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訓哭

第41章 決心

決心

當段錦榮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醫院病房內，入目一片雪白，手上挂着點滴。

楊珉喊道：“醒了醒了！謝哥你快來看啊——”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過後，段錦榮的頭頂上方瞬間聚集了好幾張臉。

有眼睛紅腫的楊珉、有滿臉關切的謝宇鳴、有一臉焦急的導演助理，甚至還有……唐钰？

“我……”

不等段錦榮開口，謝宇鳴便哇哇亂叫道。

“天吶！段哥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心髒驟停啊！人差點就去見佛祖了——”

醫生跑過來，對段錦榮進行了一系列詳細檢查，然後揮舞着化驗單嚴肅道。

“這位病人，你剛才的情況非常危險，差一點就搶救不過來了！你今年才三十二歲，但你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身體的許多指标都很不正常。”

段錦榮虛弱道：“我得了什麽病？”

醫生說道：“急性心肌炎導致的心髒驟停。你最近是不是很疲憊，壓力很大？”

段錦榮點了點頭，衆人紛紛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楊珉則站在一旁難過地抹眼淚。醫生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嘆了口氣，又說了一些醫囑，叮囑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段錦榮又問道：“你們怎麽都來了？節目組怎麽辦？楊弟、謝老弟，你們快回去……”

唐钰說道：“你是病人，好好養病，少操點心好吧？節目組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導演助理說道：“對，包導說給你們放三天假，調整好再進組，我們先拍其他人的部分。天吶，實在是太驚險了，如果有人死在拍攝現場，那整個節目都可能會被停掉……”

衆人怒道：“閉嘴！烏鴉嘴！”

導演助理縮縮脖子，叮囑段錦榮好好休息，便先返回拍攝現場去了。

段錦榮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兇險程度後，感覺到陣陣後怕，疲憊道。

“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楊珉哽咽道：“段哥，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謝宇鳴伸着懶腰，說道：“好不容易放三天假，我才不回去，我要和楊弟一起玩。”

唐钰指指謝宇鳴，說道：“他去哪我去哪。”

段錦榮有些感動，知道這些人是關心自己，卻又在找借口維護他的面子，便沒再拒絕。他感到既不好意思又深受感動，自己從小到大，還從未被這樣無微不至地關心過。況且，他也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再次發病，死的時候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四個大男人擠在病房裏，段錦榮成了重點保護對象，他一擡手，便立刻有人送來水杯；他一張嘴，便立刻有水果送到嘴邊；他一動腳，尿盆便被塞到了屁股下面。

段錦榮臉紅道：“你們……看什麽！都別看了！”

謝宇鳴啧啧道：“哇，好大！”

唐钰點頭道：“是很大。”

楊珉關心道：“段哥，是不是尿不出來？醫生說你有點水腫，實在不行就用利尿劑。”

段錦榮咆哮道：“你們這樣看着！誰尿的出來！都給我滾出去！”

段錦榮抓起衛生紙砸過來，三人嘻嘻哈哈地跑出病房外。段錦榮忙松了口氣，脖頸紅得吓人，上完廁所後那裏仍舊硬着，等了片刻後才重新開始穿褲子。

病房外，唐钰和謝宇鳴站在門口，十分猥瑣地讨論着段錦榮的那個地方。楊珉則獨自站在一旁，垂頭沉默不語，露出來的雪白後頸也染上了一層可愛的薄粉色。

入夜，醫院不許這麽多人在病房裏，唐钰和謝宇鳴離開，楊珉留下陪護。

段錦榮閑得無聊，便說道。

“今天網上有什麽趣聞？念來給我聽聽。”

楊珉打開微博，熱搜頭條就是謝宇鳴。

震驚！新晉頂流男星謝宇鳴，竟是拼命三郎？！錄節目太拼致暈倒，被送醫院搶救？

配圖是謝宇鳴從救護車上跳下來，他剛好将後面的，躺在擔架上的段錦榮給擋住了。

段錦榮怒道：“這幫娛記腦子裏面是漿糊麽？謝老弟這個樣子哪裏像是要被搶救的！”

楊珉羨慕道：“謝哥是真的紅了，走到哪裏都被這麽多人關注着。”

望着對方那羨慕的表情，段錦榮嘴唇動了動，又說道。

“你最近在看什麽書？念來給我聽聽。”

