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一樣
第17章 不一樣
那一瞬間,寧笙見到了徐嶺曾說見過的天堂。
“你瘋了嗎?”他大聲質問。
徐嶺提着木桶,也愣了。
“人很清醒。”徐嶺說,“就是桶有點重。”
“王八蛋,你清醒還把一桶水都澆完了?”寧笙更崩潰了。
徐嶺:“我澆沒澆完不都一樣挨罵嗎?”
寧笙:“……”
“意思是這還怪我?”寧笙問,“你尿床要挨罵,你難道就要把床尿塌嗎?”
徐嶺:“這是一回事嗎?”
徐嶺:“……”
徐嶺:“我什麽時候尿過床!”
寧笙:“我去問阿姨。”
徐嶺:“怪我!別說了!”
“這是你家桶,不是我家的,多少重量你心裏沒數嗎?”寧笙就沒洗過這麽離譜的“淋浴”,滿頭滿臉都是水,眼睛也睜不開。
“傻站着幹什麽?”他問,“給我毛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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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燥的毛巾不情不願地遞過來,他終于能睜開眼睛了。
嗯……好硬的毛巾。
“這毛巾之前幹什麽用的?”他狐疑。
“我的,洗臉的。”徐嶺說。
寧笙放心了。
徐嶺:“偶爾也擦手。”
寧笙:“……你可以不說。”
他用毛巾一點點把臉擦幹淨,又趴在木桶邊緣,泡在溫暖的熱水中。
好像……也很舒服,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糕。
徐嶺家的衛生間很窄,但香香的,鏡子邊擺了一束顏色寡淡形狀好看的小野花。
寧笙把頭枕在木桶邊,昏昏欲睡。
這期間徐嶺已經火速沖完洗完,開始套褲子了。
“你還沒結束嗎?”徐嶺問。
寧笙:“我還沒開始。”
他可太喜歡洗澡了,他能泡好久好久。
雖然木桶的空間窄了點,但也可以湊合。
徐嶺回頭看了一眼,又把穿了一半的褲子脫了,踩着凳子從櫃子裏拿了條毛巾。
寧笙:“?”
一只手把他按在了木桶邊,不顧他的反抗,火速把他用毛巾揉了一遍。
“你有病嗎?”寧笙輕聲喘氣,怒不可遏。
“不好說。”徐嶺說,“但水要是涼了,很快你就有病了。”
寧笙:“……”
小魔王拎着衣服,就要往他頭上套。
“再沖一遍!”寧笙說,“沒有洗幹淨。”
“你幹淨得都能直接下鍋蒸了,真的。”徐嶺接着套衣服,“白白嫩嫩,一口一個。”
寧笙:“你變态。”
“這是背面啊啊啊。”寧笙拍開了徐嶺給他套衣服的手,“你平時是兜個樹葉直接出門嗎,衣服都不會穿。”
小魔王就是不行。
還得是他,會照看小朋友。
“我自己來。”他說,“不需要你。”
半小時後,寧笙慢吞吞地坐在徐嶺的床上,用吹風機吹頭發。
徐嶺盤腿坐在地上,玩他的兒童手機。
“你不要再玩了。”寧笙說,“玩游戲對眼睛不好。”
玩了游戲機又玩手機,打得挺菜,但這人對游戲還挺有偏愛,什麽樣的都愛玩。
寧笙記得,他重生前,徐嶺就投過好幾個游戲項目,皆是大熱項目,還砸錢養過兩支熱門戰隊。
“小鈴铛,來睡覺了。”他放下吹風機。
旁邊咕咚一聲,徐嶺翻身上了床,在床邊留了一盞小夜燈。
徐嶺家寧笙也來過不少次了,這還是第一次留宿。
床板很硬,被子不夠軟,上面還有好幾個補丁,窗戶也不夠隔音,偶爾能聽見微小的動靜,是小貓躍上了樹梢。
但寧笙卻很快就有了睡意。
他往徐嶺身邊挪了挪,抱着徐嶺的胳膊,睡着了。
半夜,徐嶺可能是被他抱煩了,想推開他。
寧笙迷迷糊糊地把那條胳膊抱得更緊。
“不許走,不許離開我。”他在夢裏說。
徐嶺好應該是被他吓住了,沒再亂動,寧笙安穩地睡了過去。
時間在小貓輕踏的腳步聲裏悄悄地流逝,轉眼間,半個學期過去,二年級學生迎來了他們的小長假。
陸鵬喊了半個月要釣蝦,結果假期第一天——
“他跟表姐去s市聽數學講座了。”電話裏,李皓月媽媽說。
“我家寧寧去s市的大醫院檢查身體了。”電話裏,寧笙外婆說。
“小鈴铛?被他親爸接去s市度假了。”洗車店門口,徐嶺媽媽說。
陸鵬:“……”
S市,兒童醫院。
寧笙木着臉,被着推去各個科室檢查身體。
“還有一項就好啦。”管家說,“小少爺再堅持一下。”
寧笙:“還有什麽?”
