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事秘密
心事秘密
那一夜,屋內的氛圍更尴尬了,連燭火跳動的啪啪聲都格外刺耳。
兩人都有些後悔。
楚杭幹了大逆不道的事,心裏七上八下,坐在塌上跟紮了刺兒似的,一夜無眠。
蕭亦行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既傷了徒兒的心,又傷了他的人,內裏也是暗暗懊悔,心疼的不行。
翌日,易星洛和江嶼白天不亮就候在客棧外頭,連馬匹都雇好了,伸長脖子等了半天,終于看到一前一後兩人下了樓,中間隔了老遠。
三天未見,這師尊眼下烏青似是幾天未睡,連唇角都破了,表情十分不自然。而楚杭始終與師尊保持着三四步的距離,神色比起蕭亦行,更加不自然。
......
“師尊,這...這便啓程吧?”江嶼白試探道。
蕭亦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用騎馬,我們禦劍回去。”
騎馬路途颠簸,要三四天才能回到碧雲天,但禦劍的話只消半日。蕭亦行惦記着楚杭的傷勢,又想盡早回去商量琅琊論道的事,而且…他還想緩和一下和徒兒的關系。
“這...”江嶼白有些吃驚。
“星洛,你帶好嶼白。楚杭跟着我。”蕭亦行說罷抽出楚杭随身佩劍,抛向空中,低聲喝到:“起。”那長劍一聲嗡鳴,散發出瑩瑩藍光,頓時化作三四倍大小懸浮在空中。
楚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還來不及反應,蕭亦行已将他抄身一抱,躍上飛劍,絕塵而去。
“......”地面上留下的兩人都愣住了。
江嶼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震驚地看向易星洛,喉結滑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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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星洛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吼道:“想什麽呢,上來。”
兩柄飛劍在空中一前一後飛馳,禦劍姿勢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打頭的一組,蕭亦行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僵成鐵板,一雙手臂更是維持着抱起的姿勢如同凝固一般。而懷中的人也好不到哪裏去,眼睛似乎看向哪裏都不對,只能蜷成蝦米狀,眼皮耷拉着盯着自己膝蓋,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跟着的一組,前面那人搖搖欲墜晃動不已,仿佛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後面那位單手拎着前面人的後衣襟,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很是嫌棄。
過了兩三個時辰,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片郁郁蔥蔥熟悉的風景,兩柄飛劍才緩緩降落。
江嶼白一着地就吐了個天昏地暗,扶着樹幹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讓守門的弟子給架了回去。
而蕭亦行向徒弟們簡單交代了幾句話,就直奔宗門大殿而去。
宗門大殿乃碧雲天議事接客的重要之地,是門派的臉面,自然氣勢非凡。殿內皆由熒石砌成,十二根巨柱拔地而起撐起穹頂,柱身華光流轉,如踏入雲山幻海一般。
今日是例行的長老議事之日,掌門陸隐南與其他四位護宗長老此刻正在殿中。
見蕭亦行回宗,陸掌門立刻起身相迎,笑道:“亦行一路辛苦,快入座。”
蕭亦行從袖中掏出請柬,雙手遞給陸隐南,道:“琅琊閣遍邀天下修仙門派,于兩月後立春之日舉辦比武論道。碧雲天是否赴會,還請掌門定奪。”
陸隐南接過請柬,沉思片刻後看向大殿中在座的其他人,詢問道:“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碧雲天有五位護宗長老,朔風君郭岳、靈淵君鹿蒼、東君蕭亦行,若英仙尊褚雲晗和北冥君葉無塵。前兩位都是陸掌門祖師級的人物了,醉心于修仙問道,從不過問宗門事務。
陸隐南此問,實則是看後三位長老的意思。
“碧雲天向來不參與修真界的争鬥,宗門比武,不去也罷。”葉無塵清冷的聲音傳來,弧線鋒銳的輪廓有如雕刻,周身散發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傲氣。
“我倒覺得可以一去。”旁邊的女子笑了笑,接過話道:“這世間争與不争,從來由不得自己。如今修真界五大門派阋牆,我們去是表明立場,不去亦是表明立場,早已身處其中。”
那女子一襲紫衣,眉眼英氣又不失妩媚,她話鋒一轉,朗聲道:“如今我派弟子人才濟濟,莫不如去争上一争,也好別讓人看輕了我碧雲天。”
陸隐南點頭微笑道:“雲晗此話,倒也不錯。只是蕭長老...”。
蕭亦行自然明白陸隐南的擔憂,利落回道:“掌門不必多慮,一切以宗門大局為重。”
“那就這麽定了。諸位長老有誰願意領隊前往?”
