾好了書包。
沈靜怡牽着她的手，想起了自己。沈家一無所有之時，她何嘗不是那個受人嫌棄的孩子，只是那時的自己沒有遇到一個可以牽起自己手送自己回家的人。盡管自己，已經沒有家了。夜晚的街道還在人來人往，早上出來的每日報如今也開始便宜銷售，小男孩嘴裏不停叫賣，“楚軍公子楚木延與華瑞銀行千金第三度宣布結婚。”
聽到着，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面，自己坐在私家車上看報，二嫂炫耀着自己逛街的成果。那樣的生活再也不會回來。而自己也将要在這秦都開始新的生活。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夜來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