“還有個身高體重。”管家說。
體檢結束,寧笙拿着自己的初步檢查報告,怒了。
他每天都灌自己牛奶,為什麽還不長高,徐嶺都長好多了。
“您在這兒等我,我去取一份康複方案。”管家說。
“去吧。”寧笙微微點頭。
他等得無聊,聽着旁邊的人打電話。
“可不是嗎,放假還加班,真煩。”那人說,“帶老板的兒子體檢。”
寧笙:“……”
啧,又一個來體檢的少爺。
城裏人就是嬌貴,都是廢物,青安鎮那邊一幫崽子成天滿山亂蹿,也沒見着有幾個生病的。
他輕蔑地側目,和正用棉簽壓着胳膊的徐嶺對上了目光。
寧笙:“?”
徐嶺:“?”
“快點。”跟徐嶺同行的那人往徐嶺背後推搡了一下。
“還在出血,你好好壓着。”寧笙抓住徐嶺的手臂,幫小魔王用棉球把抽血後的出血口壓好。
他想起來了,徐嶺親爸的公司,就在s市啊,這會兒還只是個跟他們家沒法比的小公司。
“我們趕時間。”同徐嶺一起的人催促,“走了。”
“你确實趕時間,你要趕着去看看你瞎了的眼睛。”寧笙說,“你就是這麽照顧他的?沒見他胳膊還在流血嗎?”
“你……你是誰啊?”那人沒見過這麽趾高氣揚的小朋友,看了寧笙的穿衣氣質,沒敢得罪。
“我?”寧笙想了想,一句朋友到了嘴邊,臉頰發熱。
“我是他的主人。”寧笙說。
徐嶺:“……?”
帶徐嶺來的人:“?”
沒毛病,寧笙驕傲地想。
這是我辛辛苦苦一顆一顆藍莓喂出來的好魔王,必須是我的。
“你去那邊等着。”寧笙習慣性地命令人,“或者他爸其實也可以換一位特助。”
“為什麽還流血啊?”寧笙移開手裏的棉簽,很困惑。
“寧寧。”徐嶺說,“放開你抓着我胳膊的手,擠着傷口了。”
寧笙:“……”
不好意思呢。
兩個小朋友在體檢中心的門口聊天。
“你要來S市,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寧笙問。
徐嶺:“我昨天讓我爸說了啊。”
寧笙:“?”
說哪兒了?
他翻來短信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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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笙:“這句話裏,有哪幾個字是你的別名嗎?”
徐嶺:“……”
“叔叔太忙了吧。”寧笙說,“你們家最近生意還挺好的。”
“s市住的慣嗎?”寧笙問。
“寧小少爺。”管家走出來,“我們該回去了。”
“我知道。”寧笙說。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兒童手機塞給了徐嶺。
“不許打游戲。”他說,“我要是打電話,你一定要接。”
“不接就喂你十盒藍莓。”寧笙說。
威脅看起來到位了,他滿意地走了。
徐嶺在s市住得慣不慣寧笙不知道,但他自己是有點不習慣的。
這兒吃不到好吃的路邊攤,也沒有釣蝦可以玩,無聊透頂。
他在爸媽身邊住了兩天,憋不住了,摔了個碗,說要回青安鎮。
這邊的管家都驚呆了。
這小少爺自打受傷之後,性格有些沉郁,不愛說話,很依賴爸媽,剛被送去青安鎮休養那陣子,天天打電話說要回家。
不過算下來,這兩年,寧笙好像一次也沒說過了。
寧笙借了管家的手機,給小魔王發短信。
寧笙:你在幹什麽?