蕭亦行、褚雲晗起身上前一步。
“好,此事就交于蕭長老、褚長老負責。務必精心準備,兩月後準時赴會。”
碧雲天要參加琅琊論道的消息,不過半日就傳遍了宗門上下,引得個個兒熱血沸騰、躍躍欲試。一向清冷的落雲峰上,霎時陷入了熱烈的備戰氛圍中,演武場上天天乒乒乓乓、刀光劍影閃個不停。
蕭亦行也閉關修煉了。他簡單囑咐了幾句,就尋了處靈泉附近的洞府,設下防護法陣,要閉關七七四十九天。
這下好了。師尊在身邊時,楚杭是失魂落魄,師尊閉關後,他更是失魂落魄,成日裏神游天外地發呆,不知腦袋裏在想些什麽。
“嘶”的一聲,楚杭忽覺手臂一痛,眼看衣袖已被劃破,鮮血滴滴答答順着指尖流下,他猛然一驚回過神來,卻看見對面的易星洛比他更加吃驚。
“你不躲開,找死呢!”易星洛旋即把劍一收,用靈力覆上他的傷口,狐疑道:“你這到底是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楚杭心亂如麻,他自小就生活在這清心寡欲的修道世界裏,入門第一課就是太上忘情,舍棄凡俗之心。可少年之心,一旦被點燃,就如同燎原之火,哪有這麽容易平息。
他思前想後,猶豫着向二師兄求助,又怕吓着他。一時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一副遲疑不決、有苦難言的樣子。
易星洛見他不語,臉上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狡黠笑容,“不就是師尊的事嗎,這裏人多口雜,走,咱們回屋說。”
楚杭聞言一驚,還沒否認,就被一路拽着向雲房走去。一路上,他心跳加快,臉羞得通紅,走得簡直要飛起來。自己喜歡師尊,竟有這麽明顯嗎?連師兄都看出來了?
回屋剛坐下,楚杭就嗫嚅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易星洛挑了挑眉,不屑道:“你小子是我看着長大的,有幾個心眼子能瞞過我?”
楚杭難為情地紅了臉,噓聲道:“這件事,還請師兄為我保密。”
“那是自然,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我…”,楚杭的神情委屈的都快哭了,“都怪我一時沖動,那日在雲水城向師尊表明心跡,被...被師尊拒絕了。”
“什麽?!”易星洛眼睛睜得老大,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再說一遍。表明心跡?你喜歡師尊?!”
“……”,楚杭神情登時裂開,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都知道麽,難道你诓我?”
易星洛感覺自己耳朵一嗡,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只道楚杭和師尊之間有一些特殊的關聯,但從未往這個方向揣測過。懵懂師弟愛上高冷師尊,這是什麽修仙話本裏的惡俗橋段?竟然活生生就發生在他身邊,驚得他一身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
可瞧着楚杭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也只能強咽下心中的震驚,艱難開口道:“那…師尊拒絕你,是怎麽說的?”
楚杭聞言擡起眸子,亮晶晶的淚珠在眼眶裏滾動,他嘴唇微微翕動道:“因為,師尊心裏有人了。”
易星洛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什麽人?”
“好像,是前世的我。”
“砰”的一聲,青年手中的茶杯瞬間被碾為粉末,灑了一身,“……”。
易星洛自認為絕不是迂腐刻板之人,可今日短短幾句話,包含的信息量之大,事情之複雜遠遠超出了碧雲天這位風流才子的想象。只能說,世上之事,沒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師兄,除了你我無人可說,你就幫我想想辦法吧。”楚杭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抖動,哭的抽抽搭搭不能自拔。
“情之一事,不可強求。師尊既然有所顧慮,那便不要執着了。”易星洛順着他的背有一搭沒一搭拍着,動作僵硬。
“不,我就是喜歡師尊。兩生兩世,唯此一人。”
易星洛心中又是咯噔一聲,無奈道:“那你說說,你與師尊前世如何?”
楚杭倏地低下頭,吞吞吐吐道:“我不記得前世之事,只在幻境中回憶起幾個零散的片段。對了,我前世應該是他的師兄,他喊我,顧衍之。”
“……”
易星洛又是被雷的神識恍惚,連連往後倒退幾步,才喘了口氣。
他定定地望着楚杭,眼前這人是師尊的師兄,若真要論起輩分,豈不是自己大師伯?他被自己這一想法激地渾身一抖,緩了半天才開口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先別急,我下山幫你打聽打聽你前世,嗯,那位顧衍之的情況,回頭再做打算。”
這一等,就是十天。
入夜,楚杭剛準備就寝,就聽到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易星洛一襲黑衣風塵仆仆地闖進來,“渴死了,快拿口水喝。”
楚杭趕忙倒了一杯茶遞過去,小心翼翼道:“師兄這是打聽出消息了?”
“嗯”,易星洛咕嘟一杯水喝盡,挑起眼皮問道:“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