“印度詩人泰戈爾的《飛鳥集》，其中有一首我很喜歡。如果錯過太陽時你流了淚，那麽你也要錯過群星了。”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做人不能患得患失，痛苦着失去的東西，要永遠向前看，才能獲得更多。”

“楊弟。”段錦榮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哥跟你商量個事情，你實話實說，別騙我。”

楊珉坐直身體，嚴肅道：“段哥，你說。”

“你……是真的想要當明星麽？這是你的夢想麽？”

楊珉撓撓頭，說道：“我也說不好。我媽是喬哥的粉絲，所以我也想入行，讓她高興一點。我自己的話……說實話，我剛開始對這個行業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只以為這就是個普通的行業，雖然辛苦，但收獲很多。但現在……嗯，這樣說可能有點不禮貌，經過這幾天的拍攝，我發現這個行業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大家沒有看上去那麽和諧，相處起來不太融洽。”

“所以說，你之所以選擇這個行業，純粹是因為你媽媽喜歡追星，你的動機只是為了讨她歡心。但你自己并不是很喜歡當明星，是麽？”

“我、我也說不好，可能不太喜歡吧。如果大家都像段哥、謝哥、包導這樣的，我說不定會喜歡上的，但是……你們這種人，實在是太少了，我不喜歡那些虛僞的前輩們。而且、而且……當然這樣講很不禮貌，但我覺得他們都不努力，只想投機取巧，這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那是工作，怎麽可以不認真面對？他們明明都比我有天賦，為什麽還不努力。”

段錦榮掙紮着坐起身，擡手撫摸楊珉的腦袋，臉色蒼白，微笑道。

“誰說你笨？你看，你不也什麽都清楚麽。你只是反應有點慢，有話不說罷了。楊珉，哥再問你。如果現在有個你喜歡的、擅長的行業，你願意轉行試試看麽？”

楊珉擡頭，茫然道：“有麽？我覺得我什麽都不擅長，什麽都做不好。”

段錦榮沒說話，直接擺出兩份錄音給楊珉聽，一份是編劇老師的，一份是楊母的。

楊珉的表情從茫然到驚訝，再到感動。他揉了揉眼睛，哽咽道。

“……段哥，謝謝你！你對我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我……”

“客氣的話就不要說了，我是你的經紀人，也是你的……呃，朋友，做這些是應該的。你就說願不願意轉行試試吧？只要你開心，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楊珉猶豫道：“我、我怕自己不行，我怕我做不好，會讓你失望。”

“你不去試試，我才會真的失望。不嘗試怎麽知道不行？再說還有我，我會幫你的。”

楊珉思忖良久，深吸一口氣，小聲道。

“那要不……我試試看？段哥你說呢？”

“你要搞清楚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看你媽媽或者我的臉色。這是你的未來、你的人生，只能由你自己做主。你想清楚，做編劇也不容易，賺錢不多，成名機會也很少。”

“我不圖錢，至于成名我也不是那麽執着，我只想比曾經的自己更好一點，不要辜負對我好的人的期望。”

“我說你行你就行。你忘了？以後別聽其他人的廢話，只聽我的就行了。”

楊珉點點頭，神色堅定，目光灼灼道。

“那好，段哥，我聽你的！”

段錦榮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欣喜的表情來。他将編劇姑娘的聯系方式給了楊珉，讓楊珉總結自己的作品，寫一段職業規劃，鍛煉楊珉與他人溝通的能力。

剛開始，楊珉說話時吞吞吐吐、戰戰兢兢，十幾分鐘後，他就能較為輕松地表達觀點了。

挂斷電話後，楊珉走過來，對段錦榮笑道。

“我把資料發過去了，也告訴了姐姐，我最近回不去，她說先幫我跟老師溝通。”

“很好，這樣就對了，以後也要這樣做。回去的時候買點特産，給她和老師送過去。”

“我明白。”楊珉笑容輕松道：“我以為我不行，沒想到也沒有那麽困難。”

段錦榮頓了頓，拍拍身邊，說道。

“過來。”

楊珉坐過來，兩人距離很近，那花香馥郁芬芳，沁人心脾。段錦榮握住他的手，鄭重道。

“當人微笑時，世界就愛他了；當他大笑時，世界便怕他了。選自，泰戈爾，《飛鳥集》。”

楊珉眨眨眼，驚喜地笑了起來。

在這雙明媚漂亮的眼睛裏，段錦榮仿佛看到了綠葉、鮮花、菩提、飛鳥、大海與星辰。

這一瞬間，他便是他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