徐嶺回複:吃炸雞。
下午,寧笙問:你在幹什麽?
徐嶺回複:買衣服。
晚上,寧笙問:你在幹什麽?
徐嶺回複:看電影。
寧笙回複:滾吧!
寧笙又摔了個碗。
過得還挺好啊這小子。
也是,s市那麽大,好玩的那麽多,徐嶺怎麽會不喜歡呢。
多玩玩,就忘了這世界上還有個寧笙了。
“小少爺。”管家憋不住了,敲門叫他,“夫人吩咐我帶您去商場買些衣服。”
寧笙:“哦。”
買吧,他給徐嶺也挑點兒。
以後好歹也是個厲害人物,得打扮好看點,要富養。
這商場在市區,彙集了諸多奢侈品牌,負一樓是個兒童樂園,建了個挺大的海洋球池。
這讓寧笙想到了徐嶺帶他玩的蹦床。
鎮上不常能見到蹦床,他至今沒玩上第二次。
“小少爺想去玩嗎?”管家問。
“怎麽可能。”寧笙說,“這種幼稚的東西……”
寧笙話說一半,看見徐嶺了。
徐嶺被幾個大點的小朋友簇擁着,推到海洋球池子邊。
寧笙:“給我買票,我要玩。”
過得太好了,徐嶺,都有新小弟了。
“徐……”寧笙剛出聲。
一個塑料球騰空而起,砸在了徐嶺的腦袋上。
寧笙:“?”
“你不會覺得爸會要你吧。”大點的小朋友說,“他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你媽媽已經和他離婚了。”
“對啊,回你的村子去。”旁邊又一個小學生說,“唐叔叔才不會喜歡你。”
“不喜歡啊,那你們急什麽?”徐嶺掂着手裏的海洋球。
“你!”對方更急了。
“要不是你不争氣,他也想不起來跟前妻還有個兒子。”徐嶺說。
對方說不過他,只好大喊:“砸他!”
徐嶺背靠着海洋球池,絲毫不慌:“對,快砸,等下剛好讓咱們爸看看。”
海洋球沒砸過來,當空砸下來個人。
寧笙在腦子裏複習了好幾遍直立行走,才勉強走了幾步撲過來,摔進海洋球池子裏,一把抱住了徐嶺的脖子,手腕上純金質地的平安镯咣當一聲磕在了徐嶺的腦袋上。
“不許欺負他!”寧笙回頭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對小魔王太好,補充了一句,“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徐嶺:“……”
徐嶺:“嘶……”
聽聞動靜,幾個家長趕了過來。
寧笙被管家撈回了輪椅上,抓着徐嶺的手腕不肯松手。
“誰讓你打的?”徐嶺他親爸指着徐嶺腦門上的包,教訓他的另一個兒子,“不是讓你們一起玩嗎?”
“嗚嗚嗚那不是我打的。”徐嶺同父異母的弟弟嗚嗚地哭,“我還沒來得及打。”
“怎麽辦,那好像是我打的……”寧笙有點心虛地摸着自己的平安镯。
金镯子都磕歪了,手腕也有些疼。
其實有很多種方式能阻止小朋友的鬧劇,他選擇了最愚蠢也最慘烈的一種。
只是因為那一瞬間,他覺得小鈴铛可能也會傷心。
他只是想抱抱他,他好像能懂那時候的他。
他想和徐嶺站在一起。
S市一點都不好玩,徐嶺怎麽都不告訴他。
徐嶺蹲在他的輪椅邊,抓住他的手,幫他把镯子磕歪了的地方轉到了手腕內側,用衣袖擋住。
寧笙愣住,徐嶺仰頭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沒想打你的。”寧笙說,“我打你不打腦袋的,打腦袋手疼。”
徐嶺:“……”
“我和他們不一樣,你知道嗎?”寧笙說。
“知道。”徐嶺說,“你有狗,他們沒有。”
“笨蛋!誰讓你說這個了……”寧笙小聲說,“算了,我們回青安鎮吧。”
“行啊,笨蛋。”徐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