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天色黑沉，雨絲自蒼穹傾灑而下，密密織起一塊羅網，包繞着夜雨中的行人。
城外官道上，遠遠便見一黑衣人縱馬飛馳而來。
城門早已落鎖，城樓上守衛的人只暼了那人一眼，看到其手上高舉的令牌後，默不作聲地下樓開了城門。
進入城中，四下尚有商鋪、酒樓挑燈營業，街道兩旁燈火通明。
路上倒是沒有多少人，只零星幾輛馬車行過。
這皇城中的一切看似沉寂卻也不乏奢靡，隐約間還能聽到靡靡絲竹之音從窗格之中溢出。
自那黑衣人進城，便有人主動過來引領，向尉遲将軍府行去。
驗過身份，黑衣人踏入正廳，迎面便見一人端坐在主位上，氣定神閑，似是等候多時。
那人一身閑散裝束，卻難掩凜冽的鋒芒，整個人透出一股不好相與的氣息，令人不禁聯想到蟄伏在暗處吐着蛇信的蛇。
只見他低眉垂首悠然品茗，淡定自若地以手勢手示意對方落座，舉手投足間貴氣渾然天成，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架勢。
這郝然就是聲名顯赫的尉遲大将軍，尉遲裴隽。
來人也沒客氣，徑直落座，端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茶水猛灌了幾口，用袖子抹了把嘴。
摘下帷帽，才知道這竟是一女子。
雖則一路風塵仆仆，面容卻仍清麗安然，氣态平和安寧。
“你就是風裏谷主派來的藥谷弟子青玄？”尉遲裴隽擡眼望向她，暗自審視。
“是。我奉谷主之命來為二公子診治腿疾。谷主說了，既已收下将軍府的銀兩，定會按約定治好二公子，屆時還望将剩下的錢財如約送到藥谷。”青玄從容回道。
“這是自然，也請青玄姑娘盡力診治舍弟，相信藥谷之人醫術定然了得。時候不早了，棕叔，帶青玄姑娘去茗蘭院安頓歇息吧。”語畢，便拂袖離開了。
一上了年紀的總管模樣的人躬身走來帶路，脊背有些駝，五官憨實中正。
“姑娘請，明日會有人來帶你熟悉将軍府，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帶話給我，我會差人給姑娘提前備好。”
一路上，青玄下意識留意四周。
将軍府竟是比料想中的還大，亭臺樓閣曲折回環，花木扶疏，假山林立，房檐上庭院間四處挂着燈籠，暖光大片暈染，頗有一番詩情畫意，不像是武将的府邸，反倒像是哪個文官的私宅。
“将軍府修繕的倒是頗有意趣。”
聽了這話，棕叔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笑道“都是二公子的安排。世人皆知二公子擅戰，卻不知二公子擅文更甚武，自小便是一雅致溫文的人。”
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才到了住處。
“那我便先退下了，熱水已經備好了，姑娘趕緊安頓歇息吧。”
進到院中，青玄整理好行裝，便褪去衣衫準備沐浴，清洗掉連續多天積累的疲憊。
來之前，傅菱衣一時興起給她參了一卦，結果卻看不真切。前路茫茫，不知會出現怎樣的波折。
她倒不在乎這些，浪頭雖大，翻覆間卻逃不過一個生死，而生死于她來說從來都是由自己掌控。
從這些年得來的信息來看，翌水朝堂風波不斷，官宣結黨營私，謀取私利，争權奪勢，奢靡放蕩，賦稅連年加重，百姓深受其害。
翌水自幾百年前慈禾大帝建國以來風調雨順國勢漸強，然歷經百年風雨，內裏終究也會有腐爛的時候。
近年來邊境紛争不斷，藜苕國勢強盛，早已不是當初翌水腳下的蝼蟻，伴随着國勢的強盛，藜苕逐漸東進。
翌水內憂外患，處境艱難，尉遲裴隽則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向上爬，直至将軍府達到如今的地位。
将軍府兩位公子皆是能人，大公子尉遲裴隽二十又六，心機深沉手段狠辣，二公子尉遲覆止，二十又三，同樣是難得一見的将才，武藝高強，殺伐果決，幾無敗績。
然尉遲覆止卻在頭年的一次戰役中不幸跌落山崖，致使腿部筋脈受損難以站立，她這次來正是要醫治他。
第二日，天剛拂曉，青玄就聽到有人在殿外吵嚷。
乍然被吵醒，她眉頭微皺複又歸于平靜，臉上神情淡漠，波瀾不驚。
她推開門，擡眼掃向面前的一幫人，淡淡道：“東西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說完便轉身回房。
衆人暗自吞了口唾沫，不知為何，有股莫名的畏懼，或許是覺得新主子有些疏離。不一會就只剩下一名叫小歡的丫頭在青玄身旁候着。
“姑娘，待會兒奴婢會帶您去見二公子，二公子因要治病，常年居住在暖閣內，暖閣離着這兒也不遠，且裏面名貴藥材種類多樣，要是缺了什麽您告訴一聲便是。”
青玄點頭，道“這府中可還有別的什麽規矩？還請明說一二，以免日後犯了忌諱。”言罷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歡性子跳脫，天真又富有激情，聞言，便開始熱切的講了起來。
“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一些，老将軍和自己的夫人非常恩愛，沒有過外室，而夫人死的又早，老将軍自夫人死後也沒再續弦，因此府中子嗣單薄，只有兩位公子。”
青玄點頭，怪不得先前覺得這府中有些冷清。
小歡舔了舔嘴角，繼續道“幾年前大将軍在戰場上不幸去世，當時大公子剛及弱冠，将軍府乍然失去頂梁柱，處境一下子就變得艱難起來，四面楚歌，一些仇家在朝堂上公然打壓兩位公子勢力，在外也有不少人落井下石，等着看将軍府的笑話。
不過，所幸兩位公子争氣，二公子出征邊塞屢立戰功，大公子則在朝堂經營，将軍府硬是又強盛起來。
只是二公子去年年初一戰告捷後不幸跌落山崖，導致無法站立，更無法再上陣殺敵，大公子為了治好二公子就去了藥谷尋求幫助。
府中人少，約束也少，姑娘不必顧忌什麽禮儀，自在一些便好，兩位公子尚未婚配，大公子倒是有一位未婚妻，乃蘇丞相之嫡女，是老将軍在世時兩家定下的。
原本早該成了這門婚事，可蘇家人貫會見風使舵，出了那事後，對将軍府是避之唯恐不及，眼見将軍府重新站起來且權勢更盛以往，又巴巴派人來議親。
大公子不計前嫌，親事倒是定下了，算算日子，今年大公子就能娶蘇小姐過門。”
聽罷，青玄暗自點頭。
尉遲裴隽這些年官運亨通，是翌水皇帝極其依賴的人，在朝堂上鏟除異己，扶植勢力，權勢堪比當朝丞相。師傅專門提醒過要格外小心。
等一切收拾妥當後，二人便出發前往暖閣。
暖閣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生長着大片名貴藥材，內部還有一泉眼，常年湧出溫暖的泉水，煙霧缭繞，宛若仙境，是療養的好地方。
穿過一大片竹林才到了地方。
暖閣占地極廣，二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主殿。
小歡：“明拾，去通知二公子，青玄姑娘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